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晟聞言怔了怔道:“外臣愿試上一試!”
柴榮聞言大喜,連忙叫人備好車馬,叫孫晟與他同乘一同趕去壽州城。若是此行能夠成事,后周既收了堅城又得了名將,算是一舉兩得,有壽州在手淮南就是掛在嘴邊的肉。
到了壽州城下,柴榮叫人通知劉仁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劉仁瞻就出現在城頭,柴榮對身邊的孫晟道:“司空請,此事若成朕不會虧待司空的。”
孫晟只是笑笑就大搖大擺的朝著壽州城而去,到了城墻下面他仰頭看著城上的劉仁瞻,高聲的問道:“令公可還認得老夫!”
劉仁瞻突然跪倒,眼中隱隱的有淚光閃動被圍困了半年了,可謂無比艱辛卻連半個援軍都看不見,如今見了本國的宰相難免激動。
他扶著垛口道:“才四年不見,某怎么會不記得司空,司空身體可還康健!”
“老夫身體好得很,不用你擔心!老夫來這里是有話給你說!”
劉仁瞻道:“司空有話只管講,某洗耳拱聽就是!”
孫晟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老夫今日奉命來此議和已是失敗,如今你已經無路可退,別想活著再回金陵見皇帝。你殺敵不成便只能殺身成仁,若失節事周則遺臭千年,不足為將軍計!”
劉仁瞻已是老淚縱橫哽咽回道:“司空的話,劉某已經記在心里,司空放心劉某是決計不會向周國投降的。”
孫晟笑了笑深深一揖,轉身離開壽州城下,柴榮站在遠處全部都看在眼里,他被戲耍了,還是當真文武百官的面。
柴榮羞惱不已對著回來的孫晟斥罵道:“朕叫你去招降劉仁瞻,你卻做了什么!以為朕的劍不鋒利嘛!”他說著還將腰間的寶劍抽出三寸來。
孫晟見狀反而理直氣壯的道:“外臣是唐國宰相,這天下間哪宰相勸守牧投降的道理!陛下英明神武,能容忍自己的宰相做這樣的事情嘛?”
柴榮被懟得說不出話來,深吸一口氣才道:“將他扣下!再不叫他回金陵!”
議和不成,原本只能接著再打,可是唐軍打不過,干脆就龜縮在的長江以南。周軍已是將大半個淮南都占了又沒有水軍過河,連個目標都沒有,加之陰雨連綿很多士卒都水土不服。
柴榮聽從范質的建議,決定班師回朝,李重進和張永德則是被留了下來繼續的攻打壽州。在六合的紅巾都聽到消息欣喜若狂,馬不停歇只一天時間就回到了淮河以北的皇帝行轅。
徐羨去向柴榮交差,剛剛進到大帳就見趙匡已是在里面正和柴榮說話。見過禮后,柴榮對徐羨好一番稱贊,“此次出征淮南,兩位愛卿功勞朕都記在心里,今日你們兩人都在,便一同封賞了。”
趙匡道:“為陛下效力乃臣之本分,不為封賞!”
“你不要,我還要呢!”徐羨已是向柴榮拜倒,“臣先謝過陛下封賞!”
柴榮笑道:“兩位愛卿聽好了,趙匡兼任鎮淮軍節度使,徐羨兼任鎮淮軍衙內都指揮使!”
徐羨不禁的看向一旁的趙匡,他也是滿臉喜色,這幾乎是每個將校兵卒夢寐以求的,不高興才怪。不過柴榮叫兩人兼任,多半是遙領還是留他倆在殿前司效力。
徐羨好奇的問道:“陛下,這鎮淮軍在哪兒,臣之前從未聽說過。”
老穆頭道:“還以為你挺機靈,鎮淮軍當然是在淮南,就在離這里不遠的懷遠,陛下昨天剛剛設的。”
“又是個空頭銜!”
柴榮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等以后有了好職缺,朕給你們留著就是!”
徐羨的確實是個空頭銜,趙匡的卻不能算空頭銜,用玄幻一點說辭就是他已經拿到神格了。
拿到了好處,徐羨和趙匡正要向退下,柴榮的臉色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朕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們兩個說,趙太尉……他已經去世了!”
