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贈給王安夏的那幅字治愈了陳士奇身上的損傷。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陳士奇似乎一時不能讓這幅字離身。
否則那些傷口便會重新顯現,烏白之氣也會重新從體內涌出。
不過,這些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王安夏本來就決定要將這幅字送給陳士奇。
或許過段時間,等陳士奇自身穩固了魂體,也便不需要一直貼身攜帶了。
除掉了善娘娘,王安夏、陳士奇、水生三人都得以保全,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但是,對于善娘娘的死,陳士奇卻是有些憂慮。
在王安夏的追問下,陳士奇才道出緣由。
原來,十年前陳士奇和水生在這河中溺水喪生后,善娘娘為了控制他們,將他們的尸骨藏了起來,而且施加了某種妖術禁錮。
令他們的魂魄無法離開這騰龍山。
這十年間,陳士奇與水生找遍了這附近的角角落落,卻始終沒有線索。
因此陳士奇懷疑,他們二人的尸骨,應該被善娘娘趁著那日地動,壓在了截斷這條河流的成堆的山石之下。
陳士奇沒有能力挪移這些山石,沒有辦法找出自己和水生的尸骨,也就沒辦法再輪回轉世,更沒有辦法魂歸故鄉看望自己的父母至親了。
他原想著善娘娘既然藏起了他們的尸骨,或許能有什么法門能輕易取出來。
但是,隨著善娘娘的灰飛煙滅,應當是沒人知道答案了。
他和水生兩人,恐怕就要永遠被困在這裊無人煙的山嶺之中,直至灰飛煙滅了。
聽了陳士奇的擔憂,王安夏卻是大笑一聲,道,
“哎呀呀,士奇兄,那你遇到我真是遇對了人了。”
“你這個忙,在下或許真能幫得上!”
陳士奇一臉疑惑地望向王安夏,
“這是為何?”
王安夏笑道,
“這一路下來,遇到的許多坎坷,令我一直在思量一件事。
這騰龍山,本來就是青州府與齊州府之間的必經之路。
我聽聞,這條橫貫山嶺的大河被地動截流之后,周遭就時常因為水流擁堵發生水災,毀壞田園,覆滅生靈。
我這次之所以冒險走山間小道,就是因為突發的大水沖壞了僅有的一條官道。
官道不能通行,那些來往于兩個州府之間的販夫走卒,恐怕就因此斷了活計。”
王安夏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在想,若能而有朝一日重新浚通這條大河。
不但毀人田屋的水患會少許多,如果善加修整,這條大河或許能夠重新啟用,成為連通兩個州府之間的另一條絕好通路。
如此一來,想必對兩個州府的生民都大有裨益!”
“體恤生民之艱,本就是我等讀書人的應有之義。
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在此中!”
說話間,王安夏的眼中放出點點光芒,似乎在憧憬著這一工程完工后的壯闊景象。
“重新浚通河道?!”
聽了王安夏的話,陳士奇猛地站了起來。
眼中閃爍著別樣的波動。
他沒想到,王安夏竟然有如此思慮。
之前從同他的談話中,陳士奇便已察覺王安夏救濟生民的志向,卻沒想到,他已經在從自己的經歷中考慮如何付諸現實!
“怨我見識淺薄,竟然還是輕看了安夏兄啊!”
陳士奇不禁感嘆一聲。
而且,這是他又一次從王安夏口中聽到“好生之德”這四個字,而王安夏的這些志向,都出自這四個字。
可見那位張仙長對他影響之深。
再加上他身上貼身放著的那幅字,也是出自張仙長之手,陳士奇心中不免對張仙長心生景仰。
“看來這位張仙長,果然是神通妙絕之人,若是有緣得見,也不枉此生了.”
此時,王安夏依舊沉浸在他的抱負與志向中,沒有察覺到陳士奇的些微情緒變化,繼續說道。
“在下之志,本就不在翰林朝閣,而在州府。”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金榜題名,必將奏報朝廷,前來浚通這道大河。”
王安夏眼中的亮光愈加閃亮,轉頭望向陳士奇。
“士奇兄,若是我真能得償所愿,定然令勞工小心收殮這山石下的尸首。
到時,尋得了你們二人的尸骨,你們二人便可以魂歸故里了!”
聽了王安夏的話,陳士奇此時已經激動不已。
深深彎腰拱手作揖,激動道,
“安夏兄大恩,在下沒齒難忘啊......”
難道還有機會回去看看自己的爹娘嗎?突如其來的喜訊令陳士奇有些恍惚。
經過今天這番離奇的遭遇,以及剛才的交談,王安夏與陳士奇之間的情誼似乎又深上了幾分。
又是到了深夜,陳士奇才與王安夏惜別,帶著水生離開了驛館。
因為突然殺出的善娘娘的耽擱,王安夏不得不又在驛館中多住了一日。
第二天,天色還未大亮,只是在天際間泛出一絲魚肚白。
凡是分別,必然憂傷,更何況知己好友。
所以,收拾好行裝的王安夏并沒有去驚擾陳士奇,只是朝著大河拱了拱手,以作分別。
隨后便背上箱籠,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只是,在王安夏走出不過十余步后,
卻聽聞,背后的大河中,有水聲在擊響。
王安夏回頭一看,見湍流的大河中,一青一黑兩只大魚,正交替著向上躍出水面,濺起一片漣漪。
水流擊打之聲,似乎在為王安夏送行。
王安夏心有所感,遙遙擺了擺手。
“士奇兄、水生,改日再會。”
河流中,競相跳躍的兩條大魚似乎聽到了王安夏的聲音,又跳躍幾次之后,便紛紛沉入河底,消失不見。
經過昨天一天太陽的照射,山中原本泥濘的小路不似之前那么難走了。
經過這段經歷的歷練,加上與陳士奇的約定,王安夏的心境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了。
王安夏望向前方的道路,盡管依然山高路遠,但是已經沒有什么能真正阻擋他了。
“此次秋闈,我定要一舉登科!”
“張仙長、士奇兄,等我回來吧。”
王安夏心中沉靜無比,腳步也比之前快了許多,不多時,便已經消失在了嶙峋的山嶺中。
此時,天色依舊一片灰灰蒙蒙。
首陽山下的小院之中,張玄正側臥在床上,還未醒來。
張玄似乎在夢中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不自覺的輕聲笑了起來。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竟惹得搖光好奇地直立起劍身,小心的觀察睡夢中的張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