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舟看來，老領導之所以會說到這個。
大概和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是一樣的原因。
雖然數學一直有著純數學應用數學的區別，但歸根結底，純數學才是基礎。
如果沒有純數學上面的突破，那么應用談何而來呢？
所以，從老領導提到的這個問題，就不難看出。
他來這里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就是希望通過這次的數學家大會，傳達一種信息。
那就是，國家是鼓勵純數學研究的。
這樣想著的陳舟，就聽到老領導繼續說道：“那么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么呢？我暫且不說，等會再告訴你們。”
“我要先和你們聊聊，剛才我為什么要問純數學這個問題。我想，你們一定也很好奇吧？”
“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們要搞原始創新，就必須更加重視基礎研究，沒有扎實的基礎研究，就不可能有原始創新。”
“現在IT行業發展迅猛，但是源代碼靠什么？靠數學！”
“我們造大飛機，材料我們都過關了，但是發動機還要買國外的，為什么？數學基礎不行！”
“所以，我們確實需要有一批人，坐得住冷板凳，能夠沉下心來研究基礎數學。這樣的我們，才有最根本的競爭力……”
“但可惜的是，雖然我們的華人同胞們，有人已經拿到了國際數學界的最高獎項菲爾茲獎，但是華國至今沒有一人獲得……”
雖然這是一場聯合數學家大會，雖然在座的許多人，早已不是華國國籍。
但是當老領導說到這些的時候，每個人的心頭，卻始終還是縈繞著一絲沉重。
坐在前排的丘成同老先生，和陳舟身旁不遠處的陶哲軒，兩人的感觸是最深的。
這里面包含著太多固有情懷了。
老領導的話說的很是在理，也飽含著寄寓。
看了一眼臺下沉默的眾人，老領導輕聲笑了笑，轉而說道：“那么話說回來，我先前那個問題的答案，大家想好了沒有，看看是不是能和邱校長的答案對上。”
老領導說著，看了一眼臺下坐著的邱校長，也看了一眼臺下那位耀眼的年輕人。
陳舟這次很肯定，老領導確實是在看自己。
只是，陳舟有些奇怪。
如果說老領導先前只是掃過自己，那倒解釋的過去。
可現在，明顯就是沖自己看來的，這又是為何？
收回目光的老領導，再次說道：“我猜你們肯定都想錯了，你們肯定以為報考純數學的人數是少了，對不對？”
聽到老領導的話，臺下眾人面面相覷。
的確，從老領導剛才的那一番話中，幾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坐冷板凳的人。
那些年輕人的性子，也是一代比一代浮躁，哪還有耐得住性子的人。
所以，絕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報考純數學的人變少了。
但是從老領導這話的意思來看，好像又不是這么回事……
這時，講臺上的老領導，繼續說道：“原本我也以為是報考純數學的人數在減少，但是邱校長給我的答案，卻是在增加的。”
“準確點來說，應該是先前的報考人數，確實在一直減少。但是最近兩年的報考人數，卻是顯著的增多了……”
老領導說著，再次看了陳舟一眼。
陳舟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位老領導老是看自己。
原來是因為這個。
從老領導剛才的話，再加上這不斷看向自己的眼神，陳舟已然理清了原因。
大概正是因為自己所造成的影響，燕大數學系近兩年的報考人數，才會持續增加吧？
果不其然，老領導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
“至于為什么會出現一個反彈，我想你們大多數人，都應該猜到了原因……”
“沒錯，我們有一位優秀的年輕數學家，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年輕人的急躁，不斷的在數學領域里上下求索……”
“最終，他也成功的為我們解開了困擾數學界上百年的難題，并且以此拿下了數論領域的最高獎項！”
“我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說的是誰，也正是因為這位年輕人的影響，使得更多的年輕學子們，認識了數學這門學科，愿意投身到數學的學習和研究中來……”
雖然老領導的開幕式致詞還沒有結束，但是陳舟明細的感覺到了，他的身上，多了許多道目光。
有些是一掃而過，有些是來回大量，有些則是久久注視。
不得不說，老領導的這一番致詞，雖然沒有提到過陳舟的名字，但卻真的把陳舟，再次抬高了一些。
“趁著這次數學家大會的機會，我也多說兩句。希望大家都能夠沉下心來，好好做一做自己的研究，基礎研究的原始創新，是百年大計！”
“也希望大家都能夠朝著更高的學術目標去前進，去拿下屬于華國的第一個菲爾茲獎！”
老領導的開幕式致詞一說完，臺下立馬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不說其它的，國家領導人提倡數學發展，這是真正的大好事。
而且，最令在座的數學人感動的，大概就是沒提到諾貝爾獎。
一般來說，哪次提到菲爾茲獎，不是說數學界的諾貝爾獎？
搞得好像菲爾茲獎是諾貝爾獎的陪襯一樣。
