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蘇爾達克很難會相信一位魔法師竟然會如此老實的坐在一個根本關不住人的木籠里,一手拿著地獄惡犬的后腿,一手操控著魔法之火,專心為眼前這位渾身是血的食人魔烤肉。
山谷里面很清凈,四周山崖樹林密布,無數藤蔓將這片山崖完全遮掩住。
食人魔坐在木籠旁邊,手臂上還汩汩往外冒著鮮血,大概是走近了,那位蓋伊魔法師才后知后覺地驚呼道:“啊嗚!古力特姆……你這是怎么了,到底遇見了多少地獄惡犬,這……渾身都被咬爛了,要不要幫你治療一下,我雖然不擅長水系魔法,但是魔法工會那邊……幾乎是明令要求我們這些出來游歷的魔法師要學會水療術,我可以幫上一點小忙。”
說完,魔法師收起了手里的一團火球,邁步從木籠里面走出來,皺著眉頭看著食人魔身上的咬痕,雙手在胸前繪出一幅淡藍色的魔紋法陣,隨著念誦出生澀的魔法咒語,一道清冽的魔法輝光落在食人魔的手臂上,食人魔疼得齜牙咧嘴,但事卻沒有躲閃。
食人魔嗓音有些粗,尤其是在喇叭形的山洞口,這里稍微有些攏音,因此聲音被放大了一些,震得蘇爾達克耳朵都嗡嗡響。食人魔說道:“我都說過了,你已經自由了!”
不過那位蓋伊魔法師卻毫不在意,不斷地釋放出水療術,食人魔手臂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愈合著。
在巨大的食人魔面前,這位中年魔法師顯得有些渺小,他仰起頭望著食人魔碩大的頭顱,笑瞇瞇地說道:“我認為你的提議沒有錯,是我不小心在你救我的時候傷了你,如果是在格林帝國,這種事一定會受到法律制裁,七天的監禁很公平。”
只是魔法師蓋伊沒有說,只有貴族面對貴族,平民面對平面的時候,這條法令才可以生效。當貴族傷害了平民,基本不可能會判刑,如果是貴族的錯,只需要象征性繳納一些罰款就可以。如果事情反過來,當平民傷害了貴族,基本上也不可能會判刑,因為他將會被送上絞刑架。
食人魔古力特姆滿臉橫紋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只是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極其糟糕的爛牙,非常影響觀瞻。
食人魔壽命短暫,多半就是與其糟糕的飲食習慣有很大關系。
由于食人魔胃口極大,因此他們什么都吃,一口爛牙也是由此而來,糟糕的飲食習慣會讓他們身體只有極短暫的巔峰期,然后身體狀態急速下滑,老年食人魔才是最痛苦的,他們的爛牙很早就會掉光,于是只能守著一些海岸線,在海邊撈一些海帶魚蝦牡蠣之類的,但那種東西怎么可能填飽食人魔的肚子……
越是吃不飽,身體狀態就會越差,身體狀態越差就月吃不飽,如此循環往復,普通的食人魔很少能活過五十歲。
不過這里面也有一些特例:那就是食人魔巔峰期還可以有一次覺醒,在他們巔峰期的時候,力量突破瓶頸會生出第二顆頭顱,成為雙頭食人魔勇士,這顆頭顱不僅會給食人魔帶來雙倍的力量,還有一口好牙,足夠他們再用上五十年。
坐在魔法師蓋伊面前的就是一只普通食人魔,不僅普通,他的體型甚至要比其他食人魔小一號。
食人魔古力特姆對想要拍拍魔法師的肩膀,但是手伸出去一半,就停了下來,他攤開手心,對魔法師說道:
“蓋伊,我原諒你了,真的!”
他聲情并茂地說道:“我要搬家了,這里除了地獄惡犬之外,幾乎什么都沒有了……”
他用手指著這座山谷,雖然眼中有些留戀,但更多的卻是我意已決。
食人魔古力特姆摸了摸自己圓溜溜的肚皮,那里大概是他渾身最白凈的地方,他對魔法師說:
“蓋伊,我要尋找一個食物富足的地方,最好能夠大峽谷和野牛群,你知道我的夢想就是追逐著野牛群在曠野上盡情地奔跑,餓了有大塊的牛肉吃,渴了就在河邊喝口水,困了就躺在草地上睡上一覺,可這里什么都沒有,我已經厭倦了這兒的生活,我要去尋找我的牛肉和我的夢想,所以你也不需要呆在這個籠子里,你可以和來找你的朋友們一起離開這兒。”
食人魔古力特姆將手伸到魔法師的面前,將聲音放輕,說:“我現在宣布:魔法師蓋伊,你自由了。”
魔法師蓋伊有點無可奈何地伸出手,兩人互擊了一掌。
掌聲清脆……
隨后食人魔古力特姆裂開大嘴笑了笑說:“我還以為你會在我將你關起來的第一個夜晚就逃走,你是個誠實的魔法師,你獲得了食人魔古力特姆的友誼!”
