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邱校長辦公室離開時，陳舟的表情中，都還帶著無奈。
他實在想好好吐槽一番。
任誰也不會想到，華國前二高校的校長和物理學院的副院長，居然就這么配合了起來。
微微搖了搖頭，陳舟看著手中的材料，咧了咧嘴。
“你們華國的高校，也挺……挺有趣的……”
和陳舟一起的克羅斯，此刻也頗為感慨。
剛才那一幕，饒是他這位早早跟著諾獎大佬做課題，經歷十分豐富的人，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但從這其中，克羅斯也明白了一點。
如燕大一樣的華國高校，有著對人才的渴望。
“呃……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樣……”
說著，陳舟晃了晃手中的材料，對克羅斯說道，“燕大的手續基本上都辦好了，咱們倆之后也算是有個落腳地方了。”
克羅斯看了陳舟一眼，有些不解的問道：“以你現在的學術成就，更應該把精力放在科研課題上才對，為什么會想著來燕大教書？”
關于這個問題，克羅斯早就想問了。
他就是想不明白，如此年輕且精力充沛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把時間全花在刀刃上嗎？
克羅斯倒也不是覺得教書不好。
只是相比之下，他還是覺得搞科研更重要一些。
聽到克羅斯的疑問，陳舟解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在我看來，在燕大任教，也不會耽誤我做科研的。”
“這么說吧，你可以把在這里教書，當做是我放松自己的一種方式。畢竟，當你的思維進入死胡同時，必要的放松，就很需要了。”
“再者說，和這些年輕的孩子們接觸一下，也沒有壞處。說不定，他們還能帶給你不一樣的靈感呢……”
克羅斯細細思量了一番陳舟的話，雖然覺得有些道理，卻又總感覺，這不是陳舟真正的想法。
不過，克羅斯也沒再追問。
既然陳舟有自己的安排，那他就支持就好了。
看了眼不說話的克羅斯，陳舟伸手拍了拍他：“克羅斯，你先把行李和這些材料，拿到宿舍去吧。我還有點事，得去找個人。”
說完，陳舟便將手中拿著的入職燕大的一些材料，遞給了克羅斯。
克羅斯伸手接過材料，應道：“好。”
陳舟沿著記憶中，還算熟悉的路線，不斷地前進著。
不多時，他就來到了數院的行政樓。
站在樓下，陳舟摸出手機，打通了徐晨陽的電話。
沒錯，陳舟正是按照計劃，來找這位大師兄的。
本來陳舟是打算直接上門敲門的。
可想到，這位大師兄同時還是晨興數學中心的教授，萬一不在怎么辦？
這才有了這通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當徐晨陽聽到陳舟已經在行政樓樓下時，他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那你，上來吧，我就在302。”
陳舟想著自己沒摸瞎的同時，快速回道：“好，那我過來了。”
徐晨陽“嗯”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數院行政樓的302辦公室門口。
“你……你是陳舟大佬？你真的是陳舟大佬？”
“臥槽！我終于見到活的陳舟大佬了！”
面對這位開門的學生，陳舟的表情頗有些無奈。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著：“我也才21好不好，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什么叫終于見到活的了？？？”
當然，陳舟臉上還是保持著友好的表情，禮貌地說道：“如果你是說以前的燕大學生的話，那應該就是我，我就是活的陳舟。”
這位同學聽到這話，頓時滿臉通紅，尷尬地說道：“emmm……抱歉，陳舟大佬，我實在是太激動了，你不知道，你可是我們數院所有學子的偶像！我這見到偶像，有點語無倫次了，大佬，你千萬不要介意啊？”
陳舟有些好笑的看著這位同學，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反正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這位同學尷尬的撓了撓腦袋，但眼神之中的興奮，卻是絲毫不減的。
