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著她死死拽住衣角的手,冷笑:“怎么?又想打本王耳光?那你這次最好用力一點,別像上次那樣一個巴掌印也沒留下。”
太子從御書房出來,一臉菜色,沒怎么看路,差點與旁側走過來的人撞上。
他正欲發作,卻發現來人是寧王。
他說不上來什么心情,悶悶地打了招呼:“大哥。”
寧王笑了笑,說道:“怎么了?看你好像不高興的樣子,是父皇訓斥你了還是訓斥小七了?”
太子幽怨地說道:“父皇說是我沒把小七管教好!這干我什么事?誰知道那小胖子哪兒的膽子滿皇宮亂竄?”
寧王失笑,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是太子,是做哥哥的,是所有皇子的表率,父皇難免對你的期許高了些。你放心吧,父皇也就是嘴上一說,不會真怪你的。至于小七,他本就是調皮的年紀,闖禍也正常,父皇疼他都來不及。也不會真怪罪他的。”
這番話聽得還是挺舒坦的。
太子不會嫉妒秦楚煜分走父皇的寵愛,畢竟是自己嫡親弟弟,也畢竟相差了這么多歲,何況寧王說的沒錯,父皇責問他是因為對他的期許比別的皇子高。
他嘆道:“就是……父皇還是要罰小七,我求情也沒用。”
寧王笑著拍了拍太子肩膀:“你先回東宮吧,父皇那邊我會去說。”
太子張了張嘴,老實說他與寧王不是一個陣營的,寧王是他的帝王路上最大的威脅,不僅因為寧王比他聰明能干,也因為父皇十分疼愛寧王。
可寧王這個哥哥時常讓人恨不起來。
他的眼神很暖、很陽光、很坦誠,他努力做一個父皇的好兒子,也努力做一個皇子們的好哥哥,他夠上進,但又看不出太大的野心。
尤其他對琳瑯沒有半分不可言說的心思。
別以為自己不知道,老三、老四、甚至淑妃的老五都悄悄愛慕過琳瑯。
只有大哥光明磊落,正人君子。
這么一想,太子看寧王就順眼多了:“那行,小七的事就拜托大哥了,琳瑯受了傷,我得盡快回去照顧他。”
他剛走了幾步,寧王忽然叫住他:“二弟。”
太子轉過身來:“大哥還有事?”
寧王道:“父皇最近很為六部考核的事發愁,內閣也為此爭論不休,我正打算去內閣一趟,二弟要不要一起?”
“這……”太子有些猶豫。
作為一國太子,他自然知道適當的參與政務為父皇分憂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可他又實在擔心琳瑯的傷勢。
寧王笑了笑:“那要不我還是和父皇說我自己一個人去算了。”
這若是讓父皇知道了能高興嗎?
太子嘀咕:“父皇方才沒說這件事。”
寧王笑道:“那是因為我還沒稟報。”
得,逃不脫了。
太子嘆氣:“那我等大哥一起去內閣。”
寧王微笑:“好。”
看著兄弟二人親密無間地上了馬車,大樹后的顧嬌與元棠眼睛都是直的。
元棠:“不是吧?這都沒打起來?太子是嫌自己綠得不夠徹底呀?”
元棠已經發現那個私會太子妃的男人是誰了。
不僅僅是因為他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更因為對方在離開時轉過身來不小心叫他看清了那張臉。
他那會兒的心情只能用要多驚訝有多驚訝來形容。
顧嬌唔了一聲,確實很驚訝。
元棠冷聲道:“我要替自己洗脫冤屈!”
顧嬌一口拒絕:“不行。”
“為什么?”元棠問道。
“瑞王妃會死。”顧嬌說道,“她是唯一能‘見過’你與太子妃私會的人,她是重要的證人,一旦你脫罪了,寧王就不會留著她了。”
和寧王這種人是不能講道義的,別指望他顧念兄弟情分。
元棠冷哼道:“難道我要一輩子背著這個黑鍋嗎?”
顧嬌的眼珠子轉了轉:“要不……你去殺了他?”
元棠嘴角狠狠一抽。
他是個西瓜嗎?我說殺就殺!
還有,這可是你們昭國的地盤!我去刺殺你們昭國的皇長子,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吶?
