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廢棄大樓。
當陳皮和早茶經過此處時,大樓依舊只是大樓。
然而,當陳皮身后的羅剎走著同樣的路線進去之后,風云突變。
一百個人布置一百座陣法就會出現一百個效果,通常情況下,不會有人將這種雜七雜八的陣法布置到一起。
危險性太大。
而且不可預見性也太多。
可這群菜鳥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天不怕地不怕。
會害怕危險和預見性?
說實話。
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那些,布就是了,能宰掉羅剎為主要目的。
幾百座縱橫交錯的初級陣法,一座疊著一座,一座套著一座,而且每一座都是殺陣,根本就沒什么詭陣,迷魂陣什么的。
殺就是了。
太復雜的東西菜鳥也搞不出來。
越簡單越難搞。
羅剎可能真的是太久太久沒有來過人間,對人間現在的材料和靈物了解太少,有些陰影里的東西,其實他們發現了,卻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結果。
龍入淺灘。
一堆一堆拼湊起來的初級陣法生生將這群羅剎給炸懵逼了。
陣法不是為了困住人嗎?
為什么要主動引爆呢?
這是什么鬼邏輯?
幸好陳皮提前在群里看了路線,否則連他都得遭殃。
整整二十一座爛尾樓。
一分鐘之內。
全部爆破。
此處被一群倒霉孩子直接就推平了。
羅剎大軍。
卒,一百零三。
其實,巔峰狀態的羅剎根本是不會被這些東西掀翻的,奈何形勢逼人強啊,說一千道一萬,都特么賴那渡船的姑娘和那個死胖子。而且,羅剎大軍也沒有時間去靜靜的拆解這些陣法,任務在身,追了幾千里,最后被任務目標逃脫,還不如死了舒心。
菜鳥吊車尾渣渣二群。
一段視頻上傳成功,還附帶著一張合影,幾百個年輕人,還有一百多具黑炭一般的羅剎尸體。
“二群成功獵捕羅剎一百零三只,哎呀,很輕松呢,意猶未盡,感覺都沒有使出全力,其他群里的小伙伴們可要加油哦,加油加油加油!”這是金鳴兒和金薔薇這對兒姐妹花的朋友圈。
挑釁的意味十足。
不爭饅頭爭口氣啊。
都是愛面子的熱血年紀,誰受得了這種羞辱?
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至于在什么時候長大呢?
當然是學會勇于拔劍的時候。
金鳴兒金薔薇這對兒姐妹花,在朋友圈里發起了挑釁,那意思好想是在說:“看,我們很厲害吧,你們都不行。”
不行?
不能不行,必須行!
都是菜鳥一星渣渣,憑什么啊!
其實。
四個小時之前。
塔市的一家超級網咖,一個染著白色頭發,痞里痞氣的少年,看完陳皮的信息,就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冷哼一聲,一腳踹翻了身前的顯示屏,摔門而去。
云市跟越市交界處的木銼市,五個正在開黑的少年,最邊上的板寸兒,剛剛被人送回泉水。然后,無聊的點開手機,半分鐘之后,一輛黑色吉普狂奔而去。
還有黎市、參市、花市……
大概有小四千平日里混混般的存在,拋開了他們最愛的游戲,一腦門沖向了南川。
狗日的羅剎。
狗日的胖狐貍。
狗日的詭秘調查局。
小爺們難道還真比不過那群學霸?