他甚至想現在就抄起筆和紙，找陳舟要個簽名。
到時候把簽名和陳舟的照片擺在一起，以后考試論文什么的，也都有個膜拜的對象了。
陳舟自然不知道眼前之人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話，估計又得滿頭黑線。
收起打趣心思的陳舟，也出聲詢問道：“這位同學，請問這里是徐晨陽教授的辦公室嗎？”
聽到陳舟的聲音，這位同學也回過神來，連忙說道：“是的，是的，陳舟大佬，這里就是徐教授的辦公室，您是來找徐教授的嗎？徐教授就在里面，我去幫您通知一下……”
陳舟表情略顯古怪，怎么現在的學生，都這么熱情嗎？
難道是作業太少了的緣故？
還是說，現在學生的研究課題都太簡單了？
看來以后自己在數院任教，得多留意一點這方面。
別的不說，自己帶的學生，肯定得加強一下這方面的培養……
絲毫不知道陳舟這“驚人”想法的學生，還在熱情的招呼著陳舟。
甚至于，他還問了問陳舟，會不會回燕大任教，他能不能去蹭課。
門口的動靜，也引起了辦公室里其余學生的注意。
當看到門口之人是陳舟時，這些學生的反應，和第一個幾乎一模一樣。
這也讓陳舟坐實了自己的猜測。
在以后的教學中，必須得加強一下作業課題之類的培養。
“李宇軒，讓陳舟博士進來。”
就在呼啦啦之間，陳舟被徐晨陽所帶的學生和助教圍住，受到極為熱情的激動述說之時。
徐晨陽也從自己那堆疊起來的辦公桌后面，站了起來。
對于自己手底下這些學生和助教的表現，徐晨陽是一點也不驚訝的。
相反，如果他們看到陳舟都不激動的話，那他才真的應該驚訝。
最開始那位學生，也就是李宇軒。
聽到徐晨陽的話后，連忙閃身，給陳舟讓出了路。
陳舟看了李宇軒一眼，沖他微微點了點頭。
李宇軒頓時受寵若驚，那小眼神，頓時冒出了幾顆星星。
來到徐晨陽的辦公桌前，陳舟促狹道：“我看你的學生們，對我比對你都熱情嘛？”
徐晨陽沒理會陳舟這句話，而是轉頭說道：“給陳舟博士搬個凳子，再泡杯茶。另外，你們該干嘛干嘛，別在那小聲嘀咕。”
話音落下，徐晨陽的這幾個學生，頓時不再交頭接耳，各自在座位上，杵著耳朵“埋頭”苦學。
徐晨陽的辦公室，倒是跟吳西平張中原的不同。
吳西平和張中原的是一間長深的房間，徐晨陽的則有個小隔間。
徐晨陽自己的辦公桌就在小隔間里。
外面是他帶的研究生和助教們辦公學習的地方。
這也是他第一時間，沒有聽到門口動靜的原因。
陳舟進了小隔間后，頓時就覺得，這房間跟自己的真像。
那堆著的一摞摞的草稿紙，簡直如出一轍。
徐晨陽的助理將泡好的茶，端給陳舟后，順便也幫兩人帶上了小隔間的門。
徐晨陽看著面前的陳舟，眼神中有著一絲復雜的神色：“你怎么這么快就回國了？”
陳舟雖然注意到了，卻也沒過多在意。
他隨口說道：“按照計劃，差不多該回來了。”
徐晨陽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后面呢？打算在燕大，還是去高能所？”
陳舟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這位大師兄，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安排？
要知道，自己的行蹤消息，可是被媒體輪番報道了一遍的。
但轉念一想，這位大師兄好像確實也不怎么關注新聞。
就連他做學術研究的方法，都是盡量避開互聯網的一番老學究模樣。
沒有看到媒體報道的新聞，也就不奇怪了。
陳舟于是解釋道：“已經都安排好了，進燕大數院和物院教書，再去高能所參與課題研究。”
徐晨陽聞言，不解地問道：“你這安排的，太滿了點吧？”
他當然知道，陳舟不管是來燕大，還是去高能所，都有足夠的資格。
只是這樣的話，他還有多少自己的時間，還能做多少自己的研究？
并不知道徐晨體想法的陳舟，只是簡單的把他跟克羅斯所講的話，又復述了一遍。
聽完陳舟的話，徐晨陽的眼神里，再次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
他只覺得，陳舟想的有些太簡單了。
沒有在華國的高校待過，沒有在華國的科研機構待過，是不會明白的。
