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陳舟看到來人時，微微愣了一下。
因為在陳舟的預估之中，弗里德曼應該會在學術交流將要結束時，過來跟他談談，而不是現在。
“弗里德曼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嗎？”陳舟邊將弗里德曼讓進屋里，邊出聲問道。
“嗯……”弗里德曼沉吟了一下，才出聲說道，“晚上有點睡不著，想跟你交流交流。”
陳舟聞言，輕聲笑了笑，說道：“教授，您喊我一聲不就行了，哪用得著您親自過來找我。”
聽到陳舟的話，弗里德曼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自己的手機。
陳舟有些奇怪的摸出自己的手機，然后解鎖，滑動到聊天界面。
當聊天界面蹦出來的那一瞬間，陳舟頓時一臉的尷尬。
好吧，敢情不是沒給自己發消息，是自己壓根沒注意到。
這……屬實有點瞬間打臉的感覺……
“咳咳……”輕咳了兩聲，陳舟伸手摸了摸鼻子，故意岔開了話題，“那個，教授，您來找我，是為了CERN的加速器實驗室嗎？”
看到陳舟的模樣，弗里德曼笑著拿手指了指陳舟：“你小子，是不是又在研究什么難題呢？所以才這么沉浸？”
說完這話的弗里德曼，直接被陳舟房間桌子上，那雜亂堆疊的草稿紙吸引了目光。
走到桌子前，弗里德曼伸手拿起幾張草稿紙，一一翻看著。
陳舟這時也說道：“教授，如您所言，也如您所見，剛才確實是在忙著研究這個數學課題呢。”
弗里德曼將草稿紙重新放回桌子上，有些感慨地說道：“陳舟，說真的，你真的是我見過的，足夠勤奮的一名的學者了。”
“在數學上，你這才剛剛解決哥德巴赫猜想沒多久，居然這么快就投入到了下一個數學課題的研究當中。真的很難想象。”
“就算是同樣證明了費馬大定理的懷爾斯，我也聽說過，他在之后有過一陣自大時光，從而丟下了數學研究一段時間。”
“更何況，你還不是單純的數學家，你還是個物理學家，你現在還在進行著學術交流……”
弗里德曼是越說越覺得陳舟勤奮，就好似他自己都有些后悔，后悔年輕時沒有像陳舟這樣勤奮一般。
聽到弗里德曼的話，陳舟倒是沒覺得有什么。
不管是數學家，還是物理學家，亦或者其他種種職業的人。
一名優秀的人，都沒有理由躺在已有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
如果那樣的話，你遲早會落后于世界的發展速度，最終淪為普通人一名。
甚至有可能，到最后因為飄的太高，連普通人都不如。
傷仲永的粒子，是自古有之的。
因此，陳舟很是誠懇地說道：“教授，我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哥德巴赫猜想已經是過去式了，相信不久就會變成陳—哥德巴赫定理。”
“所以，我沒有必要一直沉浸在過去，只有新的目標，才能勾起我的數學興趣。在物理學上，也是一樣的，膠球已經被發現了，但還有許多其它的有趣的東西。”
弗里德曼微微抬頭，看著陳舟，緩緩說道：“這大概就是，為什么你能在這個年紀，就取得如此令人矚目的成就的原因吧。”
陳舟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過了片刻，弗里德曼忽然意識到什么，略帶歉意地說道：“陳舟，剛才沒經你的同意，就看了你的研究內容，我跟你道歉。”
陳舟有些驚訝的看著弗里德曼。
說真的，他還真沒往這方面去想。
而且，別說弗里德曼是他的導師了，就算是其他人，因好奇伸手拿兩張看一下的話，陳舟也不會太過介意的。
似乎看出了陳舟的想法，弗里德曼解釋道：“學術研究的內容，學術研究的成果，都有其自己的私密性。在未經主人允許的情況下，任何人也不應該肆意窺視。”
“或許你覺得我剛才的行為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萬一我是對極小模型綱領有過研究的呢？萬一我認識在這個領域研究的數學家呢？”
“你要知道，極小模型綱領目前還未被完全解決，就已經在這個領域里產生了2位菲爾茲獎得主了，許多數學家都相信，這個領域還將產生新的菲爾茲獎得主……”
陳舟以前因為自己習慣性的閉關研究模式，確實沒怎么細想過這個問題。
現在經弗里德曼一說，他覺得自己對自己研究課題的內容，所采取的保護性，著實有點太少了。
