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洲走了之后,徐家又恢復了之前的忙碌。
林寶秀也繼續沉浸在書本之中,當然,她也有了一些改變,不會,一看就是一整天,而是每天會空出半天的時間,踩踩縫紉機,聽老太太講做衣服。
除此之外,徐家也變得熱鬧起來,那些想要建蔬菜大棚的人家,沒事了就會來坐坐,取取經聽聽經驗。
男同胞就找徐建國,女同胞就找周紅梅,林寶秀偶爾在旁,也能聽聽她們話家常。
“聽說了沒?后村的林寶珠要嫁人了?”
若是以前,周紅梅聽到林寶珠這個名字都要變臉的,而現在,可能是因為家里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她再聽到這個名字,竟然半點感覺都沒有了,甚至聽到這個話題,還能說兩句。
“嫁人啊?這可是喜事!”
“……可不就是!”說話的那位大嬸說完了之后才想起林寶珠跟徐洲的那些事兒,可話已經說出口了,她也沒辦法收回來,就怕周紅梅變臉。
這會兒的周紅梅,可是村里的香餑餑,大家伙都指著她們傳授經驗,可不能把人得罪了,好在,周紅梅也就愣了一下,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那位大嬸才松了一口氣。
否則,她男人要是知道了,能把她捶死。
其他人的想法跟她差不多,見周紅梅沒生氣,才繼續說著這個大新聞。
“聽說啊,日子都定好了,就等著辦事呢!”
“可不是,這些天,李蓮花終于又活過來了!”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鬧,林寶秀一直安靜的坐在老太太旁邊,起先還認真地畫著旗袍樣式,后來聽著聽著就走了神。
對于林寶珠嫁人這件事情,林寶秀自然是舉雙手贊成的,哪怕她跟林寶珠沒怎么見面,也知道林寶珠是心有不甘的,無論是單純的看她不爽,還是心中放不下徐洲,這都不是林寶秀樂意看見的。
嫁人多好呀,嫁人之后,她過她的日子,咱過咱的日子,互不相干。
這樣想著,林寶秀越發期盼林寶珠快些嫁人,甚至盼著她婚后生活幸福歡樂,這樣,她就再也沒心思搭理徐洲和自己了。
可聽到后面,林寶秀就知道,她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聽說啊,這趙家選的日子是四月十二,可林寶珠硬是沒同意,選那個四月初十,聽說她未來婆婆為這個很不高興呢!”
“這四月初十是什么特別的日子?”
“能有什么特別的?這丫頭呀,還真沒看出來,也是個倔性子,這趙家夫人好說歹說,說四月十二是專門請人算過的適合他倆結婚的好日子,可任憑人家怎么說,林寶珠就是不同意,非要選在四月初十,說是什么十全十美,兩家為這事兒差點吵起來,還是那趙衛東,兩邊勸勸,這才把日子定在了四月初十!”
“唉,也不知道林寶珠咋想的,這還沒結婚呢,就把婆婆給得罪了,是怕自己嫁過去日子太好過了?”
“這有啥好怕的?就算婆婆不待見,人自家男人待見不就行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林寶秀也想不通,林寶珠在想什么,這四月初十有什么好的?
“不過,人家也不帶怕的,這要是跟婆婆處不好,人家還能隨軍呀,這趙衛東可是個干部呢!”
“哎,林寶珠的運氣怎么就這么好呢?我家閨女長得也不錯呀,怎么就沒人給她說個好對象?”
“得了吧,你閨女能跟林寶珠相比?人林寶珠可是個初中生,而且,幾乎沒下過地,那小臉白的……”
那大嬸的話還沒有說完,視線就落到了林寶秀的身上,這要說漂亮,村里估計沒人比得過林寶秀,可這因為太漂亮了,反而沒人敢往自家里招惹,也叫周紅梅和徐建國心大,把這丫頭娶回來做兒媳婦,就不怕這丫頭跟她媽一樣?
