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濟是說有一伙軍卒踹了寡婦的門,可是卻沒有劫掠反而幫著他們修房補墻擔水劈柴,最后還給了幾十斤米?”
荒謬,荒謬極了,這是郭威活了幾十年聽過的最荒謬的笑話,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嘴巴恨不得能塞個雞蛋進去。
事實上不僅僅郭威奇怪,聽說了這件事情的汴梁百姓,大多都是驚掉了下巴,一時間各種猜測隨即在房間流傳,荒謬的奇聞也隨之衍生出了更多荒謬的傳聞。
比如那寡婦生得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姿容堪比唐明宗寵妃花見羞,兵頭兒垂涎寡婦美色,故而帶人上門獻殷勤。
還有人說寡婦死去的男人其實曾是后晉皇宮里的侍衛,契丹入城時趁亂偷了石崇貴大量的金銀珠寶跑了出來隱姓埋名,這群當兵的實則是惦記那批財貨。
更有甚者,說這寡婦實則是當今天子的未登基前的外室,那兩個孩子實則是皇帝的私生子,沒聽說那些兵大爺是殿前來的嗎,一定是皇帝派來照看他們娘仨的。
郭威嘴角不自然的抽動著,“朕的外室?呵——朕倒是想有私生子來著!朕即位之后便嚴禁軍卒入城擾民,究竟是誰的手下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還冒充是殿前的,道濟這事就交給你了,給朕嚴查。”
魏仁浦拱手道:“微臣向陛下稟報自是已經查實了,那伙兵卒算是殿前的,擾民確實是擾了,卻也不是害民。”
“殿前的人手可在呢……難道外頭的那伙?”郭威下意識的伸手向宮外的方向指了指。
魏仁浦笑著點頭道:“陛下英明,正是那一伙!”
“碗筷子碗,碗筷子碗……九寶他娘的快跟上,這才多大一會兒,就跑不動了!不想跑的把安家費退出來隨時可以走,大門就在那邊,老子絕不攔著!”
徐羨在內圈領著一群人齊步小跑,嘴里不時的大聲叫罵,才短短十來天他就覺得自己粗魯了許多。帶兵果然不容易尤其是基層軍官。
都是一群粗人不要指著他們能有多高的思想覺悟,獎罰幾乎是唯一帶兵手段,可尺度也很難把握,就比如獎罰制度的尺寸就很難把握,罰的重了打擊自信罰的輕了沒效果,獎的多了旁人嫉妒鬧矛盾獎得少了也是沒效果。
對于冥頑不靈的家伙,殺雞儆猴最是有效,現今徐羨已是淘汰了五六個了,每少一個總是能安分幾天。
“立定!李墨白誰讓你坐下了給老子起來,才跑了幾里遠就喘個不停,別不是被窯姐兒掏空了身子,要不讓尹思邈開個方子給你補補。”
眾人聞言皆是輕聲偷笑,待他們喘勻了氣,徐羨又道:“向右看齊,向左轉,站一炷香的時間便休息吃飯。”
徐羨走在行列之間,檢查著每一個人的動作,“陳永桂你的腿又開縫了。”
這是跟著行腳商人跑腿的活計,做了一樁買賣回來,發現婆娘被人搶走了,一怒之下便投了軍伍,徐羨問他投軍是不是為了強大自己要把婆娘搶回來,他卻說他的婆娘既能吃又敗家搶走了正好,別人搶他的婆娘他以后也要搶旁人的婆娘,還要搶個長得好看的。
“隊正,俺這是羅圈腿,打小就有的,俺小時候睡覺俺爹就用布袋子給俺綁上,終究是沒用改不過來了。您莫要管俺了,瞧瞧營地外面有人鬼鬼鬼鬼祟祟的往這邊瞧,別不是敵軍的探子刺探咱們。”
戰斗意識還挺強的,可現在又沒打仗哪兒來的敵軍,徐羨還是扭頭看了一眼,果然就遠遠的瞧見營門外面站著兩人,可不是郭威和魏仁浦,徐羨吩咐一聲連忙的過去拜見。
郭威自從上次見了徐羨的招募來“天兵”,心中失望至極,前朝后宮忙個沒完,都快把這回事給忘了,實在沒想到徐羨肥的鬧出點動靜。
他之前可是下過旨意不準軍卒入城擾民,聽到徐羨帶兵出了營不由得有些惱火,當下就出了皇宮想瞧瞧徐羨在玩什么花樣,在營外瞧了半天心中的火氣已是消了大半。
這些新兵之前是個什么德性郭威最清楚不過,和平頭老百姓沒有任何的區別,這才短短半個多月,已是換了一番的模樣。
旁的不說,只這整齊的隊伍就不是誰都能排出來的,剛才看著他們繞圈小跑竟也是沒亂,現在一個個挺直了腰桿兒站在哪里,當真的賞心悅目。
“微臣見過陛下!”
“嗯,帶朕過去看看。”
不知道郭威為什么會突然的過來,他面無表情實在看不出個息怒,徐羨卻不心虛,自己的練兵成果可是禁得住檢驗的。
郭威背著手走到眾人前面,突然張口道:“向左轉!”
剛才他聽徐羨就是這么喊的,誰知他喊了卻是沒用,一群人木頭樁子似得動也不動。
徐羨連忙的向眾人介紹,“這位是咱們的上官,你們之前都見過的,大家聽他指揮。”又轉身面向郭威道:“可以開始了!”
郭威提了一口氣喊道:“向左轉!”他聲音洪亮隱隱的帶著幾分威勢,讓人心頭激蕩。眾新兵似乎也有感應,合腳的時候似乎比尋常多用了一分的力氣,齊齊的一聲悶響。這大概就相當于高手玩家,玩低配裝備,更加得心應手。
郭威眼中放光,嘴角露出一分的喜色接著喊道:“向左轉!向左轉!……”
他似是玩上癮,一連的喊了七八回中間停頓的時間還特別短,難得眾新兵也是極力的配合,可這么喊下去遲早會轉暈。
徐羨湊過去小聲的道:“陛下您這么喊會把他們轉暈的。”
“朕就聽你喊過這么一個口令,罷了,讓他們歇著吧,到你的軍帳里頭說話!”
徐羨沒有獨立的帳篷和新兵睡在一起,原是想交流感情,了解一下他們的想法,可這群人對于訓練就沒什么想法,凈聽他們講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郭威進了帳篷,表情比之前還豐富,“這是你們的軍帳?”
他在軍伍里摸爬滾打了一輩子,在軍帳呆的時間比在家待的時間還多,無論小卒臭氣熏天的帳篷,還大將奢華無比的帥帳他都住過。
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軍帳,帳中可謂賞心悅目,一側地面上整齊的排列著十多個木盆,白麻布做毛巾搭在盆沿上一塵不染。另外一層的地面上鋪了一層油布,接著是厚厚的草苫子,床單光滑的像是石板一樣,沒有一絲的褶皺。
尤其是疊成方塊的被子整齊的不像話,他差點懷疑這被子是泥巴捏出來的,可伸手按下去依舊柔軟,瞬間就變了形,從被面粗大的縫隙里依稀看得見里面的棉絨葦絮。
郭威扭過頭來看看徐羨聲色俱厲喝問:“你這是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