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很詫異,“奶奶,你怎么會這么想?”
老人語重心長的說,“我已經六十九了,我這輩子沒有希望讓你住進‘海納百川’。而你父親卻已經住在‘海納百川’里了,你說過你想搬到‘海納百川’,如果你跟你父親在一起,你的夢想不就可以實現了嗎?”
趙珍芳一直把葉棠隨口這句話記在心里,外孫女的每一個夢想,她都想滿足,但這個夢想,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葉棠停下腳步,望著她蒼老但依然有神的雙眼,“難道你也想讓我變得跟那個女孩一樣沒有教養嗎?一言不合,先隨地扔垃圾?”
岑硯南哧的笑起來,但葉棠沒有笑,很認真的說,“奶奶,難道我看起來是嫌貧愛富的人?你得相信我能靠我自己的雙手實現這個‘夢想’,我還能讓你也住進‘海納百川’,至于這位父親,既然前十九年我們形同陌路,今后我們照樣形同陌路,我可不想和陌生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無論多豪華的房子都渾身難受。”
葉棠的話讓趙珍芳心里踏實下來,老人臉上的愁云終于散開。
“隨你吧。”
葉棠抬手攬住她的肩,
“既然隨我,奶奶,你快辭掉清潔工的工作,我養你!”
趙珍芳無奈的笑,“你又異想天開了。”
岑硯南琢磨著葉棠的話,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海納百川”大廈金碧輝煌的頂端,他覺得她沒有開玩笑。
……
目睹蘇子沐這場鬧劇后,駱幸川忽然沒了去學校的心思,前世他和蘇子沐在高中的時候,沒有多深的交集,顯然歷史已經被他改變了。
他給自己的班主任王志偉打了一個電話請假。
“少爺,那您現在準備去哪?回家嗎?”司機小心翼翼的問,他覺得葉小姐的死訊讓他家少爺的脾氣變得喜怒無常,難以琢磨。
駱幸川問他,“你知道A城哪家店紋身比較好嗎?”
!!!!!!
司機額頭上起了冷汗,“抱歉少爺,我不紋身,我也不認識身上有紋身的人。”
新員工進駱氏集團工作之前,都要提前體檢,其中有一條紀律要求是,任何人身上不能有紋身。聽說這是公司上一任總裁——駱幸川的爺爺規定的,從上至下,一直貫徹至今,老一輩的人比較傳統。
司機是個老實人,他一想到紋身,就會聯想一些不好的東西,他有些結巴的問駱幸川,“難道您要紋身?”
駱幸川“嗯”了一聲,打開手機大眾點評,查看全城口碑靠前的紋身店。
眼看阻止不了他,司機趕緊悄摸摸的給老板發微信。他十分不解,十七歲的未成年,家教嚴苛,一中的優等生,老師們的寵兒,從來沒有接觸過社會陰暗面的孩子,怎么會想到紋身呢?!
況且駱幸川的容貌氣質和紋身也格格不入啊,他無法想象這個孩子身上紋一條龍或者一個大骷髏頭是什么效果。
駱榮誠看到司機的微信,也很吃驚,但這幾天,他和妻子對兒子都是百依百順的,生怕刺激到他,影響他的心情,如果紋身能讓兒子開心……也沒關系吧,一個圖案而已,不用那么拘束教條……駱榮誠盡量先說服自己,然后回復司機:“他想干什么,你隨他的意,我們都不要過多干涉。”
過了一會兒,駱榮誠又發來一番話:“糖糖罹難,小川肯定傷心欲絕,總得有發泄的途徑,紋身也沒關系,不過你得幫我監督一下,千萬別讓他紋一個大花手臂或者滿背的圖案,他畢竟才17歲,搞太夸張,學校老師可能有意見。”
司機:“……”
他欲哭無淚,老板真是強人所難,他一個司機,哪有能耐左右少爺的決定?要不然他干嘛要給他發微信!
挑剔的駱幸川在大眾點評上翻來覆去,總算選中了一家百分之99好評率,且距離這里不遠的紋身工作室,工作室的名字叫“阿勇”。
頁面上有一個聯系電話,他打過去問,“你好,請問我沒有預約,現在我可以直接過去紋身嗎?”
“你要紋什么圖案?復雜的得預約,簡單的可以過來,”對方態度很好。
“只紋幾個字。”
“那可以,你直接過來吧。”
……
阿勇紋身工作室的地點在棚戶區,地址寫著福興巷XX號,到了福興巷口,汽車進不去,駱幸川和司機前后步行入內。
到達地圖顯示的地點——一個又舊又小的平房被重新裝修過,朋克加暗黑風格,門口掛著一面黑白旗,門口兩邊放了一對半人高的黑白色俄羅斯套娃,大概和過去鎮宅的石獅一個意義,著實與周圍居民的破房子格格不入。
現在某些特立獨行的年輕人追求復古、懷舊,專門找一些破破爛爛的地方探訪,什么廢棄鐵路、建筑廢墟,甚至還把街邊曬太陽的老大爺當成道具,擺一些憂傷寂寞裝逼的造型。很多人跟風紋身,也是為了裝逼。顯然,這家店也是走這種風格。
大眾點評顯示它家生意火爆,但現在店門口很冷清。
駱幸川伸手,摸了摸套娃的腦袋。
他家里也有一套套娃,上等的俄羅斯白樺木制作,從小到大總共9個,每一個娃娃都是俄羅斯藝術家親手繪制的,形象各不相同,精致、素雅,在底部有藝術家的前簽名,這套套娃是葉棠送給他9歲的生日禮物。那年葉棠和父母去俄羅斯度假,在圣彼得堡買的這份禮物。正好9個娃娃,對應他9歲的年紀。
他前17年,17個生日,每年葉棠都會送他一樣東西。
這個月月底就是他18歲的生日了,他卻再也收不到她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