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的一扇小隔間內,天穹書院的學生們圍坐一桌。
戲臺上的表演快開始了,丫鬟們正在布置場地,聽說今日來唱戲的主角兒是一個叫常璟的戲子,來自大燕豐城,自幼學戲,師從大燕第一戲曲大師沈瓏,原先是為皇族唱戲的,是天香閣的老板娘徐夫人于他有恩,他才來天香閣為徐夫人撐兩年場子。
等兩年期滿,這位常公子就要離開盛都了。
因此,所有客人都萬分珍惜這短暫而來之不易的表演。
聽完鐘鼎的描述,顧小順有點兒迷。
不就是顧承風么?幾時整了這么多噱頭?
還有,你隨便就拿了常璟的名字在外頭唱戲,常璟知道嗎?
也不怕常璟把你揍成沙包。
“天香閣的姑娘真美。”袁嘯望著大堂中穿梭而過的姑娘們,心馳神遙地說道。
趙巍不知從哪兒摸了一把折扇,一邊扇,一邊風度翩翩地說道:“擔得起貌若天仙二字。”
顧小順:貌若天仙是二字?
你倆是魔怔了吧?
“一般般吧。”顧小順說。
二人齊齊朝顧小順瞪來:“爾豈敢侮辱天香閣的仙子姑娘!”
顧小順冤枉:“我沒啊,我就是覺得她們……”
一般般吶。
哪兒有他姐長得好看?
他姐暫且不提,就他姐夫,信陽公主,哪個不比這些姑娘們好看?
袁嘯哼道:“你這小子就是沒開竅!”
趙巍深以為然!
他們是不信這世上有比天香閣的姑娘們更美的女人,若非說有,那也是活在傳聞中,讓人吹噓出來的而已。
譬如那位滄瀾女子書院的第一美人,成天戴著一張面紗,誰知道她究竟長啥樣?
眼睛美就整個人都美嗎?
誰能保證面紗下不是滿臉麻子大齙牙?
二人心里閃過幾乎同樣的想法,可就在此刻,一道謫仙般的身影自大堂后方的人群中一晃而過。
趙巍先看見的。
他整個身子立馬繃直了!
他趕忙去拉身邊的袁嘯。
袁嘯正在看一位沖自己招手微笑的姑娘,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別!干嘛!”袁嘯看也不看地拍開他的手。
“美人!美人!”趙巍激動地說。
若是袁嘯這會兒沒被天香閣的姑娘迷亂心智,一定能反應過來,以趙巍這溫吞吞的性子,能急吼吼成這樣,那必定是遇上九宮仙人了。
趙巍叫不動袁嘯,等他再回頭望去時,那道謫仙般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你方才叫我干啥?”姑娘走了,袁嘯也回過神了,他問趙巍。
趙巍翻了個白眼:“沒啥!”
活該你沒眼福,傻子!
后院。
“她沒把金子藏這兒。”
女子挖了一勺冰涼可口的西瓜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我看見她換地方兒了。”
顧嬌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那間特殊廂房,廂房的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個粗使仆婦,看樣子都是讓她打暈了。
就不知她這西瓜是打哪兒順來的。
看著特別解暑好吃的樣子。
女子又道:“我告訴你金子藏在哪里,你挖出來分我一半。”
顧嬌說道:“我自己挖也挖能到。”
女子道:“她每半個時辰過來看一下自己的金子,半個時辰就要到了。”
顧嬌看著被自己挖得千瘡百孔的小花圃,認真思索了不被徐鳳仙看出來的可能性。
結果顯示為零。
“好,成交。”顧嬌說。
女子吃著西瓜,給顧嬌指了個地兒:“諾,就那里。”
顧嬌順著她指的方向開挖,果然沒挖多久匕首便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顧嬌大喜過望,又接連挖了幾下,總算將徐鳳仙的藏金罐子挖出來了。
女子把勺子放進西瓜里,騰出一只手來:“我的那一份。”
顧嬌從罐子里掏出一個金元寶,掰了一瓣遞給她:“給,你的一瓣。”
女子:“……”
卻說蕭珩抵達天香閣后,并未直奔顧承風二樓的廂房。
他用小九與顧承風保持著聯絡,知道他哪日會登臺唱戲,今日正是他登臺的日子。
他打算直接從大堂后側繞去后臺。
走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心里想這事兒,連面具都忘了戴。
他趕忙將面具從寬袖里拿出來戴上。
剛一戴上,便瞧見了從另一側走廊上過來的明郡王。
明郡王也是過來聽戲的。
這是蕭珩的第一反應。
很快,他又覺得不大對勁。
韓家剛出了事,他就來聽戲,他不像這么沒腦子的事。
所以……他是有的目的。
打聽消息還是其他?
