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一既然做出了拼命的決定，便已經準備用后背硬接巨熊這一擊。
她的劍先刺入了熊腦，巨熊那一掌的力氣也散了許多。
饒是如此，一個正四品高手臨死時的全力一擊，也輕而易舉地擊潰了董一一的護體真氣。把她打得遠遠飛了出去。
之后，巨熊小山一樣的身體晃了晃，不甘心地倒下了。
董一一的身體飛過數個屋脊，狠狠地砸在一面墻上，又慢慢地滑落在地。
哇……
她吐了一口血。
當時，唐小乙正受驚于人皮馬鞍，靠在墻上，平復自己的內心激蕩。
忽然，身后的墻壁一震，有東西撞了上來。
那東西從墻壁滑到地上，發出“wua”地一聲，唐小乙才聽出來，墻外是個人。
墻外的人發出一聲嬌弱的呻吟。
這讓唐小乙確定了她的性別。
土匪營地里沒有女人，所以，墻外的人，肯定是那個身材嬌小的殺神。
唐小乙不敢出聲，也不敢動。萬一被那個殺神發現，以為唐小乙是土匪，一劍捅過來，那才冤枉。
董一一吐了口血，運了一圈內息。
還好，沒有什么內傷。那口血吐出去，巨熊一掌造成的傷害也好了七七八八。
董一一暗暗嘆息了一聲：唐小乙啊唐小乙，我出來這一趟，可都是為了你。你倒好，屁股一拍，跑那么快，逍遙自在去了。只讓我跟這個大家伙玩命。
她暗笑了一下：再躲著師姐，追上打你屁屁。
她卻不知道，她心心念的師弟唐小乙，就在她身后，與她靠在同一堵墻上，相隔不過一層一層磚。
她的劍還留在巨熊的眼窩里，得趕快去拿過來，不能在這里久呆。
因此，感嘆了兩句之后，她就站起身，緩緩回到了巨熊尸體旁邊。
唐小乙在屋里躲著，汗不敢出。
聽著墻外的殺神走遠，才長長呼了一口氣。
趁那個殺神沒注意到他，他趕快出門。從旁邊燒著的茅草屋上取了一把火，進屋里把人皮馬具，以及工坊的屋頂點著，轉身出了營地。
第二天。
又是一個艷陽天，山下的寨子已經變成了一片白地。
唐小乙睜開眼，便看見了那個瘋書生。
“我艸，”唐小乙坐起來，向后蹭了兩步：“你怎么在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
書生嘿嘿一笑：“我說了，便是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辦法找到你。”
唐小乙縮了縮脖子，幸虧昨夜沒想著逃跑。
瘋書生彎腰向外看了看，轉身朝唐小乙說：“你通過考驗了，干得不錯，連那個成年的橫嶺鐵熊，都被你干掉了。”
“寨子里有頭熊，你竟然不告訴我！”唐小乙怒道：“你這不是害我嗎！”
頓了頓，唐小乙又說：“你把我害了，誰去娶你的女兒。”
“那頭熊，不是被你殺掉了嗎？”
“不是我殺的。”唐小乙說著，又把袖子在瘋書生面前晃了晃：“我一個從九品的，怎么可能打得過那頭熊。”
書生嗤笑一聲：“從九品？”
說著，書生五指撮成鶴嘴的樣子，向前一啄。正是前天夜里，唐小乙使的鳳喙十三劍的那一招“啄”。
然后又問唐小乙：“從九品的人，能使出這一招的精髓？就憑對這一招的理解，十個正九品評級員都不是你的對手。”
唐小乙瞪大了眼睛。
書生的這一啄，跟唐小乙前夜偷襲書生那一下，可謂是天壤之別。
書生手部的動作，跟唐小乙一模一樣；啄出的角度、力道、速度，甚至是劍招中包含的變化，跟唐小乙的都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唐小乙看來。
前夜他自己的那一下，大概能擊穿兩寸厚的榆木板；而瘋書生這一下，給唐小乙生出一種感覺，仿佛可以打碎幾里外的一座山。
唐小乙以指代劍，也很高明，可算是對這一招巧妙的理解，但畢竟還是以指法，行劍招，沒有脫離劍法的藩籬；
可書生，仿佛已經沒有了那柄劍，又仿佛世間萬物都是他的劍，隨著他那一啄，刺向敵人。
這已經不能用招式巧妙來進行解釋。
反而像是已經超脫了武功，邁入了一片新的天地。
總之，玄之又玄。
唐小乙曾經閱讀過有關九品十八級的多本著作，知道從九品到正一品之間，各品級的武功特征。
但，書生的這一刺，恐怕已經脫離了九品十八級的范疇。
難道說，林傾鴻之后，從未有人達到的超一品，又在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嗎？
唐小乙想了想，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反正是他跟瘋書生交手那兩次，連一招都撐不住。
他咽了咽唾沫，艱難地問瘋書生：“難道，你是韓在？”
他這么問是有原因的。韓在是燕云莊三代家主，以鳳喙十三劍名揚天下。因為有韓在，燕云莊才能名列“六門八派十五莊”之中。有史以來，若說是在鳳喙十三劍上的名氣，韓在肯定排在第一位。
這個書生對鳳喙十三劍理解如此精深。在唐小乙看來，非是韓在，誰也沒有這本事。
不，即便是韓在，當年也不會有這本事。
除非是，韓在又苦練了一百年的劍法。
按說，韓在已經死了快一百年。如果活到現在，該是一百三十多歲。這個瘋書生，看樣子只有四十多歲，難不成是一百三十歲的老怪物？
那他女兒……
書生捂著頭想了一會兒，仿佛是腦中有什么東西阻止他思考，痛苦地說：“韓在？韓在是誰？我不認識他。”
唐小乙嘆道：“可是，若不是韓在，誰能使得出這樣的鳳喙十三劍。”
“鳳喙十三劍？是了，這一套我會。”
一邊說，瘋書生一邊撮起手指，啄、勾、引、挑，割、刺、削、撩……
連續出了十三招。
因為特有的消耗方式，鳳喙十三劍有個傳說，能夠連出十三劍的人，天下無敵。
可這個書生，輕輕松松出了十三劍，腦門上汗都沒有。
唐小乙看呆了。
不但驚呆于瘋書生的劍技，更加驚呆于書生在出劍過程中，所引動的，虛空先天元氣。
剛才，正是這種劍意，才使書生的那一啄，能夠令人生出可以擊毀大山的錯覺。
唐小乙還生不出這種劍意。瘋書生對劍法的理解，比唐小乙高出好幾個大層次。
觀摩高人武功，本就是武學提升的一大捷徑。
剛才，唐小乙僅僅靜靜地在旁邊看，其中收獲，都比獨自苦練一年半載要多得多。
看到唐小乙口水都流了下來，書生問：“想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