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日瑪拉城戰爭指揮部臨時征用了一座倒閉的商行大樓,在短短兩天時間里,便建起一座戰地醫院。
戰地醫院每天能夠接納幾百名傷兵,許多戰士在守城時受傷,會直接被輔兵抬到醫院這邊,這樣一來蘇爾達克這邊的治療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
由于‘神佑之體’能夠穩住重傷守衛的傷勢,幫助重傷士兵們度過最危險的那段時期,從蘇爾達克治療室里走出去傷兵死亡率大大低于戰地醫院,而且在蘇爾達克這里,瑪咖位面當地的土著守衛也不會受到歧視,很多受傷守衛依舊會在治療室外排起長隊,等待這位海蘭薩警衛營騎士能抽出更多時間來進行救治。
為了能夠讓蘇爾達克擁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救治,在海蘭薩警衛營騎士負責輪值的防段城墻上,總是能莫名其妙的出現一些土著守衛協防的情況,那些自發組織起來的土著守衛們,有時候還會為警衛營騎士們帶來一些當地特產的水果。
而對于這位總是在不務正業的警衛營騎士,身為海蘭薩警衛營應援中隊長的卡爾,一直給予他權限內最大的自由。
瑪咖位面氣候溫暖宜人,大部分土地都被植被所覆蓋,城外的山林里間藤蔓與灌木夾雜,地獄惡犬從茂密的叢林里鉆出來,這種密林給負責偵查地獄惡犬行蹤的魔法師們帶來相當大的麻煩,魔法師們不敢騎著魔法埽把潛入密林當中,因此無法準確追溯到地獄惡犬的源頭。
陽光透過頭頂上的泰羅樹,在城墻街邊的人行道上留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空氣里面含有淡淡的樹木清香,來到沃日瑪拉城的第五天,海蘭薩警衛營再次輪休,蘇爾達克放下手頭的事情,終于有機會走進這座城市。
他和卡爾走上街頭,城里到處都是穿著皮甲并佩有武器的戰士,偶爾也會有一些騎著戰馬的騎士從街頭經過,當初承諾給海蘭薩警衛營配備戰馬到現在都沒有兌現,艾米特子爵與位面戰爭指揮部溝通獲知,等待戰馬的騎士團并不止海蘭薩警衛營一個。
沃日瑪拉城的主城門距海蘭薩警衛營值守這段城墻不足一公里遠,蘇爾達克遠遠地就看到城門口聚集著整整一隊重騎兵,這些戰馬整齊排列在街頭,傳來陣陣戰馬的嘶鳴聲。
城門緩緩地被打開,吊橋落下傳來一聲巨大的震動聲,隨后數百重甲步兵舉著厚重的盾牌沖出城去,在城門口的吊橋上擺出了一道用盾牌拼成的防御墻,城里穿著騎士陸續騎馬走到城外,與城外一群地獄惡犬們相互對峙。
最近這兩天隨著大批援軍進入沃日瑪拉城,戰爭指揮部一直嘗試派出騎士團與重甲步兵團到城外開戰,以求在沃日瑪拉城一帶打開局面,為接下來的大舉反攻做一些準備。
卡爾有些羨慕的看著騎馬沖出城外的重騎兵,街道兩旁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和鼓勵的呼喊聲,城門口顯得很擁擠,兩人沒有繼續往那邊走,而是鉆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里。
這座城市要比海蘭薩城還要大上很多,城里的五個街區顯得涇渭分明,富人區,商區,工業區,貧民區x2等等。
在沃日瑪拉城,帝國人的貧民區和當地土著的貧民區是兩處完全格格不入的兩個街區,蘇爾達克和卡爾走進這一條兩側墻壁充滿了濕漉漉苔蘚的巷子里,巷子里面的石板路上堆滿了雜物,這種狹窄的巷子砸沃日瑪拉城的貧民區像蛛網一樣分布。
水珠從屋頂房檐上落下來,在街邊的石板上摔得粉碎……
一名臉上堆滿了皺紋的土著老人用手在石板上擦了擦,將搗碎的草藥從石槽中抓出來,捏成黏糊糊的綠色小餅貼在年輕人的傷口上,年輕人吃呀咧嘴地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卻不敢吭聲。
瑪咖位面的土著人們坐在巷子兩側房檐下,精赤著上身靠在一起,臉上似沒有地獄惡犬圍城后恐慌,擠在一起的這些土著很多都是帶傷的年輕人,他們也有人在用油布保養鎧甲,也有用磨刀石打磨著手里的長矛。