魔法師蓋伊也立刻說道:“古力特姆,你是一個真正懂得自己需要什么的食人魔,你也獲得魔法師蓋伊的友誼,正希望你有機會能到貝納城里開逛一逛,那的生活或許你不想要,但是那的美食你卻不可以錯過!”
兩個人聊得很開心,以至于食人魔將跟著他走進來的蘇爾達克一群人完全忘在了腦后。
魔法師蓋伊卻是捕捉到食人魔話語中的一個信息,對食人魔問道:“對了,你剛剛說什么,有人來找我?”
如果坐在蘇爾達克眼前的不是一只憨厚與殘暴并存的食人魔,也許蘇爾達克早就找個機會,提示自己一行人的存在了。
還好,那位魔法師蓋伊終于問到了點子上,讓食人魔格力特姆也響起來,身后還有一群客人。
這才將蘇爾達克一行人介紹給了魔法師蓋伊認識,蘇爾達卡邁步走到魔法師的面前,這位魔法師瞇著眼睛,直接湊到蘇爾達克面前,才對他笑了笑打招呼。
蘇爾達克沒想到這位魔法師居然是近視眼,而且看起來他的眼鏡應該是被毀掉了,他的眼窩還有些淤青還有完全消除。
“您是蓋伊魔法師?”蘇爾達克站得筆直,對面前的魔法師問道。
“兩位是……?”魔法師蓋伊瞇著眼睛問道。
蘇爾達克有些無語,這得近視到什么份兒上,才能將一個人看成完全分離的雙影……
“海蘭薩城警衛營騎士,我們奉命在這一帶尋找您的下落。”蘇爾達克說道。
魔法師聽到蘇爾達克這樣說,猛地拍了怕自己的額頭,有些慚愧地說道:“啊!我都忘記了還要發魔法信號彈,我以為他們發現我失蹤了就會找到我。”
食人魔從山洞里搬出來一截劈開的木頭,擺在洞口充當長椅,請蘇爾達克一行人坐下來。
洞里有點臭,蘇爾達克幾乎是捏著鼻子坐了下來。
魔法師單手扶著木籠,坐在木籠的橫梁上,緩緩地說道:“很抱歉讓你們擔心里,事實上我沒什么事,囚禁在這里是我自愿的,我前幾天在這森林里發現了一只魅魔,追到這兒的時候,在這片叢林里展開了一場戰斗,當時古力特姆恰好從林子里鉆出來,我不知道他是在幫我,就用火球術將他打傷了。”
魔法師蓋伊金魚泡一樣的眼睛,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后就對蘇爾達克說:“后來弄清楚情況之后,古力特姆要求我按照格林帝國的法令,在這里執行七天監禁,我同意了!”
蘇爾達克心想:就算這位食人魔放你離開,恐怕憑你這雙眼睛,大概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他當然不會這樣說。
“所以您是自愿留在這兒的?”蘇爾達克說道。
魔法師笑瞇瞇地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這樣!”
