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仁兄的包袱,你可以清點一下是不是少了什么東西。”徐羨說著就把布包袱遞還給趙姓儒生。
趙姓儒生忙感激的打躬作揖,“多謝都頭替趙某找回行囊,這廂謝過了。”而后他就解開包袱清點物品。
“財物到是沒少,只是過所不見了,沒有過所怕是連洛陽也回不去,還勞都頭再費心找找。”
徐羨又從懷里取出一份過所遞過去,“可是這個?”
“正是!多謝都頭了,小可這就告辭了。”他說著就把包袱背在肩頭轉身要走。
“不急!”徐羨伸手攔住,“仁兄就只丟了過所嗎?”
“呵呵……不瞞都頭,小可還丟了一本書,不過丟書不算丟。”
徐羨大笑,“我從前只聽說過偷書不算偷,還是第一次聽說丟書不算丟,該作何解?”
“小可丟了的是一本論語其中所書皆是圣人之言,得書者無論是自用還是賣予旁人,皆是一份教化之功,故而丟書不算丟。”
徐羨再次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雙手捧到儒生面前,“剛才與先生開個玩笑,先生望不要見怪。”
此刻想必諸位應該知道這位趙姓儒生是誰了吧,沒錯就是趙匡胤的狗頭軍師,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宋初名相趙普。
原本只看過所徐羨還不能確定,直到見了那本快被翻爛的論語便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是我當謝都頭手下留情!”
“我看得出來先生和那兩位不是一路人,那二人滔滔不絕的盤算如何設計我,先生卻在一旁笑而不語。”
“小可久居洛陽曾與那李御史有過一面之緣,此次來京求職未果,準備回返洛陽,不曾想在街上碰上李御史,便被他拉來吃酒。”
“先生且坐下說話!”徐羨請趙普落座,又叫小蠶上了一壺好茶,“先生高才竟也懷才不遇。”
“不敢稱高才,小可不過是通些文墨讀得懂半本論語,泯然眾人而已。”趙普無奈的嘆了口氣,“小可聽說永興軍節度使劉詞正招賢納士,準備前往一試。”
這才是趙普原本的人生軌跡,他先是做了劉詞的從事,劉詞過世前又向朝廷舉薦他,柴榮南征之時趙普才成了趙匡胤的下屬,不過現在被徐羨碰上了,事情自然要提前安排了。
“半本論語足以治天下,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嗯,先生舍開封而就永興軍,在徐某看來是舍本逐末。先生若不嫌棄,我倒是可以為你推薦個職位。”
趙普連忙的起身作揖,“若能得都頭舉薦,趙某必盡心竭力輔佐晉王。”
“呃……先生誤會了,我人微言輕并無資格向晉王舉薦人才。”
趙普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隨即又笑道:“是小可貪心了,晉王身為儲君,又做過節度手下定是人才濟濟,此時想要投效的更是如過江之鯽,又怎會有小可的立足之地。”
趙普說的沒錯,柴榮已是有完整的文武班底,哪個沒有替柴榮立過功效過力,徐羨在其中也頂多排個中游,憑什么輪到趙普這個沒有功勞又沒有背景的人過來摘果子。
“先生不必失望,我說的那人亦是志向高遠的人中翹楚,定叫先生才學有用武之地。”
趙普再次一揖,“全憑都頭安排。”
“呵呵……”徐羨用碗蓋輕輕的敲打著茶碗,“我與先生不過一面之緣,之前還聽那兩人說了我那么多壞話,先生竟如此信得過我。”
趙普起身捋須笑道:“趙某耳聰目明,自信能明辨是非。”
搭子還是原配的好,徐羨自是要把趙普舉薦給趙匡胤,待趙匡胤下了衙,徐羨就將他請到長樂樓與趙普一起吃酒。
知道徐羨要把自己推薦給開封府的馬直軍使,趙普大為感激,雖然不能做儲君的心腹,但是能做儲君心腹的心腹,那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趙匡胤本就是個自來熟,趙普又曲意投效,二人相談甚歡,一壇酒下肚雙方便已經是奸戀情熱……不對,是推心置腹。
趙匡胤當下就答應,叫趙普到他手下做個書吏,別看只是個沒品沒級的小吏,可五代的許多相公都是從小小書吏做起。
兩人飲酒至深夜喝到酩酊大醉,徐羨扶了趙普長樂樓的二樓休息,又攙著趙匡胤出了店門。
趙匡胤扒著馬鞍連伸了好幾次腿都沒踩上馬鐙,動作像極了狗兒撒尿,徐羨看得好笑伸手去扶他,“你還是在這里過夜吧,若是一頭扎進了汴河里淹死了,我可沒法向你家中交代。”
趙匡胤勾住徐羨的肩膀笑道:“我沒醉,心里明白著呢,只是手腳不聽使喚罷了。倒是要問你,怎么想起來給我推薦個人,你跟他有什么淵源?”
“不是與你說過了我與他沒任何關系,他來京求職恰巧在我店中用飯,我與他閑聊了幾句,見他人品不錯便推薦給你。
他日晉王登基,你要獨當一面手下沒幾個靠得住人手可不行,難道你看不上這人?”
“怎么會看不上,這人沉穩練達頗有見識,可不是個只懂半本論語的酸儒,是再好不過的幕僚,平白的撿了這么一個人,我倒是覺得不敢置信。”趙匡胤拍拍徐羨的肩頭,“到底是自家兄弟,我沒想過的事情已是為我打算好了,為兄日后怕少不了你幫襯。”
“你都說是自家兄弟了,跟我說這話豈不是見外。”
趙匡胤突然把聲音壓得極低,“陛下已染沉疴,怕是不久于人世,從此刻起京中不會太平,你我當戮力同心護殿下周全,保他穩坐龍庭,方能有日后富貴。不然輕則落敗身死,重則家破人亡……”
趙匡胤雖然滿臉的醉態,但是徐羨卻能感覺到他的赤誠,這是從未有過的赤誠,至少他從前很少和自己談及如此深刻厲害關系。
目送趙匡胤騎在馬上緩緩離去,徐羨在初夏的夜風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嘴里輕聲的嘀咕道:“如果我現在才是你的心腹至交,那么從前呢?”
吱嘎,二樓一條閃開的窗戶縫突然隨風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