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恢復狀態令人驚喜,顧嬌準備給他做最后一次手術,這只是個小手術,之后他就可以安心靜養,不必再動刀了。
顧嬌剛戴上無菌手套,裕親王妃便帶著兒子上門了。
為了掩飾身份,裕親王妃穿的是尋常貴婦的裙衫,頭上的珠釵也只隨意戴了三兩支,可饒是如此,那三兩支在民間看來也是極為貴重的。
二東家親自接待了她。
二東家是有眼力勁的,這位夫人面色紅潤,一點不像身體有疾的樣子,倒是她懷中的十歲上下的孩子臉色蒼白,不時低低咳嗽一聲。
他道:“請問這位小公子看病嗎?”
內侍上前一步攔在他與自家主子之間。
市井百姓哪兒有資格與梁國的王妃說話?
梁國的地位高于昭國,梁國的王妃自然也比昭國的王妃身份貴重。
別說只是一個小小的醫館東家,就算是朝廷命官也未必有資格與自家王妃說話的。
“娘……”茗兒難受,拉了拉裕親王妃的袖子,小身子軟軟地靠在她懷中。
裕親王妃一時顧不上與二東家說話,安撫地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別怕,我們到醫館了,很快就有大夫為你治病了。”
二東家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貌似對方來個不好相與的。
開醫館這么多年,也算閱人無數,什么樣的人都見過,自然不會因為這點瞧不起就有所難受。
他客氣地看向內侍道:“請問小公子是怎么不好了?告訴我癥狀,我也好為小公子舉薦一位合適的大夫。”
“你們這兒醫術最高明的大夫是誰?”內侍毫不客氣地問。
那必須是他家小顧!
可他家小顧這會兒在給江石做手術呢,不能來。
何況他瞧那孩子的病也不算急癥,二東家想了想,將宋大夫叫了過來:“宋大夫,你給這位小公子看看。”
宋大夫對裕親王妃母子道:“里邊請。”
“你是醫館最好的大夫?”內侍懷疑地看著他,“我看你年紀不大,才二十歲吧?你們醫館連個有經驗的老大夫都請不起嗎?你們醫館的名聲究竟怎么來的?”
在常人眼里,一個大夫的醫術往往與他的年齡掛鉤,年紀越大經驗越豐富,然而見識過顧嬌的人都明白這不是絕對的。
顧嬌是醫館年齡最小的大夫,可她的醫術沒人不服氣。
宋大夫眼下不好與病人掰扯這些,只是他也不如二東家這般圓滑,就道:“我平日里給小孩子治得比較多,在這方面的經驗比較豐富。但要說醫術最高明,我確實排不上,可是顧姑娘這會兒在忙,你們若是不著急,可以在大堂等等。”
內侍聽著就要發火了,你們梁國皇帝都不敢這么怠慢我家王妃,你一個小小的民間大夫,我看你是尾巴翹上天了!
“退下。”裕親王妃說。
內侍:“……是。”
“請問那位還要多久?”裕親王妃問宋大夫。
宋大夫道:“快了,一個小手術,很快就好。”
裕親王妃點點頭:“好,我等。”
內侍小聲嘀咕:“王妃……”
裕親王妃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色。
內侍不吭聲了。
顧嬌沒讓裕親王妃等太久,一刻半鐘就出來了。
裕親王妃看到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才反應過來方才那位大夫確實說的是顧姑娘,而不是顧大夫。
只是……這也太年輕了些。
顧嬌對這種質疑的目光習以為常,從容淡定地將人帶進診室,先給孩子把了脈,隨后從桌上的罐子里拿出一個干凈的壓舌板。
“張嘴。”
茗兒沒被人這般檢查過,有些害怕。
裕親王妃也很是古怪地看著顧嬌。
顧嬌道:“這個不痛的,我壓一下的舌頭才能看到你的咽喉。”
聽她這么說,裕親王妃放心了:“乖,聽大夫的話。”
顧嬌小時候也不愛被人用壓舌板,壓太過了會讓她難受,她的動作又快又輕,茗兒還沒來得及難受她已經將壓舌板拿出來了。
扁桃體有點紅腫。
顧嬌又拿出聽診器來,掛在耳朵上:“衣裳解開。”
裕親王妃從沒見過這么奇怪的東西和奇怪的檢查方法,但也只當是這間醫館獨創的,沒多心什么。
她去解兒子的衣裳,卻被兒子拉住手腕:“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在她面前脫衣裳!”
自古就有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說法,他已經虛十歲了,是個大男子漢了!