只是小爺們懶得動手罷了。
是不屑。
不是不行。
暮色蒼茫。
很快就黑了。
黑夜原本應該是羅剎的主場。
可這一次的黑夜,陳皮卻沒有再害怕,反而是精神越來越好,他是南川的探員,他的家鄉就是南川。
他對這里最熟悉。
一草一木都非常的熟悉。
一街一道閉眼都不會迷路。
反而是身后的羅剎大軍,越發的謹慎小心,自從繞過陰山,進入南川。短短一個半小時里,他們就遭遇了不下十次的埋伏襲擊,平心而論,那些襲擊都很小兒科。
單獨的靈力甚至微不足道。
可就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偷襲和埋伏,直接讓五百多只羅剎,僅剩不足二百。
“都小心一些,路上可能會有陷阱或者埋伏,那個渡船的姑娘和那個死胖子應該是喊來了許多幫手,有人會在路上阻擊我們,大家追擊的時候千萬不要掉入陣法之中,就算被困也不要輕舉妄動。”
沙啞破敗的混響聲音從羅剎大軍中傳閱。
領頭人已經死了六七波。
現在這群羅剎,誰有想法誰就說,大家都是領頭的。
反正就是一個目的。
死都要弄死那胖子和姑娘再說。
太氣人了。
委屈到想哭。
可是……謹慎?小心?
有些事情,有些地方,就算你再謹慎再小心,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尤其當你的對手還是一群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家伙,全都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其實,這群少年,本來就沒學好常理是個什么東西。
走過一段路,毫無征兆的,一只羅剎突然就掉入井蓋之下。明明已經很小心,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井蓋好似跟周圍的環境融合到了一起,然后,說沒就沒了,完全沒有蹤跡可尋。
消失的羅剎,分分鐘就被一團一團的藤蔓纏繞住,緊接著就是劇烈的爆炸聲,同樣的陷阱,已經連續成功了兩次,就
問你服不服?
煩躁。
這群羅剎真的真的很煩躁。
黑夜不是羅剎的天下嗎?為什么有些討厭天黑了!
“蠢貨!”
“白癡!”
“不是說了要小心嗎,不知道分辨陷阱嗎,傻乎乎的掉進去,腦子有泡吧。”走在最前面,目前看來保存實力最完整的一只羅剎,冷聲喝斥道,“我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三遍,都打起精神來,我們還有任務沒有完成呢。”
追擊繼續。
必須繼續。
而且追擊的速度還不能降下來,甚至要提速。
黑夜里,羅剎大軍雖然有辦法可以看清楚前路,可是四周的陰暗面,總覺得時刻都會冒出來一把刀。
人類太陰險了。
又走了一段路。
羅剎大軍的隊伍只剩下一百五十只。
“追?”
“還是不追?”
“天已經徹底黑了,危險越來越多。”
“這里畢竟是人間,不是咱們熟悉的羅剎界,并不占優勢。”
依舊是那只保存實力最完整的羅剎,他冷聲質問自己的同伴:“你們難道還怕黑嗎?你們是羅剎啊,黑夜對我們羅剎是最有利的。”
同伴沙啞的回復:“可對陰險的人,一樣有利,可能……更有利。”
因為無恐。
才能無懼。
這群疲憊不堪的羅剎,內心已經有了恐懼。
沒辦法,誰讓他們面對的是一群吊車尾里面的闖禍精呢。
而且,很關鍵的一點,之前羅剎是占有數量優勢的,可現在呢,優勢逆轉,幾百只羅剎需要面對的是從全國各地蜂擁而來的近萬名覺醒少年。
前行的路。
開始變得千難萬難。
黑夜里前行,每路過一個路口,可能都會遇上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陷阱。
這些羅剎已經開始草木皆兵了,時時刻刻都在思考:“下一秒會不會還有陷阱?”
“前面有沒有埋伏?”
“會不會遭到突然襲擊?”
“如果遭遇暗殺,到底是應該停下來呢,還是繼續追擊渡船姑娘和死胖子?”
“自己的選擇到底正不正確?”
“還能不能安全的回去?”
滿腦殼的問號。
全都是疑惑。
無解。
刺耳的風哨聲,瘆死個羅剎,夜雪噼里啪啦的打在羅剎臉頰上,透心涼!