死去的人,總是更能獲得更多的榮耀,趙弘殷回到開封家里不過半個時辰交代后事就去世了,柴榮給了這位前半生郁郁不得志的人莫大的哀榮,追贈他檢校太尉,武德軍節度使。
等徐羨和趙匡回到開封后,趙家并不知道大軍什么時候才能回返,已是在禮部的幫襯下處理好了趙弘殷的喪事,就埋在自家的地頭里。
墳頭起得老高,底部用青磚壘成,墳前一座五尺高的碩大石碑,旁邊還有兩頭石獅子,比郭威的墓穴還要豪華一些。
趙匡身穿孝服頓首在地,面上涕淚橫流,口中含混不清的哭嚎著,久久也不停歇。
已是哭過一回的家人,此事少不得陪著他再哭一回,杜氏在一旁泣道:“知閑你倒是替老身勸勸元朗!”
徐羨上前拍拍趙匡的后背,“我知道你難過,不過岳母他們操辦喪事已是十分悲痛辛苦,不要叫他再犯了頭風,嫂嫂和寧秀都還懷著身子,你就忍心叫他們再這里陪你?
岳父從滁州回來時我見過他,他說這一輩子有妻有妾,有兒有女,沒有什么好遺憾的,尤其是你這個兒子,在滁州你能衣不解帶的照料,讓他很是知足。”
趙匡擦擦眼淚道:“真的?”
“真的,他親口告訴我的。”
“說起來這事還得謝你!”趙匡起身對家人道:“你們都回去吧,我要在這里結廬守孝,隨不能守上三年,可能守一日就算一日。”
眾人沒有再勸,留了趙匡一人在此,便上了車馬回去。趙寧秀坐在車里對正要上馬的徐羨道:“過來陪我坐車!”
徐羨只好下了馬進到車廂里,趙寧秀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孩子隨時都可能會出生。
徐羨攬住她道:“我不在家,你懷著身子又辛苦,為何不買幾個丫鬟!”
“平時有劉嬸兒和歡哥兒幫忙照顧,小蠶也會來看我,已是足夠了。我不喜歡家里有其他的陌生的女子。”
“你不喜歡便罷,不買丫鬟就是!”徐羨伸手摸摸趙寧秀的肚皮,“你把我叫進來有什么事?”
“父親離世前曾把我叫到身邊,他留了一封遺書給你!”趙寧秀說這就從懷里取出一封信來遞給徐羨。
徐羨伸手借過來,問道:“信上寫了什么?”
“父親嚴令我不許偷看,我自是不敢不遵,這些日子一直貼身收藏,就等著你回來,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么!”
“難得你聽話一回,岳父去得也安心了!”徐羨說著拆開信封,打開來就見信箋之上只有三個略顯潦草的字“殺趙普”。
見徐羨匆忙的把信合了起來,趙寧秀好奇的問道:“父親在信上寫了什么?”
徐羨把信揣進懷里,“岳父叫我納小妾,省得你生娃兒辛苦!”
不知道為什么趙弘殷要他殺趙普,據徐羨所知趙弘殷一直都是拿趙普當成子侄一樣對待。除非他在回來的路上,看出了趙普野心,生怕趙家被趙普拖到萬丈深淵里去。
大概也只能這樣解釋了,不過趙弘殷的顯然找錯了人,徐羨知道那一天的到來無可避免,少了總導演又怎么能行。
家里的婆娘待產,徐羨向柴榮請假,柴榮卻是不許。自從趙匡升了指揮使,他這個虞侯就算是轉正了,此時張永德還在淮南,趙匡在結廬守孝,徐羨就算是殿前司最大的官兒了,出了負責皇宮的安危,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找見他。
出征歸來的士卒,一股腦兒的鉆進青樓賭坊,喝多酒又少不得惹事生非。開封知府王樸又不太給面子,徐羨少不得常去開封府領人。
除了青樓賭場,快活林則是兵大爺們最愛的新去處,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酒,清澈、甘冽、火辣、香醇前所未見,引上一碗足以叫人回味三天。
不僅僅是兵大爺,無論勛貴官僚還是販夫走卒,都想來柳河灣品上一品這傳說中的美酒。從前鳥不拉屎的地方,如今人滿為患。
在青樓楚館邀上一個美妓,順著金水河到快活林再買上一壇美酒,在船上把杯暢飲,烏篷小船搖曳之間成就好事,已然成為一種時尚,力道使過頭掉進河里淹死的也不是沒有。
之前徐羨沿河修建了好多的店面,如今全都成了酒肆,自然應當便宜自己人,柳河灣的婦人們干起了當壚賣酒的生意。
其中數潘大嫂的生意最好,她本就模樣嬌俏又會賣弄風騷,常常引得賓客盈門,人稱賣酒西施。讓其他的婦人好不嫉妒,劉嬸兒最是看不慣她,常說:“透皮露肉勾引男人誰不會!”