不管怎么樣,找到了蓋伊魔法師終歸是一個好消息,于是蘇爾達克點了點頭說:“好吧!我想在您做‘留下來’的決定之后,您可以給魔法師偵查團發個消息,至少可以避免魔法師偵查團投入太多的資源到處找您。”
魔法師蓋伊連忙點頭,又連連說道:“對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在征得食人魔的同意之后,由魔法師蓋伊向天空中釋放出一顆魔法信號彈,蘇爾達克則是將洞口的篝火堆重新引燃,然后用大量的濕苔蘚蓋在上面,這樣一來,篝火堆上就冒出了滾滾濃煙。
叢林里也沒什么風,煙柱很快變沖上了天空,配合著那顆魔法信號彈,等了一會兒,昨晚幫助警衛營聯絡沃日瑪拉城指揮部的兩名魔法師騎著魔法埽把火速飛奔而來,他們遠遠的看到煙柱,就操控著魔法埽把順著煙柱盤旋而下。
看到山洞口站著這幾位警衛營騎士和他們所熟悉的那個面孔,忍不住歡呼一聲,然后火速沖了下來。
這位蓋伊魔法師不僅眼睛近視,而且他的魔法埽把也在追擊魅魔的過程中損壞了,所以與其說他還真是自愿被食人魔關在籠子里,至少這樣還能在這片布滿了地獄惡犬的叢林活下來……
當然這些隱晦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對食人魔如實交待的。
在食人魔格力特姆的眼中,蓋伊魔法師是位十分尊重格林帝國法令的人,他就這樣坐在洞口,一直傻笑著,看著魔法師蓋伊登上同伴的魔法埽把,食人魔很親切的向蓋伊揮了揮手,道了一聲別。
兩位魔法師在臨走的時候特意詢問了蘇爾達克名字,并對他表示感謝。
隨后,兩只魔法埽把迅速消失在叢林上空。
魔法信號彈和煙柱不僅能引來魔法師偵查員,同樣也能引來叢林中的一些地獄惡犬,這道煙柱更像是一道信標,無數地獄惡犬將會向這邊聚攏,所以在地獄惡犬趕到之前,蘇爾達克也要馬上從這個山谷撤離。
至于食人魔也早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他甚至找了一塊大石頭將洞口堵上,然后又將洞口的那對篝火徹底熄滅,才拎著那根風干牛腿,飛快地爬到斷層山壁的高處,向叢林遠處眺望,似乎想要選擇一個離開的方向。
蘇爾達克看到食人魔格力特姆身手矯捷地爬上山崖,就有些鬼使神差地站在山崖下面的大石上,用雙手在嘴前攏成了喇叭狀,對著食人魔大聲喊:“對了!大個子,有沒有興趣找個長期飯票?”
“什么?”食人魔對于格林帝國語理解得還不那么透徹,不過他能聽懂‘長期’和‘飯’這兩個詞。
對于吃的東西,食人魔可以說毫無抵抗力,聽到蘇爾達克話語中有這兩個詞,他毫不猶豫從山壁上縱身跳下來。
身體就像是一顆大號石彈,‘咣當’一聲砸在了蘇爾達克的面前。
碎石飛濺
塵土飛揚
蘇爾達克等著灰塵散盡,站在食人魔面前,對他笑瞇瞇地說道:“我是說,我家里有足夠多的牛肉,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們,我可以保證你每星期都能飽餐一頓烤牛肉,平時吃的是一些烤麥餅之類的。”
“而且我家里有非常遼闊而平坦的大戈壁,雖然那邊沒什么野牛群,但是你可以在上面盡情的奔跑,偶爾還能遇見一兩只火蜥蜴,那個大家伙比獨角野牛還要大,而且味道也很棒,我可以保證你隨便就能找到適合燒烤的地方。”
蘇爾達克說這些的時候,將胸.脯拍的當當響。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是自由的,你隨時都可以選擇離開,我可以給你買一張飛抵瑪咖位面的飛艇船票和傳送憑證!”
食人魔明顯是心動了,不過他看著蘇爾達克,還是有些猶豫。
“讓我想想……”食人魔說道。
安德魯沒想到蘇爾達克居然想要將一只食人魔帶回格林帝國……
而且理由很簡單,就是到那邊可以吃到美味的牛肉,而更重要的是……
這名食人魔居然還動心了……
蘇爾達克看到遠處從林里傳來示警的哨音,看起來附近其他斥候小隊遭遇到了大群地獄惡犬,這是招呼附近警衛營騎士撤離的信號,因此蘇爾達克對食人魔說:“留給你的時間并不多,我聽見警衛營的集合號了,我們必須趕回去,或許占領梅津小鎮之后,我會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就需要做出一個決定。”
食人魔皺了皺眉頭,他用力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真的可以每周都吃上烤牛肉?”
“可以”蘇爾達克回答說。
“一周是多久……”食人魔好奇的問道。
“太陽升起來又落下七次。”蘇爾達克回答很簡潔。
他已經招呼半精靈弓手去前面探路了。
食人魔古力特姆看蘇爾達克馬上就要離開,擔心一旦分開,就沒法再找到他,于是當機立斷地問道:“……你有什么條件?”
“加入我的戰斗小隊……我們一起戰斗!”蘇爾達克嘿嘿一笑,對著食人魔格力特姆說道。
食人魔格力特姆臉上露出一抹輕松的表情:‘原來是戰斗啊!’
“好吧,我答應你!”食人魔古力特姆憨厚地說道。
聲音震得蘇爾達克的耳朵嗡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