就最簡單的來說，在去開門之前，他應該收拾一下，或者將這些草稿紙合起來，遮蓋一下。
但是，這些措施，陳舟統統沒有做。
如果弗里德曼真的如他自己所言的話，那現在草稿紙上的內容，已經全部暴露了。
如果他再透露給對極小模型綱領有著深入研究的數學家的話，那這些草稿紙上的內容，將會屬于誰，就不得而知了。
“教授，我知道了，以后我會注意的。”陳舟看著弗里德曼，輕聲說道。
弗里德曼微微點頭：“我知道你習慣于自己的研究模式，可能會疏于這方面的防患，但是隨著你的能力越來越強，你要相信，總有人覬覦你的研究成果。”
說完，弗里德曼不待陳舟回話，轉而說道：“我今晚來找你，主要還是想跟你聊聊CERN加速器實驗室的事，你有想過留在CERN嗎？”
本來陳舟聽完弗里德曼的前一句話，還在想著自己會不會被人覬覦研究成果，該怎么去防范。
結果后一句，弗里德曼就開始問他有沒有想過，要留在CERN。
陳舟只覺得，弗里德曼這個思維，還是挺跳躍的。
一點也不像別人說的，老年人的思維，都比較遲鈍。
在短暫的錯愕之后，陳舟并沒有隱瞞弗里德曼，如實回道：“沒有，我從來沒有打算留在CERN過。”
得到陳舟的確認，弗里德曼反而是不知道該高興好，還是該遺憾好了。
高興的是，陳舟沒有被米徹·約翰斯通這個家伙的話所吸引。
遺憾的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CERN應該是最適合陳舟的地方。
也只有CERN這樣的地方，才能夠支撐起陳舟這樣的物理學天才。
不過，已經得到答案的弗里德曼，也并沒有過多糾結。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接觸，弗里德曼已經很清楚陳舟是怎樣的一個人。
所以，他相信，不在CERN的陳舟，依舊能夠走出一條輝煌的路。
只不過，可能這條路比較艱難就是了。
弗里德曼如是說道：“陳舟，我知道你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也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去落實，所以我希望你，能夠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學術之路。”
陳舟看了看弗里德曼，輕輕點了點頭。
弗里德曼滿意地看了陳舟一眼，轉而說道：“這兩天參觀CERN的加速器實驗室，有什么收獲嗎？”
陳舟想了想，說道：“CERN最主要的就是加速器的網路聯動，為各種高能物理實驗，提供了可行性。”
“確實是這樣。”弗里德曼微微點頭，繼續說道，“實際上，不止是CERN如此，世界上的加速器實驗室，基本上都是這么一個模式。”
“因為某些高能物理實驗需要的粒子能量太高了，只能一步一步提升。”
“就比如說LHC的粒子對撞實驗。兩個對撞加速器管中的質子，各具有的能量為7TeV，總撞擊能量達14TeV之譜。”
“在粒子入射到主加速環之前，就會先經過一系列加速設施，逐級提升能量。”
“你既然說到這個，應該也知道在LHC對撞實驗開始前，粒子所經過的加速器吧？”
聽到弗里德曼的問話，陳舟開口說道：“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根據我的推導，應該是由兩個直線加速器所構成的質子同步加速器，將產生50MeV的能量。”
“接著，質子同步推進器提升能量到1.4GeV。而質子同步加速環，則可以達到26GeV的能量。最后，超級質子同步加速器，可以提升質子的能量到450GeV。”
“其余諸如反物質減速器，就是將粒子能量降低了，它可以將3.57GeV的反質子，減速到2GeV。”
說到這里的陳舟，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LHC也可以用來加速對撞重離子，比如說可以將Pb離子加速到1150TeV。”
“當LHC開始運作時，磁鐵中的總能量高達100億焦耳，而粒子束中的總能量也高達725百萬焦耳。”
“只需要大概710個總粒子能量，便可以使超導磁鐵脫離超導態，從而丟棄全部的加速粒子。”
“而這些被丟棄的全部加速粒子，大概可以相當于一個小型的爆炸。”
“也因此，LHC有著對工程技術上極端的挑戰。CERN在對撞機實驗的安全確保上面，是極其重要的。”