只不過，陳舟既然已經說了，事情都定下了，他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見徐晨陽不說話，陳舟主動說道：“大師兄，我來找你，是有問題想跟你交流一下。”
徐晨陽問道：“關于極小模型綱領的？”
陳舟笑著點頭：“沒錯。”
對于徐晨陽猜到這個，陳舟倒是一點也不驚訝。
畢竟，他現在所申請的國家“萬人計劃”的課題，早就會被大肆渲染一波。
徐晨陽就算不關注新聞，但對于學術界的事，尤其是華國學術界的事，多多少少肯定還是有所關注的。
徐晨陽抬起頭，看著陳舟，倒沒問他要交流的問題，而是問道：“為什么會選擇極小模型綱領？”
陳舟不答反問道：“大師兄，那你又為什么在雙有理幾何的領域，不斷深入研究呢？”
徐晨陽愣了一下，旋即輕聲笑道：“行吧，你就當我沒問。”
停頓了片刻，徐晨陽伸手從辦公桌旁邊拿起一沓草稿紙，遞給了陳舟。
“我可不敢托大，你先看看我的研究內容，再說你的問題。”徐晨陽指了指那沓草稿紙。
陳舟接過來看了一眼。
上面俱是徐晨陽關于雙有理幾何的研究內容。
極小模型綱領事實上，就是雙有理幾何的一個問題。
更準確地來說，極小模型綱領算是雙有理幾何的指導思想之一。
而徐晨陽的研究方向，比具體到極小模型綱領本身的陳舟，是要大上不少的。
所以，他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徐晨陽認為陳舟這樣一位準菲獎大佬，來跟自己探討具體的極小模型綱領的問題，確定是認真的嗎？
因為他有著90的把握，陳舟的研究深度，絕對比他要深！
只不過，想是這樣想。
當徐晨陽看到陳舟認真的看起草稿紙時，卻不知為何，心里又升起一種古怪的念頭。
以至于他看陳舟的眼神，再一次變得復雜起來。
沒有打擾看的認真的陳舟，徐晨陽自顧自的看起了打印好的一篇文獻。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陳舟才緩緩將目光從草稿紙上移開。
徐晨陽這時也正好合起手中所打印的文獻資料。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徐晨陽率先說道：“對于正特征三維極小模型綱領的研究，大概就是到這一步，另外就是《幾何不變式論》里，關于典范極化簇漸進周穩定緊化不存在的問題的研究。”
陳舟微微點頭，晃了晃手中的草稿紙，輕聲說道：“兩者之間的關聯，是在數典范奇點的極小模型綱領上。但在這方面的研究，我發現你有一些新想法，卻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徐晨陽愣了一下，他還是有些驚訝于陳舟的數學能力。
剛才那一沓草稿紙，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
但其中的份量，卻是不輕的。
如果沒有在雙有理幾何領域，進行過深入的研究。
那，這沓草稿紙上的內容，可沒有那么好理解。
可陳舟這個人，卻在短短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全部吃透了！
甚至于，他還看出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這說明，他在雙有理幾何領域的研究，完全不弱于自己！
徐晨陽雖然早有預料，可當真的證明了這件事時，卻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他可是在雙有理幾何這一領域，耕耘了十幾年了。
而陳舟呢？
頂多一年吧？
可能這就是差距吧……
想到這的徐晨陽，看向陳舟的眼神，再次多了一層復雜的神色。
這回，陳舟倒是沒注意到徐晨陽眼里的復雜神色。
他此刻突然由點及面，想通了自己的問題。
頓了頓，陳舟出聲說道：“大師兄，你這有新的草稿紙嗎？”
徐晨陽疑惑的看了陳舟一眼，從抽屜里拿出一沓干凈的a4紙。
“還有一些。”
陳舟接過這沓a4紙，伸手從桌上的筆筒里，拿起一只中性筆，擰開筆帽。
筆落。
字現。
看到這的徐晨陽，完全明白了過來。
他看陳舟的眼神，也滿是震驚之色。
“這家伙，靈感說來就來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