一個無品無級的殿前侍衛,讓柳河灣的眾人羨慕的不行,倒不是因為能日日的瞧見天子,也不是因為能每日出入皇宮,而是因為那一套锃光瓦亮的鎧甲。
比起普通軍卒略顯簡陋盔甲,徐羨這套盔甲的賣相,不是好了一星半點。
剛到柳河灣整套裝備就被人強扒了去,輪流在套在身上在大聲吆喝著在周圍走上一圈,似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唯有身材削瘦猱子憤懣不已,即便是將束甲絲絳系到最緊,他依舊把盔甲穿出了袍子的感覺。
“一件樣子貨罷了,也能把你們高興成這個樣!”老張拍拍徐羨的肩膀道:“俺早就說了,你這身手就該入軍伍,果然還是應了俺的話吧。”
“張叔您弄差了,我這不是入了軍伍,實在只是頂了個殿前侍衛的名頭照料阿寶罷了,興許皇上那天不喜歡阿寶了,我便不做了。”
對徐羨這種沒出息的言論老張嗤之以鼻,“宮中侍衛雖多,可是殿前不是誰都能去的,必是皇上的元從舊部才行,看來皇上是把你當成心腹了。”
“心腹?不會吧。”
“俺聽大魁爹說在澶州你裝神弄鬼的挑頭擁立皇帝,還說不是心腹。酒樓的生意俺幫你打理,只管在宮里謹慎做事,若是哪天飛黃騰達了,莫要忘了提攜俺家九寶。”
徐羨覺得老張想多了,郭威僅僅是想要一個合格的飼養員而已,他和徐羨的交流,僅限于“憨豬吃飽了嗎?”“憨豬睡著了嗎?”“豬屎收拾了沒有?”若是和心腹只交流這些,他怕是當不了皇帝。
給皇帝當寵物就是不一樣,不僅有貼身的鏟屎官侍候,剛剛過了年便有竹筍可以吃。
去了外殼,便見又白又嫩的筍芽,徐羨讓宦官切成片,迅速的在熱水里過了一遍,這才一片片的喂給阿寶。
“這筍芽里面草酸太多,所以要用開水抄過,不然吃得多了要得病的。”徐羨一邊喂著阿寶,一邊對身邊的宦官講解。
“多謝少郎君指點,您懂得可真多,難怪皇上非要您來喂這憨豬。”李聽芳在一旁笑著恭維。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喜歡阿寶他自然也跟著重視,平時得了空還會向徐羨請教,言辭間很是客氣。
“謝什么,我反倒是要謝公公,我不在宮中時阿寶還少不得你多多看顧。”
“本就是咱家分內的事情!不說了,皇上的茶水應該喝完了,咱家要去給皇上添茶了。”
李聽芳剛走徐羨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趙匡胤帶著柴榮快步而來。柴榮風塵仆仆滿臉憔悴,腰間系著一條白綾,應該是剛剛的從河北趕回來。
也不用人通報,柴榮直接進了后閣,就聽見他聲音哽咽道:“兒臣拜見陛下。”
“伏英,你可回來了!”
接著就聽見兩個男人壓抑沉悶的哭聲,雖是看不見,可也想象得到兩人抱頭痛哭的樣子。
老穆頭招呼幾個在門前把手的侍衛從廊下出來,又用手點點徐羨和趙匡胤,“你們兩個一點規矩都沒有,還虧得都是讀過書認得字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不知道嗎?”
這老穆頭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押正,手下不過管著二十來號人,可卻是郭威絕對的心腹,之前在軍中徐羨見過兩人擠一個被窩的。
別看趙匡胤還比他高一級也得陪笑臉,“穆頭兒說是,咱們這就離遠點。羨哥兒去花壇邊上,那里的日頭好。”
趙匡胤拿著放冬筍的籮筐徐羨抱上阿寶,連忙的挪了地方,雖然離得遠了,可閣內的哭泣之聲依舊聽得清楚。
趙匡胤嘆了口氣道:“真是可憐,這才多久不見衙內已是瘦了許多,真讓人心酸。”
徐羨心說:“說的真好聽,你老趙兵變篡位的時候,同情心哪里去了。”
“你斜著眼瞧我做啥,我說錯啥話了?”
“我是想說你現在叫他衙內不合適了。”
趙匡胤一拍腦袋道:“可不是!回頭皇上定會重新的封賞,也許以后就要叫殿下了。”
“是你把皇孫找來的,有這么一份天大的人情,你以后真要飛黃騰達了。”
“我趙匡胤馬上取功名不靠人情。”
柴榮沒有再出現,應該是從后門出去見自己的兒子了,中午時分阿寶已經睡著。
徐羨和殿前侍衛一樣蹲在地上吃干糧,封建社會沒人權更不用說勞動法了,這里好歹也是皇宮竟連個工作餐都不管。
一個老頭出了長廊沿著御道走向后閣,從徐羨身前經過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步,笑呵呵的道:“你不是長樂樓的掌柜嗎?怎么在宮里當差了?”
徐羨將老者打量一番,訝然出聲道:“你是在我店里吃霸王餐的老頭!”
話剛說完后腦勺就挨了一巴掌,趙匡胤斥道:“怎么說話呢,這是馮太師。”
徐羨這才注意老頭身穿紫袍公服腰纏金銙帶佩金魚符,可不是高官打扮,心頭立刻生出一股被人戲耍的感覺,極為不爽。
“老夫與這位小掌柜那是老相識了,你不必責怪他!”馮道似乎一眼就看穿徐羨所想,“老夫確實身居高位,不過也確實是個窮鬼,并非是故意賴掌柜飯錢。”
趙匡胤賠笑道:“太師到他店里用飯是給他臉面,您自去見皇上,莫要理他!”
馮道笑笑還沖徐羨拱拱手變轉身去了,趙匡胤戳戳徐羨道:“你似是跟馮太師有怨?”
“呵呵……原是沒有的現在有了!這老頭在我店里吃飯不給錢,我倒是不在乎那幾個銅錢,可他分明就是耍我。你跟我說說這個馮太師什么來路?”
馮道確實是名臣,可是對后世的普通百姓來說,卻不如包龍圖海青天的知名度高,徐羨不知道實屬正常。
這是在郭威稱帝后馮道第一次面圣,他不顧老邁一絲不茍向郭威見禮,恭賀郭威榮登九五。
郭威起身將他扶起來,“朕有今日少不得太師暗中相助,太師的功勞朕心里記得。”
“老臣這次就是向陛下來交差的,現在湘陰公已是被困在了宋州,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自行定奪,老臣舟車勞頓這便告退了!”
郭威忙道:“太師莫急,此事如何處置少不得您助朕參詳。”
“呵呵……陛下如何處置湘陰公想必心中已有決斷,老臣只怕幫不上什么忙。”
“湘陰公處置起來容易,只怕不好收場,劉崇已經遞來奏章求朕放湘陰公回河東。”
“以陛下之英明,怕是不會給自己留這么一個禍患吧。隱帝在位時,劉崇就已是暗中厲兵秣馬蠢蠢欲動,如今陛下奪了劉氏的江山,無論陛下如何處置湘陰公都不好收場。”
“太師說得是,朕也是這般想的!”郭威說著從案下取出一封早就寫好的密函,甩手遞給李聽芳,“拿去給老穆頭,讓他派幾個可靠的人手送去給新任宋州節度使李洪義。”
(終于活過來了,這就去碼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