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估計被高跟鞋的跟踹到了,滿地打滾說不出話來,宋暮新這邊已經奪了槍下來正要開槍,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聲音不大,間奏不長,從敲門聲聽是個心思沉穩的人。宋暮新率先收了槍,博南諾的那幾個也陸續把槍收了起來。鉗制孟串兒的人也暫時松了手——原因很簡單,搞不清楚對方是不是警察。
博南諾不是怕警察,但是類似的社團和組織不到萬不得已不惹警察,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潛規則。更何況女神國的法律條款細致,名目繁多,要是看見孟串兒被反扣在茶幾上,紅口白牙的簡直說什么是什么。
萬一這婊子張口就說這群人要輪她,一百張嘴也難辯,而襲警這種事,在任何一個國家的明面上,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孟串兒直起身來活泛了一下被擰得生疼的胳膊,又攏了攏頭發。旁邊博南諾的開口說了一句:“請進。”
進門的居然是一個園丁,60歲上下的年紀,穿著淺藍色的園丁服,拿了一把修建樹木的大剪子,憨憨厚厚的樣子。
一進來看到這么多人有點緊張,局促不安地摳著衣角道:“門口的……樹旁邊都是人,還有……警察,他們禁止我現在工作。”
孟串兒旁邊的博南諾的被這園丁氣得面目猙獰,掏出槍來對著他開罵:“你他媽的……”
地上被踹得半天說不出話的老者捂著襠部,頭上豆大的汗珠骨碌碌往下滾,疼得脖子上的紫筋都出來了,沖著園丁嘶吼了一句:“滾!!!”園丁嚇得連滾帶爬地跑出去了。
孟串兒眼神犀利,透著一股似笑非笑的光芒。
老者緩過來一點了,用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巨大的辦公桌的抽屜,一個博南諾的成員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檔案袋,走過來扔到茶幾上說:“你們拿上這些,趕緊滾,如果敢跟外面的警察有所勾結,我們會傾盡全力整死你們。”
孟串兒抓起檔案袋,拉著宋暮新一路小跑沖了出去。出了會客廳的門,穿出了教堂樣金碧輝煌的主建筑,穿出了郁郁蔥蔥的院子像是穿越了另一個世界的時間和空間。
宋暮新感受到孟串兒手指尖握住手腕的溫熱大長腿跟上穿著高跟鞋的孟串兒其實并不費勁,但是他一直保持在孟串兒身后這短暫的不到24小時是一生中最特別的記憶。
這雙手,怕是以后再也見不到了生死相護時候的默契無關風花雪月,卻也值得一生紀念。有些想念悄悄萌芽在無光無塵的靈魂深處如同枯木逢春破土成長然后枝繁葉茂,只是當時的宋暮新還不明白這種感受是什么東西。
他以為,僅僅是這么多年沒佩服過什么人,但孟串兒這女人是讓他從里到外的佩服。從鐵鎖到博南諾的一幕一幕都像拍電影一樣屬于這個女人的并不是啞劇和黑白膠片是精彩絕倫的好萊塢大片。
并且一切時機掐得那么準,該發火的時候發火,該講道理攻心的時候講道理,面不改色心不跳拿命跟你玩兒,一般人是真的玩不起。
最最主要的是孟串兒的重情重義,江湖罕見記憶中的刀光劍影重疊在她的身上,跟她的熱血和狠辣形成一幅色彩獨特的畫卷。在沒見過她之前宋暮新絕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卡尼和蘇珊娜在門口各帶一大群人,林漢川和甄義道藏在人群中也在焦灼地翹首以盼已經可以看到這些人清晰可見的身影孟串兒停下了腳步松開了扣住宋暮新手腕的手。轉身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緊緊的擁抱。
亞青社的老爺子陪了她全場,一句話都沒說的信任,太他媽的值得一個擁抱了。宋暮新驚訝地睜大雙眼,隨即又感慨萬分地閉目無言。
他沒有擁住她,從今以后,他會停止想象這女人的一舉一動和她的模樣,作為亞青社的掌舵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沉湎于流星般墜落天際的兒女情長。
林漢川和甄義道對望了一眼,然后低頭垂手,老爺子在與不在,他們對這個教父般的人永遠都會心存敬畏,這種敬畏就是,忽略他絕無僅有,以后也不會再有的屬于一個人的,小小的脆弱和傷感。
孟串兒在宋暮新耳邊輕聲說:“帶著你的人先撤,我要留下配合警方行動,我要直接滅了博南諾。”
這個傻比組織坑害了多少中國人的血汗錢,當然說句良心話,孟串兒最最記恨的就是于小山在博南諾這里吃過的苦,她不是個小氣的女人,但在她的于小山這里,錙銖必較。
宋暮新不置一詞,孟串兒又擁緊他最后一下,送了他一句:“把剛才那個園丁抓住然后殺掉,博南諾怕是就徹底覆滅了,縱然再起,也僅僅是螢火之光,無法與日月爭輝了。”
隨即撂開手,宋暮新恢復了一如既往的不怒而威和穩如泰山:“這個人,留給漢川跟義道,畢竟下一任的老爺子,要從他們兩個中間出一個。”
孟串兒笑了笑:“那是你們亞青社內部的事,宋老大無須跟我一個外人交代。”
宋暮新跟孟串兒都是何等人精,那個園丁出現的時間過于詭異,小嘍啰們的反應倒是沒什么問題,地上那個老頭疼痛至此都不忘記回他一句滾,更何況,原本起了殺機的人怎可能瞬間平復。
作為博南諾的掌舵者,這廝也算是頭腦極其清楚,反應特別敏捷,格局也非常大氣的了。他進來不是請示,而是隱晦的命令,只不過這等瞞天過海的伎倆想騙過一個優秀的戰地記者和一個亞青社的老爺子,不算稚嫩,別無他法之下也不算高明。
宋暮新大踏步走出莊園外面,人群涌了上來,林漢川和甄義道還有亞青社的門徒們把宋暮新不動聲色地圍在中央。
“剛才那個園丁出去了?”老爺子面無表情,語氣上卻透著一股子壓力。
甄義道慌了一下,兩三秒鐘之后低頭道:“漢川派人跟著得,老爺子您放心,漢川派的兒徒,跟得很緊。”
宋暮新望了望林漢川,后者的眼神堅韌隱忍,他拍了拍林漢川的肩膀:“該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明白,老爺子……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