但實際上，菲爾茲獎和諾貝爾獎，誰比誰厲害還不一定呢！
最簡單的，諾貝爾獎有多少獲獎人？菲爾茲獎有多少？
比一比就知道了。
但同時，對于老領導的這番期望，臺下的眾人無不感到莫大的壓力。
如果菲爾茲獎好拿的話，華國的數學家早就拿到了。
可到現在，顆粒無收。
除了這莫大的壓力外，臺下的眾人也從老領導的話中，察覺到了另一層的意味。
那便是關于陳舟。
這里里外外圍繞的人，可不就是現在陳舟嗎？
而且老領導期許的菲爾茲獎，也是陳舟現在的目標。
不說老領導最大的期許就是陳舟吧，但肯定也是有所指的。
也因此，陳舟感受到了比剛才多的多的目光掃射。
不過，陳舟自己倒是還算淡定。
畢竟也是上過三次新聞聯播，被無數媒體記者朋友們堵過的人了。
這也就是被夸的層次又上升了一點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陳舟雖然淡定，但是他身邊的張守武卻顯得有點不淡定了。
“你小子知不知道，咱們華國可從來還沒有把像你這么年輕的人，給推到數學領導者的地位上來過，今天的事情一經報道，你在華國數學界的地位，必然會發生變化！”
張守武的語氣很是激動，看著陳舟的眼神也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陳舟經張守武這么一說，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想的還是太過簡單了些。
有老領導今天的這番致詞，明天他就會再次成為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
相匹配的文字，應該也就是張守武口中的數學領導者。
聽著很霸氣，也確實很霸氣的一個詞，但卻代表著太多的意義了。
其背后所需要承擔的內容，也多不勝數。
光是老領導最后提出來的那些期許，就不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數學領導者，所能夠擔負起來的。
更何況，還要再加上一個菲爾茲獎。
但也正是老領導的這些期許，使得一直是致詞圍繞中心的陳舟，有了方向。
咧嘴笑了笑，陳舟緩緩說道：“老領導不是說了嗎？沉下心來，好好做自己的研究，朝著更高的學術目標去前進。”
聽到陳舟的話，張守武微微一愣，旋即雙眼中露出了贊賞的神色。
坐在陳舟另一邊的吳西平和張中原，也聽到了陳舟和張守武的對話。
兩人并沒有多說什么，但看陳舟的眼神，除了贊賞之外，還有著一絲擔憂。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個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
更不要說有著特殊環境的華國學術界了。
吳西平和張中原只希望陳舟真的能夠不忘初心，潛心做自己的研究。
老領導的開幕式致詞結束后，下面上臺的便是華國數學會的理事長席南華院士，和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的發起人丘成同老先生。
將由這兩位華國數學界的大佬，共同宣布本次數學家大會的開幕。
并且兩人將各自公布華國數學會和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的第一個獎項，然后進行頒獎。
按照國際慣例，這第一個數學獎，也是最為重要，含金量最高的一個數學獎項。
華國數學會三大獎中，含金量最高的，自然便是陳省身數學獎。
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眾多獎項中的最高獎項，就是被譽為“華人菲爾茲獎”的晨興數學獎了。
而且，不管是陳省身數學獎，還是晨興數學獎，都不止一個人會獲獎。
陳省身數學獎倒還好，不會超過兩人獲獎。
但晨興數學獎，卻是包括金獎和銀獎的。
一般來說，金獎不會超過兩人，銀獎不會超過四人。
當然，如果有杰出的研究成果，那獲獎人數自然也會增多。
所以，當席南華院士和丘成同老先生一宣布完數學家大會正式開幕。
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部聚集在了講臺上。
所有人的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畢竟這么多名額呢，誰不想去爭一個？
即便有不少人已經知道了獎項的歸屬，也有更多的人知道這獎項與自己無緣，但是這種氛圍就是這樣。
就拿陳舟來說，他是得到消息，知道自己大概率會獲得陳省身數學獎的。
但是在即將宣布的時候，他的心情還是有些小緊張的。
畢竟還沒到手之前，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改變的。
所謂入袋為安。
“除了陳省身數學獎，其它的獎還有嗎？”
在陳舟緊張的盯著臺上的席南華院士和丘成同老先生時，一旁的張守武悄悄撞了陳舟一下，小聲的問道。
陳舟看了張守武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都說了好多遍了，他們發的郵件里沒提，所以除了陳省身數學獎這個消息外，其它的，我真不知道……”
張守武聞言，只是笑笑：“我也就是關心你一下，看你太緊張了，這萬一要是沒獲獎，那豈不是很心碎？”
陳舟頓時無語。
但也因為張守武的這番話，讓陳舟徹底放松下來。