明郡王去后臺,如此一來,蕭珩便去不了了。
雖說他今日是男裝,可明郡王若在,他也不方便與顧承風說話。
至于說去監視明郡王,也沒必要。
顧承風在后臺,他會監視到。
蕭珩決定還是去顧承風的廂房等他。
他上樓后,在廂房里坐了一會兒,屋子里悶熱得很,他不能開臨街的窗子,以免有人從對面的商鋪中看進來。
他只得去開后窗。
顧承風這兒的后窗正對著后院的小花圃。
蕭珩剛一推開,便瞧見了那道熟悉的小身影。
蕭珩幾乎是想也沒想地走下樓去。
徐鳳仙埋了不止一罐,顧嬌繼續開挖。
反正都是不義之財,顧嬌挖得毫無心理壓力。
她換了挖掘工具小鏟子,挖得越發順手了,沒注意到蕭珩過來了。
這從另一方面其實反應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心里對蕭珩是極度信任的,若此時靠近的是任何一道能讓顧嬌感受到危險的氣息,顧嬌的身體會遵循殺手的本能,做出比腦子更迅猛的擊殺反應。
蕭珩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她了。
上一回見她還是在對戰少林武僧的擊鞠賽那天,少林武僧傷了不少顧嬌的同伴,顧嬌查出幕后主使為韓世子。
于是二人里應外合將韓世子套了麻袋。
之后,他送顧嬌去了南內城門。
自那一別,便是現在。
這段日子發生了許多事。
她先去了關山,追殺太子府的錦衣衛,整整七日才歸,其間生死未卜。
回盛都后她又去了皇宮,誘殺南宮厲。
再之后是顧琰的手術。
一樁樁,一件件,顧承風在字條上說得云淡風輕,但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安心?
眼下見她沒心沒肺地挖金子,他好氣又好笑。
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嗎?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些人嗎?又知道自己把盛都的格局攪亂成什么樣了嗎?
南宮與韓家快亂成一鍋粥了,她居然還有空在這兒挖金子。
顧嬌挖得認真極了。
直到一道高大的暗影籠罩過來。
顧嬌眉頭一皺:“你擋我光了。”
“呵,是嗎?”
一道不咸不淡的聲音自顧嬌頭頂響起。
顧嬌手一抖,手里的鏟鏟掉在了地上。
蕭珩危險地看著她,他今日非得找她好生算算賬,讓她長點記性,不然她日后還這么無法無天的,太不把自己的安危當一回事了!
顧嬌蹲在地上,兩只手抓著自己的鞋,不回頭,不抬頭,不亂動。
我不動,你就看不見我。
蕭珩:“……”
“起來。”蕭珩說。
我不。
我要在這里長蘑菇。
顧嬌不起來。
蕭珩直接彎下腰身,把人抱了起來,顧嬌仍維持著長蘑菇的姿勢,蕭珩懷中宛若抱了一個超大號的蘑菇。
他把她的一雙修長美腿放下,讓她站在地上,隨后他把人壁咚到了大樹上。
相公會壁咚了耶,顧嬌睜大了眼。
她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氣息,帶著輕微的幽香與他微熱的呼吸,十分令人著迷。
男人在耍帥這方面總是無師自通的。
蕭珩一手撐在顧嬌柔軟的腰側,另一手捏起她精致的下巴,危險地說道:“刺殺太子府的錦衣衛,嗯?誘殺南宮厲,嗯?”
這兩聲嗯,聽得顧嬌耳朵都酥了。
蕭珩朝她靠近了一分,嘴唇幾乎貼上她的唇:“怎么不說話?”
顧嬌咽了咽口水,眨眨眼,伸出纖細的食指,戳戳他胸口,指向一旁。
蕭珩扭頭一看,就見小花圃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抱著半邊西瓜的女子。
女子站在一株牡丹花旁,將國色天香的牡丹襯得黯然失色。
她一邊吃著西瓜,一邊好奇地看著他倆。
仿佛在說——
你倆咋還不親?我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