黑夜里的追擊繼續。
進三環的時候,僅剩的一百五十只羅剎,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各個面色蒼白,雙瞳無神。任誰每分鐘都提防被陷阱暗害被殺手襲擊,不斷的觀察周圍的環境,承受心靈上的壓迫,心神都會震蕩的。
繼續前行三個路口。
修為最低的那一只羅剎,終于堅持不住,精神崩潰的請求離開,他不想再完成追擊任務了,信心已經崩潰。羅剎不是殺人機器,他們也是由生靈修行而成,他們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恐懼和擔憂。
不出意外,換來的是領頭羅剎的一劍。
割喉一劍。
只不過,讓那修為最高的羅剎有些意外的是,這只幾近崩潰的羅剎,臨死前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是一種解脫般的微笑,好像是在說:“謝了兄弟,能這么容易就走,真好。”
路過二環的時候,夜雪忽然變大,視線嚴重受阻,可最前方的早茶和陳皮卻像是完全不受影響,自顧自的撐著一把大黑傘,若隱若現,就像是這雪都被他倆動了手腳。
羅剎們不是沒有想過主動出擊,可一方面,只要他們快,陳皮必然快。另一方面,提速就會拉開距離,就更容易被各個擊破,大忌。
雪夜的南川。
大街小巷里幾乎沒有行人。
整座城市仿佛被提前告知有危險,大家都躲在家里不再出門。
進入二環之后。
狙擊和陷阱突然驟增。
幾乎每走三步就會遭受一次遠程攻擊。
幾乎每十米就會出現一處陷阱。
而且,這些襲擊和陷阱,全部都是針對羅剎隊伍的尾巴處,誰在最后,誰就要倒霉。
一只一只的羅剎。
悄無聲息的失蹤或者隕落。
當追擊靠近市中心的時候,那些陷阱和刺殺,仿佛連遮掩都懶得再遮掩,黑夜里直接鉆出來幾百名全身黑衣的少年。
痞氣十足。
一出手就是全力一擊,而且每個人手里似乎都多多少少有一些強力的法器,實力一般般,綜合戰力卻非常強悍。
關鍵是。
采取的戰術還惡心至極。
往往是二三十件法器,逮住一只羅剎,死命的砸,砸暈之后,抓起尸體就走,仿佛羅剎本身就是戰利品。
幾百個黑衣少年,風一般的來,風一般的消失。
跟特么餓狼似的。
叼了肉就跑。
這一夜。
有十個群聊,被刷了屏。
有上百場直播在詭秘APP里熱搜置頂。
這一夜。
有一萬兩千四百三十七只菜鳥,星火相連,他們第一次發覺:做探員,真特么爽,自己,好特么牛叉!
這一夜。
有一群闖禍精、學渣、笨蛋、覺醒少年里的吊車尾,提槍上馬,熱血沸騰,跨境界阻擊羅剎。
用他們朋友圈來說就是:“這是我們的地盤,門開著,狗日的羅剎,你還敢再來嗎?”
南川有一座商城。
商城有一片停車場。
停車場非常大,一眼望不到頭。
午夜零點。
雪霧彌漫南川
淅淅瀝瀝的落雪拍打在磚瓦屋檐間,掉落到地上,濺起一捧雪花。
雪中。
街角盡頭。
一把大黑傘晃晃悠悠走到停車場的邊上,然后傘頁終于合上,撐傘的姑娘看了看身旁的死胖子,一句話沒說,身子一歪,整個人直接昏倒在他的懷里,
胖子自然是陳皮。
昏倒的姑娘自然是早茶。
她太累了,估計得有一段時日不會再出來,蘇柔柔開始營業。
兩分鐘之后。
雪中。
街角的盡頭。
出現了一群古怪的身影。
破破爛爛的衣服,黑身子被射得滿是血漬,朱發被燒的雜亂蓬松還帶著卷曲,綠瞳滿滿都是怨念。
這群是僅剩的羅剎。
三十一只。
也算是實力修為最強的。
三千羅剎。
從鳳尾雪山出發,一路狂飆到南川,可以說是耗盡了心血。
狙擊和陷阱終于消失。
陳皮打著哆嗦扶住蘇柔柔,低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停車場,一路擔驚受怕的胖子,扭過頭,忽然咧開嘴笑了。
笑得很邪性。
“喂。”
“胖爺都到家了。”
“你們還要追嗎?”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江湖路遠,走好,不送……”
陳皮的話剛剛說完。
那黑漆漆的地下停車場。
忽然亮起了一串燭光,燭光在油紙燈籠里,燭火筆直。
僅剩的三十一只羅剎,相互看了一眼,全都不約而同的說:“先殺胖子,再殺姑娘,全力攻擊,不留后手,死就死了。”
絕境中。
羅剎終于暴露出少有的默契。
第一盞油紙燈的主人慢慢露出來,人未至,一把大砍刀已經清晰可見,冷冰冰的女人聲音:“在這里殺人?是不是要先問過主人啊?”