一旁的吳西平和張中原對視一眼，兩人最終還是壓住了提前劇透的內心。
都已經憋了這么久了，總不能臨了破功呀？
臺上的席南華院士和丘成同老先生互相看了看，席南華院士做了個請的手勢。
丘成同老先生沖他微微致意，便率先開口說道：“因為這次的數學獎大會，是華國數學會和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聯合舉辦的，所以我們就商量了一下，該怎么去頒這個獎項。”
“最終我們商量了一個方法，那就是互相公布對方獎項的獲獎人，為對方獎項的獲獎人頒獎，也就是說，我們互相充當了對方的頒獎嘉賓……”
“那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呢？我們呀，也就不用再額外去請頒獎嘉賓了，就可以節省下這部分的經費。那這經費呢，自然就被我們增加到了數學獎的獎金里。”
“當然，這也是有感于先前和老領導的溝通，讓我們深刻的認識到了發展祖國數學事業的責任……”
丘成同老先生的話，頓時又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那這次的數學獎獎金有多少？
陳舟也同樣好奇的看著丘成同，他想知道陳省身數學獎還是10萬獎金嗎？
只不過，陳舟同樣也有一絲失落。
本來以為丘成同老先生公布的，會是晨興數學獎這個他不知道獲沒獲得的獎項。
卻沒想到兩邊居然對調了……
“好了，獎金增加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那我們言歸正傳，下面開始頒獎。”
丘成同老先生掃視了一圈后，滿意的說道。
隨即，他打開手中的獲獎名單。
當看到名字的時候，他是一點也不驚訝的，只感覺全在意料之中。
相反，如果這上面，沒有那人的名字，那才是真的令他感到十分驚訝了。
丘成同面帶微笑，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臺下眾人，緩緩念道：“華國數學會第16界陳省身數學獎的獲得者分別是……”
“來自燕京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生陳舟，以及來自華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的戴雨虹研究員。”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恭喜他們！”
臺下適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只不過，這掌聲里多半是有些機械的。
對于陳舟獲得陳省身數學獎這件事，大多數人的心里，還是有點氣在生著的。
不管怎么說，陳舟還是太年輕了，資歷也太淺了。
怎么排，也是拍不到陳舟的。
即使有先前的成績，也有剛才老領導致詞的那番話。
但是在某些人眼里，陳舟也不過就是運氣好點罷了。
掌聲過后，丘成同老先生又分別講述兩人的獲獎理由。
不管是來自一場數學游戲的冰雹猜想，亦或者是素數間隔的老大難，都是陳舟獲獎的絕對助力。
在丘成同念完獲獎理由后，便示意陳舟和戴雨虹兩人稍微等一下，等到席南華院士手中的獎項公布后，再一同上來領獎。
既然是聯合數學家大會，那頒獎自然是聯合頒獎咯。
陳舟和戴雨虹會意，便重又坐回了座位，等待后面獎項的揭曉。
丘成同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把話筒交給了席南華院士。
席南華道了聲謝，便接過話筒，準備公布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的最高獎項。
相比之下，晨興數學獎的含金量，其實要比陳省身數學獎高一些的。
這一點，從評獎流程來說，就能夠看出來。
陳省身數學獎是華國數學會進行的評獎。
而晨興數學獎則是由丘成同組成世界華人數學家提名委員會，對候選人反復篩選。
再提交由非華裔身份的各國知名數學家組成的評選委員會，進行評鑒，產生最后的獲獎者。
也就是說，陳省身數學獎的產生，是完全在華國數學會內部進行的。
但晨興數學獎，卻是由世界知名數學家共同評選的。
也因此，對于即將公布的晨興數學獎，臺下眾人的期待值要更高一些。
“……相信大家都已經等的有些急了，那么我接下來就為大家揭曉，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第七屆晨興數學獎的金獎獲得者是，來自燕京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生陳舟！”
“應用數學獎金獎獲得者……”
后面的話，陳舟并沒有仔細去聽，那都不重要了。
拿下陳省身數學獎和晨興數學獎的他，已經可以說是這次數學家大會的最大贏家了，也可以稱得上是大家獨攬。
和陳舟同樣沒有仔細聽后面獲獎者名字的還有張守武。
張守武笑著調侃道：“不錯嘛，你小子這下子算是把華國數學界，乃至華人數學界的最高數學獎都給包圓了，現在感覺是不是特別飄？”
陳舟看著張守武，笑著點了點頭：“你先讓我飄一會，一會還得落地去領獎呢……”
張守武聞言，笑著拿手指了指陳舟：“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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