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一臉憂郁地蹲在村口枯樹下面,寫著‘沃爾村’的牌匾在他頭頂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村口市場一片狼藉,商販們鉆進排屋里休息,還要趕在明早天還未亮的時候鉆出來,他們的貨物珍貴的會存進租來的排屋倉庫里,不值錢的就會堆在租來的排屋門口。
這時候,排屋那邊偶爾還能聽見一些異樣的聲響。
冒險團的帳篷變少了很多,很多冒險團都穿過了荒蕪之地,走進了帕格羅斯山,沒人說自己在找到什么。
老村長還在嘮叨著,他額頭上的皺紋變得很深,就像是山頂石頭上那些被風劃出的石縫。
“現在這些年輕人究竟是怎么了?好日子沒過幾天,怎么就連初心都變了?”
“瓦爾這孩子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當初挨餓的時候,他是家里面的老大,爹娘跑到橡樹嶺里面找可以吃的,他在家看管那些小的,餓得狠了就跑到北溝草場那邊去挖渴不死的根子,帶回家煮水喝,小的餓得不夠分,自己都舍不得喝上一口,過得再苦也沒偷過東西,那時候他的心腸多軟啊!為村里面放羊的時候,村里過節宰個羊都要躲在石磨后面哭上半天鼻子。”
“現在吃飽了,穿暖了,心腸也變硬了,人怎么就活成了當初自己最不想見到的樣子?”
“他這和奴隸主手下的工頭有什么區別?”
“怎么就變得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了呢?”
老村長坐在樹下,手里的煙斗在暗夜里忽明忽暗。
蘇爾達克坐在一旁,心想明天也許要和賽琳娜商量一下,她這一步好像邁得有點大。
這件事既然有些說不清,蘇爾達克便決定不再這件事上面繼續糾纏,他連忙轉變話題,與老村長商量出售硫磺礦的問題,這次由于收購地點變成了康士坦丁堡,如何將硫磺礦運到那邊就成了一個問題,按照蘇爾達克的打算,他想與海蘭薩城里的車馬行簽署一份承運合同,硫磺礦石的運輸就交給海蘭薩車馬行。
將一車硫磺礦運到康士坦丁堡,往返一趟至少需要兩周左右,這么算起來車馬費一趟怎么也不會低于三十銀幣,看上去絕對數額巨大,不過一輛四輪馬車的載重出去馬車夫差不多在八百到一千磅,按照最少載重800磅算,那么每磅硫磺礦石承擔的運費其實只有不到四枚銅幣。
事實上,那位伊曼.歐文給蘇爾達克開出的硫磺礦收購價是5銀40銅/磅,因此在運費上的溢價大概有四十枚銅幣,這里面有刨除成本管理等等,支付運費之后還有不少剩余。
聽蘇爾達克準備將運輸這塊肥肉讓給海蘭薩車馬行,老村長頓時又覺得有點肉疼,村里不是沒有四輪馬車,不僅有,目前村里的四輪馬車已經擴充到了五十二輛,這已經相當于海蘭薩馬車行一半四輪馬車的數量,但現在蓄水池工地、聯排小樓和卡爾別墅都需要大量火山灰,村里的馬車幾乎全都在運火山灰。
隨著工程越來越大,距沃爾村最近的一些存有火山灰的地方,如今都已經被掃得干干凈凈,車隊不得不向荒蕪之地深處延伸,運輸火山灰的路程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很多。
蘇爾達克一直想在荒蕪之地上,用火山灰水泥鋪出來一條平坦的大道來,不過這個計劃一拖再拖,到現在蓄水池工程眼看就要收尾了,這條水泥路連影子都沒。
“暫時就先這樣吧,硫磺礦石運到康士坦丁堡先交給馬車行。村里運輸火山灰的四輪馬車還不能動,我打算趁著今年秋天,在膿包山與沃爾村之間鋪一條筆直的大道,將去膿包山熔巖之河硫磺礦場的時間縮短到兩天以內,橡樹嶺的那條山路也太難走了,每年第一場大雪之后,從沃爾村到海蘭薩城就變得十分難走,想要將硫磺礦安穩地運出去,這條路我們就要好好修整。”
河灣下游那片灘涂地如今已經變成一片良田,那條狗頭人奴隸開鑿的水渠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蘇爾達克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對老村長說道:
“我打算今年秋天好好修繕一下北溝草場的那個水潭,至少能夠讓它存住一些水,讓坡地上那片沙棘草和喝不死草能在春天就開始生長,我們需要建起一座牧場,那邊地勢低洼,夏季水草豐茂,絕非是個好地方,只要能解決枯水期的旱情,那邊的草場就能長起來。”
對于建牧場放羊這件事,老村長還是持保留意見的。
以往沃爾村沒有改造北溝草場,還不是一樣養了一大群黃羊,現在要對北溝草場進行改造,那么就意味著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金錢,老村長不覺得多吃一頓羊肉能改變什么。
布萊特村長說道:“達克,就算不建牧場,那塊草場也足夠我們飼養黃羊的。”
蘇爾達克想起了食人魔,連忙擺了擺手說:“我們的羊群數量還需要再增加一些,否則這些黃羊還不夠古力特姆一個人吃的,除了這些黃羊之外,我還打算養一些馬,以后這里也許會有一支警衛營騎士中隊,總要有個地方能夠放馬的。”
“還要養馬啊!”布萊特村長有些愣住了,現在沃爾村已經養了五十多匹馬,全部都要用來拉四輪馬車,一支警衛營中隊至少需要六七十匹戰馬,北溝草場并不算大,根本不夠上百匹啃的。
“當然要養,沃爾村要持續發展,北溝草場就要經營起來。”蘇爾達克說道。
與黃羊不同,馬匹在格林帝國也能計算成財富,要不是強盜團和北境反叛軍先后兩次送馬,沃爾村現在也不可能擁有這么多馬匹,五十多匹馬至少價值二百金以上,戰馬的價值肯定還要高些。
蘇爾達克繼續說道:
“等豐收節之后,民兵營要進入荒蕪之地進行野外拉練,還需要組織一小支后勤供給隊,一樣需要馬匹。”
老村長愕然地看著蘇爾達克,問:“你那支一直在領口糧,從沒有集合過的民兵營?”
“嗯……”
蘇爾達克答應了一聲。
推開了院子大門,蘇爾達克將馬牽進來。
將古博來馬牽到側面的馬廄里,一聲不響地卸下馬鞍,馬廄的槽子里鋪著鍘好的苜蓿草,古博來馬慢條斯理地甩著尾巴,低頭吃著槽子里的草料。
蘇爾達克剛想從墻邊的水缸里提一桶水出來。
別墅的木門被人推開,穿著睡衣睡褲的麗塔打著哈欠走出,對蘇爾達克說:“你怎么才回來?我和娜塔莎看到你和老村長從廣場經過,你還沒吃飯吧?”
也不等蘇爾達克回答,麗塔已經麻利地接過蘇爾達克的水桶,又對他說:“你進去吧,這邊交給我!”
一樓的大廳里剛亮起了燈,蘇爾達克走進去,就看到娜塔莎正踮著腳將壁燈的燈罩重新扣上。
看到蘇爾達克一臉疲憊地走進來,便默默地走上前,也不管他滿身塵土,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后才將一塊濕毛巾遞給他,趁著他擦臉的時候,娜塔莎開始幫他解開身上的皮甲,這套火蜥蜴皮甲也不知道在身上穿了多久,皮甲里面的襯衣已經泛起了白色的鹽漬,也不知道被汗水浸濕了多少次。
皮甲上的搭扣在蘇爾達克肩膀留下了幾道深深地壓痕,蘇爾達克整個人都是酸的。
娜塔莎站在蘇爾達克的身后,將臉貼在他充滿汗酸味的后背上,雙手環在他的腰間,緊緊將他摟住。
“干嘛……”
蘇爾達克微微轉頭問。
在他的記憶里,娜塔莎一直都是那種默默站在身后的女人,她不會主動也不會拒絕,膽小心細溫柔敏.感,但卻不會這么主動。
“沒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娜塔莎躲在蘇爾達克身后,小聲地說道。
“咳咳,我還以為你們倆會在餐廳……”麗塔穿著睡衣站在門口,輕輕咳嗽兩聲,然后若無其事地從兩人身邊經過,走上二樓。
“啊,我都忘了你還沒吃晚餐,我在廚房留了一份煎肉餅,估計現在還是熱的!”
娜塔莎一下子驚醒過來,連忙快步跑進餐廳后面的廚房。
蘇爾達克將解下來的皮甲掛在了門口的木架上,擦了擦臉,這才走進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