陳皮非常不要臉的湊近那油紙燈,哭喪著臉:“顧隊,狗日的羅剎要干小陳,顧隊給小陳撐腰做主,弄死他們。”
說完話。
陳皮還不忘給身后的羅剎比個中指。
來啊。
來啊。
來啊。
技能貼臉對轟啊。
誰慫誰是狗。
領頭的羅剎可能也是感覺到那些油紙燈四周的壓迫感,心頭不自覺有些慌亂,方才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瞬間就泄了三分:“胖子,你把朱雀殘魂交出來,我們可以考慮就此離開。”
陳皮舉起自己的‘麒麟臂’:“是要胖爺的胳膊嗎?”
“好啊。”
“胳膊就在這兒。”
“胖爺從現在開始,肯定不還手了,有本事來拿。”
羅剎們面面相覷:“那朱雀殘魂是你偷來的,我們拿回自己的東西,我們是正義的。”
陳皮:“羅剎還懂正義?正義會跟羅剎同流合污?笑話!”
羅剎們:“我們是認真的。”
陳皮:“腿!”
羅剎們:“請注意你的素質。”
陳皮:“胖爺日你祖宗。”
羅剎們:“你會后悔的。”
陳皮給對方豎個大拇指:“后悔是你們的,咦?兄弟們都來啦?干他!”
羅剎們忽然一驚。
下意識的回頭。
然后就發現陳皮呵呵一笑:“騙你們的,膽子真小。”
羅剎們臉色陰沉:“你在羞辱羅剎的尊嚴。”
陳皮不為所動,不說話,只是再一次比出中指,那意思很明顯:“別吹牛,有本事來打我啊。”
“你們一起上。”
“胖爺說到做到,肯定不動。”
百米之外的羅剎。
全都被陳皮的囂張氣焰給激怒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個死胖子,竟然敢在這時候比中指,你還有多少力氣,你怕是連站都站不穩吧,牛什么牛,不就是仗著人多勢眾嗎。”
“胖子的壞心眼子真尼瑪多。”
“干他。”
“干他。”
“死都要干他。”
剩下的所有羅剎,全部開始朝陳皮沖刺。
雪地上被踩踏出兩道淺淺的路。
當第一只羅剎進入停車場十米范圍之內時,時間仿佛被定格,一切都開始進入慢動作的格調之中。
陳皮身后那一盞盞的油紙燈,燭火突然大亮,一道一道的鬼魅影子從油紙燈下面一躍而出。
顧薇竹當仁不讓,第一個沖到那十米范圍的界限處,大砍刀,刀刃上蹭的一下躥出一團熾熱的火焰,手腕一抖,火焰直接就砸中一只羅剎,這火焰比普通的火焰要熾熱百倍,羅剎沾之即燃,剎那間就化為灰燼,隨風飄蕩,消散于無形……
什么是禁地?
禁地的意思就是,我不允許,你就不能進來,進來就是死。
南川在詭秘調查局的排名并不算太高,但有一件非常隱秘的傳說,近十年間才興起的傳說,在南川,有一座地下停車場,鬼怪和一些不受邀請的覺醒者,拒絕入內,靠近那入口十米,后果自負。
有人稱之為生人禁地。
可為什么會有這么個稱號,全部原因都在一個名字上,顧薇竹。
百年一遇的超級天才,南川最亮的那顆星星,自從加入詭秘調查局至今,戰無不勝,從未失手。
今日。
面對羅剎。
第一刀依舊屬于顧薇竹。
僅一刀。
那羅剎就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