納乃土著們從大山深處走出來,進入到繁華的城市里,然后逐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
大部分土著在這座城市里從事著最臟最苦最累的工作,當然土著人還另外一條出路——參軍,格林帝國執行的是全民募兵制,但是如果達到年限之后,依舊是可以繼續留在軍營中,而且可以按月領到一筆薪水,因此還有一些土著人是職業戰士。
一名年輕的土著向導站在房檐下,看到蘇爾達克和卡爾走過來,和同伴小聲嘀咕兩句,然后赤著腳快步走到街上,一臉謙卑地與卡爾打了聲招呼,帶著兩人朝巷子深處走去。
這里的道路錯綜復雜,不熟悉的人走入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只有從小生活在這里的人才能找到最近的路。
向導帶著蘇爾達克與卡走進一條看起來熱鬧一些的街上,兩側林立著各種酒館與旅館,一些衣著暴露的站街女就靠在大門旁邊的石柱上,向過往的行人展露著自己的本錢,土著向導站在街頭,指了指這條街最里面,對卡爾說:“騎士大人,那座孤兒院就在這條街的最里面。”
街上一些年輕的帝國貧民對著這位納乃族向導頻頻做出挑釁的動作,納乃族向導只當做沒看到,對著卡爾小聲解釋說:“這條街是我們納乃族人與帝國貧民的分界線,我們平時很少踏過這條街,他們也不會到我們這邊來。”
“你們在外面遇見的話,會不會打起來?”卡爾好奇地問道。
納乃族向導挺起胸膛,一臉驕傲地說:“離開了這里,他們可不敢招惹我們。”
“這里生活的貧民都是一群很早以前進入瑪咖位面的帝國人,他們原本準備創出一番事業,可到頭來由于種種原因落魄后,就留在沃日瑪拉城里生活,幾輩人之后,已經將這里當成他們的家。”卡爾小聲對蘇爾達克解釋說,然后又轉頭對納乃族向導問:“那我們要去那邊辦事怎么辦?”
“這條街上就有他們那邊的向導。”納乃族向導有些尷尬的說道。
三人沿街走到走到一間破破爛爛的院子前,院子并不算大,門口籬笆墻上長著一些紫色的牽牛花,對著墻外綻放著精致的小喇叭,門扉處掛著一塊破舊的木牌,上面用帝國文字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文字‘沃日瑪拉孤兒院’。
卡爾站在孤兒院門口,對土著向導問道:“這座孤兒院屬于你們納乃族還是帝國貧民的?”
土著向導用力撓了撓頭,半晌才聽懂卡爾的問題,搖了搖頭笨拙地說:“都不屬于,我們納乃族不會有孤兒院,納乃族的孩子是屬于帕格立歐神的,我們會共同撫養他們。別看這些帝國貧民們過得不怎么樣,他們的孤兒院在貧民區與富人區之間,有很多富人愿意去哪里表達自己的善意。這座孤兒院是專門收留混血兒的。”
院子里,一群孩子正坐在院子里的長凳上抱著木碗吃飯,一位彎腰駝背的老嬤嬤提著木桶站在木桌前,手里拿著木勺子一邊從桶里舀出菜湯,一邊說道:“好好吃飯,你們整天嚷嚷著要快快長大,就吃這么一點點怎么成?”
卡爾和蘇爾達克推開木門,從外面走進來,看著一群孩子捧著菜粥,正低頭默默吃著,吃飯的時候居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聽見院門口傳來腳步聲,所有的孩子齊齊往外看。
這下蘇爾達克赫然發現,這群孩子身上明顯有著不屬于人類的特征,但他們也一樣不是土著孩子,他們應該是一群半精靈,半獸人,或者其他古怪的特征,尖耳朵,毛絨耳朵,雙色眼睛,嘴巴上帶著小貓胡須,每個孩子情況都有所不同,但是無一例外都不能算是純血統人類。
在木凳的最末端,卡爾還意外的看到了那個撿走了泰羅果的小女孩,沒想到她居然住在孤兒院這邊。
小女孩顯然一眼就看到了卡爾,她激動得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下來,卻被身邊的一名大孩子拉住了。
站在門口出的土著向導小聲地說道:“這種混血孩子,沃日瑪拉城公立孤兒院是不收留的,這種孩子充滿了破壞力,性格暴戾乖囂,想要讓他們懂事聽話,需要付出極大耐心和他們溝通,與他們之間建立信任,并不是每個孤兒院的嬤嬤都愿意這樣做!”
