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鑼巷龍蛇混雜,趙家從前沒有經濟實力,現在有了一些家底自然要重新置辦新居,杜氏很有點后世里大媽的風采,甩手就是千余貫在流云街置辦了一套三進的院子。
又讓人置辦了好些新家具,可是老宅里的舊家具卻不舍得丟,說是以后留給仆人用。徐羨被她抓了差幫忙搬家累得腰酸背痛,夫妻久別自然免不了再過上幾招,第二日就要早早起身隨軍出征,只覺得骨頭都要散了架,那叫一個辛苦。
柴榮急調鎮寧軍節度使鄭仁誨入京,命他留守開封,自己則是帶著禁軍及各地馳援的兵馬近八萬人浩浩蕩蕩出了開封城北上御敵。
昨天夜里沒有休息好,徐羨騎在馬上不停的打著哈氣,突然感覺有人在拍他的肩膀,扭頭一看卻是趙匡胤,“這才剛剛出征就無精打采,真是見了敵軍還能拎得動刀子?”
“你不在后面好生呆著怎么跑前面來了。”
“陛下看重我,已是叫我帶著屬下軍卒到帳下聽用,莫非你是這饞臣怕我搶了陛下的寵信?”
“你聽哪個亂嚼舌根,滿朝公卿都不支持陛下,我也是為了給陛下增加點信心,看起來元朗兄對這一仗似乎并不憂心。”
趙匡胤笑道:“我對這一仗不僅不擔心,反而是信心滿滿。”
徐羨頓時來了興趣,“你的信心何來?”
“只信我中原兒郎尚有一腔熱血!”趙匡胤伸手身上明光鎧捶得咚咚作響,“如果只是劉崇一家來結果真不好說,可是他偏偏將遼人一起拉來,只怕將士們不會接納他。”
徐羨有些驚詫的看向趙匡胤,還是頭一次有人從這個角度分析這場戰事的,不過隨后他又笑道:“若是這樣,當年如何又叫耶律德光入主開封。”
“你怕是不知道當年向石敬瑭的漢遼聯軍投降的是禁軍,跟著杜重威向耶律德光投降的也是禁軍,隨后各藩鎮也只好向耶律德光稱臣。
前些年我游歷天下,只因為遼人時常入寇劫掠,北部各鎮的士卒有切膚之痛深恨遼人,只要禁軍撐得住不降,即便一時敗了各鎮將士也能頂得住。
雖然他們貪財好色行事兇頑,可是對上遼人絕不會怯陣,這一點上禁軍當真比不過他們。”
徐羨重重的點了點頭,“似乎有理,你趕緊的去見陛下分析給他聽。”
“我已是與筆下說過了,陛下昨日就已經命北疆各鎮節度使領軍出鎮攔截敵軍,沒有一點魄力可下不了這樣的旨意。”
徐羨突然倒抽一口冷氣,“莫非先帝叫符彥卿任天雄軍節度使,就是為了防著這一日的?”
“知閑開竅了,北部各鎮屬天雄軍最恨遼人,符彥卿寧愿自己的女婿當皇帝,也不會便宜給劉崇那個爛人,便是這個道理了。”
聽趙匡胤這么一分析,徐羨更是放下心來,以柴榮之英明再加上北疆各鎮不惜用命,對付各懷鬼胎的漢遼聯軍應該不成問題。
柴榮行軍迅速,只兩日時間便抵達潞州附近,當夜扎營升帳,軍鼓咚咚的敲響,各部的將官陸續的來到。
柴榮身著銀甲銀盔身披赭黃披風端坐在案后,當真英武不凡,只這副賣相便甩了小鮮肉帥大叔們幾條街。
眾將到齊,可是柴榮卻遲遲不發話,直到天黑時分才見宣徽使向訓步入帳內,將一沓紙條捧到帥案上稟道:“陛下,天雄軍、護國軍傳來軍報,已是抵達潞州附近,隨時可以奉旨夾擊劉崇,只是他們的斥候都沒有發現漢遼聯軍的蹤跡。陛下中軍派出的斥候也沒有任何發現。”
柴榮皺眉追問道:“潞州李筠呢。”
向訓答道:“李筠那邊同樣如此。”
一眾君臣立刻傻了眼,他們就等著漢遼聯軍的動向才好布置軍務,可是昨日還在潞州擺出一副決一死戰架勢的漢遼聯軍突然消失了,讓他們如何置信。
不知敵情,就算是兵圣在世也不知道如何運籌帷幄,君臣圍著一張粗糙的地圖,紛紛發表意見。有人說劉崇懼怕天威已是撤了,柴榮也該班師回朝;也有人說劉崇找了個山谷躲起來了,準備暗中偷襲;總之是拿不定主意。
徐羨就站在柴榮身后,看眾人皆是一臉困惑的模樣,便隨口到了一句,“他們該不是去偷襲開封了吧。”
突然所有人都看向他,徐羨訕訕的笑道:“我不過隨口猜測,諸位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不必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你們繼續參謀。”
柴榮對眾將道:“數萬大軍一天時間最多也就行進幾十里!劉崇若想偷襲開封一定會經過……”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后在一個點上停了下來,“高平!就在咱們眼皮子下面!”
在斷定劉崇可能就在高平之后,便叫向訓繼續派出斥候查探,眾將各自回營休息,做好大戰準備。
柴榮卻是不睡,就在案前枯坐,時不時的看看地圖。皇帝不睡,作為貼身宿衛,徐羨也只能干陪著,直到四更時分滿臉喜色的向訓才來稟報,“陛下真是料事如神,撒出去的斥候已經有人回來了,劉崇就在高平,離這兒最多三十里!”
“確定嗎?”
“確定,斥候已經與他們短兵相接,還損失了好幾個。”
柴榮點點了頭,“這就讓人準備早飯,讓士卒吃飽喝足,再過一個時辰便令全軍拔營向高平進發,朕要和劉崇決一死戰。另外通知天雄軍和護國軍立即向高平進發,朕要一勞永逸吃的劉崇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揉了揉發紅的雙眼,“老穆頭,朕要睡覺,一個時辰之后務必叫朕起身!”
他看了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的徐羨笑了笑,“說起來還是知閑提醒了朕,不然可能真要傻乎乎直奔潞州與劉崇擦肩而過了。”
徐羨忙拱手回道:“臣不懂行軍打仗,不過是胡亂猜測,是陛下英明睿智,一眼便洞悉劉崇的陰謀詭計。”
“不論如何,朕都記上你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