似是看出了他的埋怨,顧嬌攤手:“你不是連皇帝都刺殺過嗎?”
元棠捏緊拳頭:“那是做做樣子!我哪兒敢真把你們皇帝殺了!我不要命了嗎!”
顧嬌睨了睨他:“勾結敵國太妃,和找死有區別嗎?”
元棠噎住。
想到什么,元棠嘻嘻一笑:“誒?要不,你告訴你們太后吧?莊太后不是很信任你嗎?你說的話,她不會不信的吧?”
顧嬌沉默。
半晌,才淡淡地開口:“她信我,就是我拿刀捅她心窩子的理由嗎?”
元棠再一次噎住。
他忘了,寧王的身體里流著與莊太后相同的血。
寧王可以對不起很多人,但他從沒負過莊太后。
他對莊太后的孝敬是發自內心的。
元棠深深地看向顧嬌:“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我需要知道,我們日后是敵人,還是朋友。”
不怪元棠會這么問,實在是就連元棠都看出來了,寧王是不會動顧嬌的。
寧王不可能到現在還猜不到顧嬌已經猜出了真相,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顧嬌的命,原因元棠想到了好幾個。
一是顧嬌是莊太后的心肝肉,動顧嬌,莊太后不會善罷甘休。
二是寧王也需要顧嬌去治療寧王妃的病,當然,這個是建立在寧王對寧王妃有感情的前提下。
第三點,也是很重要的一點,顧嬌是局外人,她根本不在乎皇子之爭,就算寧王把太子綠成草原了,又和顧嬌有什么關系呢?
既然寧王不會殺她,那她就沒必要與寧王為敵了吧?
顧嬌淡道:“我只做我認為有必要去做的事。”
元棠不解:“什么意思啊?到底和不和寧王作對啊?”
顧嬌看向他:“這話其實應當我來問你。”
元棠一愣:“什么?”
顧嬌不疾不徐地說道:“要是寧王發現行刺你并不容易,干脆放棄你,轉頭去想別的法子,那你還要與他為敵嗎?”
元棠張了張嘴:“我……”
顧嬌道:“與不與他敵和我沒關系,我從來不需要什么朋友,也不懼怕多幾個對手。”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丫頭的話,扎心吶!
所以這丫頭到底什么意思,他還是沒明白啊!
顧嬌所料沒錯,寧王在發現元棠這塊硬骨頭不好啃后,的確暫時沒再對元棠有進一步的舉動。
這件事雖未鬧開,可要堵住瑞王夫婦的嘴也不容易,寧王有兩個比較好的選擇——一是再演一場戲,讓瑞王妃發現“真正的假山男子”,這個男子就任由寧王挑選了,隨便推個替罪羊出來頂包都成。
只不過,這需要太子妃的配合,從今天顧嬌所觀察到的太子妃與寧王的關系來看,恐怕太子妃不會樂意。
再者,就算有了新的替罪羊,那么接下來呢?真把太子妃與替罪羊推出去嗎?寧王舍得讓太子妃身敗名裂嗎?
第二個選擇就是殺掉瑞王妃。
瑞王妃是目擊者,其實顧嬌也是,只不過顧嬌并不在意這件事,不像瑞王妃與太子妃有過節,她不會輕易放過這個看太子妃身敗名裂的機會。
“顧姑娘,咱們回醫館嗎?”馬車上,小三子問。
“去寧王府。”顧嬌說。
“好嘞!”
小三子將馬車趕去了寧王府。
寧王妃在自己院子見了顧嬌,她讓人奉了茶:“顧大夫今天來是為我復診的嗎?我記得復診是三天后。”
言外之意,是看出顧嬌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顧嬌倒也沒扭扭捏捏的,開門見山地說道:“王妃,我能信任你嗎?”
寧王妃端著茶杯的手頓住。
寧王與太子在內閣忙到很晚,回到王府時夜都深了。
寧王妃坐在涼亭里喝茶。
寧王按了按眉心走過去,有下人為他打了簾子,他才發現瑞王妃也在。
他微微愣了一下,很快神色便恢復正常,溫和地笑道:“素心,我回來了,三弟妹也在呢。”
“大哥!”瑞王妃聽到他的聲音,扭頭一看,站起身來,笑著行了一禮,“大嫂說她很悶,我搬過來住幾天,好生陪陪大嫂,大哥不會介意吧!”