卡爾皺了皺眉頭沒說話,他知道如果這種混血孩子進入公里孤兒院,沃日瑪拉城的納稅人多半會向城市執政官抗議,市政廳不可以這樣浪費納稅人的錢,因為這種孩子的父母基本上都不會向稅務官納稅,所以他們也不能享受普通公民權利。
這些人的身份一般來說比貧民還不如,基本上就是一些妓.女,小偷,流浪漢等等,而這類人自己本身都很難生存,因此更容易遺棄孩子。
卡爾問向土著向導:“所以才有了這里的孤兒院?”
還沒等土著向導回答,那位提著木桶的老嬤嬤彎著腰緩緩走過來,說道:“只能算是收容所,而他們也是實在沒地方去了,才會到這里來。”
隨后,她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身后長凳上的孩子,微微一笑說:“他們都是一群好孩子,只是不懂得怎么表達。”
卡爾對老嬤嬤問道:“有位弓術很出色的半精靈弓手,也是從這里走出去的孤兒?”
老嬤嬤聽幾個人是來找一位半精靈弓手,眼睛里閃過一絲擔心與慌亂來,粗糙的雙手捧在胸口,一臉苦澀地問道:“你們是來找薩彌拉的?我可憐的孩子,她又犯了什么錯,請原諒她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里的收容所。”
她甚至都沒問薩彌拉犯了什么錯,就在替她脫罪,看起來這位半精靈弓手就像傳言那樣,以前也是劣跡斑斑。
“哦,不!”卡爾站直了身體,身上立刻有種正直并讓人信賴的氣質,也可以說這是騎士八種美德之一,卡爾對老嬤嬤說道:“她最近一直堅守在箭樓上,和我們共同抵御地獄惡犬攻城,而且他是我們這最優秀的弓手,每次收獲都是所有人里面最多的一個。”
老嬤嬤聽見卡爾這樣說,一臉疑惑地問道:“您確定她沒犯什么錯?您沒有丟失什么重要東西……比如說銀镚兒這類的財產?”
她渾濁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了一絲欣慰的光彩。
“我很確定,沒有!”卡爾將手放在胸口,兩根手指剛好壓在了自己胸.前的騎士徽章上。
老嬤嬤興奮地將手舉過頭頂,開心地說道:“謝天謝地,既然是薩彌拉的伙伴,快快請坐下,艾雅,快去給客人們去泡一壺茶!”
她熱情的拉著三個人,請他們在院子里坐下來,一邊說道:“難怪孩子們要嚷著去城墻邊兒上撿泰羅果,今天被我禁足也在和我鬧別扭,原來他們在薩彌拉身后的那條街撿果子……”
提到半精靈弓手的時候,這位老嬤嬤眼里放出柔和的目光,就像是一位慈祥的奶奶得意的夸耀自己最愛的孫女。
卡爾和蘇爾達克對視一眼,覺得薩彌拉的近況沒必要告訴給這位慈祥的老嬤嬤,半精靈弓手拼著手臂廢掉也要多獵殺地獄惡犬,顯然是在為這間收容所賺取更多的經費。
蘇爾達克不知道那位半精靈弓手快要爛掉的手臂到底還能堅持多久,他不建議半精靈弓手透支自己的身體,這種做法會讓那條手臂很快就廢掉,到時候,他恐怕很難再拿得起那張森林弓。
卡爾從腰包的錢袋里摸了摸,表情有些尷尬,他剛剛傾盡所有積蓄買了一套魔紋構裝,口袋這段時間比他的臉還干凈。
蘇爾達克從錢袋里拿出一枚金幣遞給卡爾。
卡爾嘿嘿一笑,遞了一個‘謝了’的眼神,隨后便把金幣塞進了老嬤嬤的手中,并叮囑她務必不要把他們來過的消息告訴給薩彌拉。
說完這些,三人才慢慢地轉身走出這間孤兒院。
直到三人走出很遠,那位老嬤嬤還站在孤兒院的門口遠遠地眺望……
蘇爾達克覺得她的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圣潔的光輝,正是她用自己殘燭之年發光發熱,才照亮了這處被善良遺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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