顧嬌兇巴巴地看著他:“你脫也得脫,不脫也得脫。”
特別女流氓!
茗兒:“……”
來了醫館哪兒有不聽大夫話的,茗兒的衣裳成功被扒,無比屈辱地看著某人用一個奇怪的東西在他的前胸后背聽來聽去。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被摸遍了。
好羞恥!
“肺炎。”
顧嬌給出了診斷。
“那這嚴重嗎?”裕親王妃擔憂地問。
顧嬌摘下聽診器:“輕度肺炎,不算太嚴重,先吃點藥。”
裕親王妃蹙眉:“可是他咳嗽了十多天了。”
她的意思是咳嗽十多天了難道不嚴重嗎?
顧嬌明白,可顧嬌也不能違心地說你兒子真嚴重,立馬就有性命之憂。這個肺炎在古代算嚴重,在她這兒都不叫事兒。
她有消炎藥。
顧嬌道:“是慢慢感染到肺部的,現在開始要認真吃藥。”
不然就得打吊瓶,這個顧嬌就沒說了。
顧嬌將寫好的單子蓋了章遞給裕親王妃:“出去柜臺結賬,一會兒把藥拿給你們。”
裕親王妃拿著單子,似信非信地去了。
雖然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很有老大夫的氣場,但她總不太敢相信她能輕而易舉地治好兒子的病。
裕親王妃帶著兒子出去了。
顧嬌打開小藥箱,里頭居然有兒童止咳糖漿了。
是研究所獨立研發的藥品,比市面上的同類藥更安全有效,當然價格也貴了好幾倍就是了。
她漸漸發現一個問題——藥箱里出現的全都是研究所的東西,不會是市面上的。
這是不是說,她只能用研究所的東西?
又或者,只要是研究所的她都拿過來用?
到目前為止,藥箱里只出現了她需要用到的藥物與簡單的手術耗材,儀器什么的暫時還沒有,否則她就能給顧琰做手術了。
顧嬌把消炎藥與止咳糖漿分別用瓷瓶裝好,給了一個十毫升的小勺子:“糖漿一天三次,一次一勺。藥片一天兩次,一次兩片。飯后服用。”
頓了頓,看了看天色:“現在就能喝一次,吃東西了嗎?”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今天只顧著給兒子看病,卻連早飯都忘記給兒子吃了。
當然了,不是沒準備了,而是拿出來茗兒不想吃就放在一邊,打算一會兒再吃。
可一會兒便上了馬車來了醫館,兜兜轉轉弄到現在都快中午了,這孩子一口水都沒喝呢。
裕親王妃愧疚地看著兒子:“肚子餓壞了吧?都是娘不好,忘了你沒吃早飯。”
茗兒生著病,胃口不佳,并不覺得肚子餓。
可裕親王妃卻不愿耽擱,取消了即刻回去的念頭,回去了也沒人,這會兒裕親王一定還在皇宮和昭國大臣吵架。
裕親王妃將兒子帶回了醫館的廂房,吩咐內侍去買點可口的點心,得知醫館有廚子,又給了銀子讓廚子給準備一點飯菜。
吃過飯,茗兒喝了藥,睡著了。
裕親王妃沒吵他,讓他睡。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
國子監蒙學放學了,劉全去接了小凈空,將他送到醫館。之后劉全去清和書院接顧琰和顧小順到魯師傅家學藝。
小凈空蹲在醫館后院的沙地上,用竹棍教小江梨寫字。
“江,這是你的江,這個是梨。”
“那我哥哥的名字怎么寫?”
“江和你一樣,石是這樣。”小凈空在沙子上寫了個大大的石。
后院本是沒有沙地的,小凈空要玩,顧嬌才給他弄了一堆沙子。
小江梨認真寫著哥哥的名字。
哥哥的名字簡單,一下子就寫好了,她的好難。
小凈空是聰明的小孩子,卻不是有經驗的老師,他雖然常常檢查顧琰與顧小順功課,但總是教到一半就被氣成小河豚。
教小江梨也一樣。
小江梨總學不會,他又成小河豚了。
他是一個紳士小河豚,不能沖小姑娘發火,只能一個人跑到大樹后生悶氣。
“啊啊啊!急死我了!”
裕親王妃去了一趟廚房,回廂房的路上就看見一個小豆丁在大樹下張牙舞爪地咆哮!
那小豆丁可愛極了,小腦袋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眼睛又黑又亮,睫羽又翹又長,掄著小拳拳抓狂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裕親王妃被萌得心都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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