“怎么會?有你陪著素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寧王一邊含笑說著,一邊來到寧王妃的另一側,挨著她坐下,道,“抱歉,今天內閣的事情太多了,沒趕回來陪你看戲。”
寧王妃給他倒了一杯花茶:“沒事,三弟妹陪我看過了。”
寧王笑著看了二人一眼:“是看的哪一場?好看嗎?”
瑞王妃點頭如搗蒜:“是《拜月亭》,太精彩了,我都看哭了呢!”
寧王笑了笑,寵溺地看向寧王妃:“那,素心哭了沒有?”
寧王妃反問:“殿下希望我哭嗎?”
寧王又愣了一下,隨即握住她的一只手,問道:“怎么會?我答應過素心,這輩子都不會讓你落淚。”
寧王妃將手從他掌心拿出來,把倒的花茶推到他面前:“殿下喝茶吧。”
“好。”
三人在亭子里坐了會兒,寧王道:“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歇息。”
三人起身走出亭子,可就在走下臺階的一霎,瑞王妃忽然尖叫了一聲,整個身子超前傾去。
寧王與她之間隔了一個寧王妃,想出手也來不及,就見寧王妃一把抓住了瑞王妃,將她往后一拉,穩住了她的身形。
寧王妃自己去失去平衡,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素心!”
“大嫂!”
寧王妃摔得很慘,左胳膊都脫了臼。
大夫為她復位后,為她纏上布條,讓她臥床歇息。
瑞王妃難過得直掉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腳滑了……”
寧王妃讓瑞王妃不要多想,回屋歇息。
寧王留下來給寧王妃喂藥。
寧王妃沒喝藥,而是直勾勾地看著他:“殿下,你說,三弟妹為什么會腳滑?是不是踩到什么東西了?”
寧王微微一頓。
寧王妃接著道:“我明明讓人將亭子清理得很干凈,是誰放了不該放的東西?”
她的眼神令寧王皺起眉頭:“本王怎么知道?”
說罷,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夠好,寧王深吸一口氣,道,“如果素心想知道,我讓人去查。”
寧王妃扯了扯唇角:“王爺最好能夠查到。”
寧王當然查到了,這種事還難不倒他。
可他查到的結果差點沒讓他的表情當場裂開!
“是、是王妃讓小的們……在、在、在臺階上抹了點豬油。”小廝戰戰兢兢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天知道一貫溫柔賢惠的寧王妃怎么突然不做人了,要抹豬油去害瑞王妃啊!
偏偏害瑞王妃不成,把自個兒給摔傷了……
寧王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滾出去!自己去領板子!”
“是……是……是!”小廝連滾帶爬地去了,唯恐再慢點兒這位爺就得改變主意要他腦袋。
寧王妃雖是受了傷,睡眠卻并未受到影響。
她一覺睡到天大亮,瑞王妃都起來好一會兒了。
她去了寧王妃的屋子。
寧王也過來了,他有話與寧王妃說,可瑞王妃在場他就不好開口了。
他深深地看了寧王妃一眼,去內閣處理公務了。
可他萬萬沒料到的是,他在內閣屁股都還沒坐熱,府上的管家來報——寧王妃中毒了!
寧王一口氣噎在喉嚨,幾乎生生噎死過去!
“殿下,一會兒……”內閣大學士走過來,正要與寧王商議要事,就見寧王唰的站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內閣大學士:“……”
寧王進屋時,寧王妃正坐在床頭喝藥,臉色很蒼白,神色卻漫不經心的。
寧王面無表情地捏了捏手指:“你們都退下。”
“是!”下人趕忙退了出去。
寧王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幾下,來到床邊坐下,溫柔地看著她:“給我。”
寧王妃把藥碗遞給他。
寧王先自己嘗了一口,不冷也不燙,這才舀了一勺喂她。
“是烏頭。”寧王妃喝了藥,說。
寧王去舀第二勺藥的動作頓住。
寧王妃笑了笑,說道:“原本是做給三弟妹的酸杏,我好奇先嘗了一顆,不料就中了毒。殿下說,會是誰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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