她一擼袖子,立刻露出粗壯胳膊,衣領也稍稍解開露出粗帶著褶的脖子,水桶一樣的腰身不停的扭啊扭的,客人不但沒多反而比從前更少了。
徐羨見了對她道:“劉嬸兒你何不到青樓里,花錢聘一個女子過來幫你帶貨……嗯,賣酒!”
劉嬸兒如同醍醐灌頂,拍著粗壯的大腿道:“還是大郎心眼好事,這樣的簡單的事俺竟想不起來,俺要聘十個比那騷婆娘更美的人過來!”
“也不我想的,唐朝時候就有人聘用貌美的胡姬賣酒,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也不用聘那么多,你又不是開青樓!”
“俺也去,等等俺!”
看著一群婦人搭上小船往城里去了,徐羨很憂心自己的快活林下一個青樓楚館的集中地。
徐羨剛剛到家,就見趙匡義再廳里哭哭啼啼的跟趙寧秀說話,從不曾見過他這個樣子,“你這是怎么了?”
趙匡義一見到徐羨哭得聲音更大了,“咱們在洛陽的生意全賠了!”
“什么意思?難道洛陽不是代理分銷出去的嗎?賠了也算不到咱們頭上!”
趙匡義哭著搖頭道:“西京洛陽的富人一點都不比東京少,是一塊大肥肉,我沒有分銷出去,就在洛陽直接找了掌柜伙計自己開的門面!”
“那不是很好,還能多賺一些!難道洛陽人不喜歡喝這種酒!”
“怎么會,洛陽人喜歡的不得了,只這半年就有十二萬貫的純利,而且每月以近乎五成的速度在增長!”提到錢趙匡義就兩眼放光,顯然也是個財迷。
徐羨不解的道:“那問題出在哪里?”
趙匡義的臉瞬間又垮了下來,“今天我收到消息,咱們在洛陽的買賣被人搶了,掌柜被人殺死了,鋪子和庫房都被燒了!”
徐羨聞言又驚又怒,這雖然是亂世,可洛陽也是一國之都竟敢有人這般無法無天。他徐羨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也有幾分名聲,對方竟然毫不顧忌,想必有些來路。
趙寧秀已是怒不可遏,順手將搟面杖抄在手里,“敢搶咱家的買賣,叫你姐丈帶些人手去洛陽收拾他們!”
趙匡義聞言卻連連擺手,“還是別去了,咱們可惹不起對方!”
徐羨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怕,跟我說對方究竟是什么來路?”
趙匡義咽了口吐沫道:“十阿父!”
趙寧秀道:“什么狗屁阿父,難道還能是皇帝的老子?”
趙匡義一點頭回道:“就是皇帝的老子!”
柴榮生父名叫柴守禮,據說是柴紹的后人,不過已經美了祖輩的榮光,反而有些潦倒。柴守禮的姐姐是就是郭威的發妻圣穆皇后,因為圣穆皇后無所出便將柴榮過繼到膝下。
郭威登基后并沒有忘記這個老親戚,還給他加封了一堆的虛銜叫他逍遙度日,郭威在世的時候,柴守禮還算安分守己。
郭威死后柴榮登基,并沒尊生父做太上皇,畢竟他是從郭威手里接來的江山,尊柴守禮為太上皇于禮不和,等于是否認自己合法性。
柴榮給他加封紫金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光祿卿,卻并未叫他赴任只是送到了洛陽養老。柴守禮并不守禮,到了洛陽之后解釋了韓令坤、王樸等就個朝中重臣的父親。
只是這十個老頭湊到一起,不愛下棋喝酒,也不愛遛鳥打牌,他們在洛陽城中恣意妄為,欺男霸女,殺人的事情也有,人稱十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