陳舟說最后這句話時，是看著弗里德曼說的。
弗里德曼自然也注意到了陳舟的這個小動作。
他笑著說道：“你應該不是想說安全確保的重要性，而是想說粒子束的約束問題吧？”
被拆穿的陳舟，倒也沒過多狡辯，只笑著說道：“教授，還是您懂我。”
弗里德曼輕聲笑道：“不是我懂你，只是你感興趣的內容，往往都是很難的那部分。”
頓了頓，弗里德曼繼續說道：“關于粒子束的約束問題，在加速器上體現的其實并不太多，現在主要是受控核聚變的領域，一直研究著這個問題。”
陳舟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弗里德曼看了陳舟一眼，想了想，也并未糾結于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起了CERN的加速器實驗室。
“CERN建立的最大目標，和其它的加速器實驗室，都是一樣的，都想揭開宇宙起源在內的五大謎團。”
“過去的幾十年來，物理學家不斷在細節上，加深對構成宇宙的基本粒子極其相互作用的了解。”
“雖然了解的加深，讓粒子物理學的標準模型變得更為豐滿，但這個模型中仍存在縫隙。”
“為了揭示粒子物理學上這些關鍵性的未解之謎，就需要大量實驗數據的支持，而大型強子對撞機便擔負起了‘數據提供者’的角色。”
說到這里，弗里德曼抬頭看著陳舟，笑著問道：“陳舟，你知道為了解開這些謎題，CERN利用LHC大型強子對撞機進行了哪些實驗嗎？”
陳舟略一思索，回道：“我沒記錯的話，一共應該進行了6項國際性的合作實驗，包括兩項大規模實驗、兩項中型實驗和兩項小規模實驗。”
“兩項大規模實驗，涉及到的物理學領域有很多，包括尋找希格斯玻色子、額外維度以及構成暗物質的粒子等，主要是為了尋找新物理。”
“兩項中型實驗的話，則是為了研究夸克膠子等離子體的性質和狀態，也和膠球有關，是為了研究基本的粒子。”
“至于兩項小規模實驗，則是為了研究前行的粒子，重點分析普通實驗難以獲得的物理學原理。”
“沒錯！”聽到陳舟的話，弗里德曼雙眼露出贊賞的神色。
陳舟這一點，始終是弗里德曼最為欣賞的一點。
那就是，知識面的廣度和深度，永遠是同步前進的！
“所以，從這些研究實驗來看，我們也能夠明確CERN希望回答的是哪些問題。”弗里德曼又說道，“我相信，這對你而言，也是一個很好的方向。”
聽到這話的陳舟，終于明白了弗里德曼的意思。
他也終于明白了，弗里德曼為什么會主動來找他了。
只不過，陳舟沒有想到的是，弗里德曼還給他帶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LHC大概會在10年內做一個硬件性能的提升，用以提升它的亮度。”
“理想中LHC升級的途徑將是包含增加粒子束的流量，以及修改兩個需要高亮度的區域，超環面儀器與緊湊渺子線圈這兩個偵測器來配合。”
“然后，下一代超大型強子對撞器的入射能量，將要增加到1TeV。為此，CERN還將對LHC的前置入射裝置，超級質子同步加速器等裝置進行升級……”
這個消息，是陳舟真正關心，卻沒有打聽到的。
卻沒想到，現在從弗里德曼的口中，獲得了。
這對陳舟今后的計劃，是有著一定影響的。
弗里德曼確實幫陳舟理順了自己還未思考完整的物理學研究方向。
這是CERN歷史研究和未來升級，所帶來的研究方向。
在弗里德曼離開房間之后，回想著兩人對話的陳舟，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再看看桌子上擺著的極小模型綱領的內容，陳舟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數學上，極小模型綱領這一促成了2位菲獎得主的領域，將是他下一個研究的方向。
物理學自然還是高能物理領域的課題，探索粒子背后的秘密。
當然，還有陳舟的小心思在里面，就看哪個先取得進展。
或者說，看哪個會先使得陳舟全力以赴了。
至于材料學方面，從膠球那里已經開始的創新方法，肯定是要繼續下去的。
也就是說，陳舟所接受的三個系統任務，分別明確了三個課題方向。
不對，應該是四個課題方向。
還有對撞機實驗室，所帶來的醫學科學的研究方向……
請：m.xsheng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