當然,這種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
那位大嬸收回視線,正準備繼續說,就被那個她剛剛埋汰的人懟上了。
“嘿?怎么說話的呢?初中生就了不起啊?初中生不也只是當了個小學徒?我閨女咋了?我閨女無論是田里還是廚房,都是一把好手,誰娶回家那是誰的運氣!”
大嬸:“……”那樣一把好手,你就別肖想把閨女嫁到鎮上了,待在農村,確實是個寶,可是鎮上,哪家愿意娶一個黑不溜秋的姑娘回去?人家又不是種地。
話題一下子就偏了,林寶秀也不想再聽了,跟老太太說了一聲,就拿著自己的筆記本回了院子。
林寶秀一直不知道四月初十是什么好日子,直到她在書桌上看到徐洲特意為她自制的日歷,她才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四月初十的前一天,被她畫了一個紅圈圈,四月三十號,也就是徐洲要回家的那一天。
所以,林寶珠選的四月初十,也就是五月一號,是特意為徐洲選的嗎?
林寶秀完全不懂林寶珠是一種什么樣的心理,讓徐洲親眼看著她嫁人?是打算讓徐洲祝福她?還是期待徐洲后悔難過?
林寶秀看著日歷,心情不自覺的變得煩躁。
她努力的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沒有用,無論是看書還是畫畫,完全靜不下心來。
無奈,她只能放下書和筆,起身出了院子。
徐琳說,沒有思路的時候就出去走走,看看天看看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說不定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林寶秀走出自家院,四月天,氣溫已經回暖,各家門前屋后的桃樹,杏樹都開了花,林寶秀繞過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大媽大嬸們,沿著門口的小路一直向西走,西邊過去沒幾家人,就是一大片田,綠油油的一片,令人心曠神怡。
林寶秀心中似乎也不那么憋悶了。
“寶秀?”
林寶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時候,下意識的就轉過了身,然后就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林寶秀看著他,覺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
“不認識我了嗎?”男人對她溫和地笑著,“也不怪你,我走的時候,你才這么高!”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了比。
林寶秀看著這個笑容,忽然就想起這人是誰來了。
林寶勤,林寶珠和林寶柱的大哥,幾年前,跟人去外地學手藝,據說后來在外地成了家,便一直沒回來。
所以,這回是聽說林寶珠要結婚了,才匆匆趕回來的嗎?
對林寶勤,林寶秀并沒有多少惡感,因為他跟林寶珠和林寶柱不同,至少,從沒拿她撒過氣。
當然,也就僅止于此而已,畢竟,他也從未對她伸出過援手,林家那些人打罵她的時候,他從未制止過,就好像根本就沒看到一樣。
沒有惡感,同樣的,也沒有好感。
她對他像一團空氣,他對她而言她也是一樣。
“記得的!”林寶秀語氣平靜的說道。
“是嗎?”林寶勤似乎很高興聽到這樣的回答。“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這個大堂哥呢!”
林寶秀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林寶勤,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似乎很不能理解他的歡喜熱絡。
她在林家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天,他也沒有這么溫和的跟她說過話。
“你有什么事情嗎?”林寶秀問,并不想跟他深談,畢竟,他們之間也沒什么可以深談的話題。
林寶勤似乎也察覺到了林寶秀對自己態度的冷淡,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也沒有半點變化,依舊溫和友善,看著林寶秀,就好像看著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林寶勤語氣平和的說道,“這么多年沒回來,對家鄉的一切都特別的想念,當然,也包括我乖巧聽話的小堂妹!”
林寶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沒忍住抖了抖,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全冒了出來。
小堂妹?以前,她確實是他的小堂妹,如今,自己跟林家已經沒有關系了。
林寶秀這么想著,也就這么說了。
“我現在已經過繼到杜家了,再不是林家人了!”所以,你想念的時候完全不用帶上我。
可林寶勤的思路完全跟她不在同一條線上,似乎對他的事情早有所聞,卻依舊不為所動。
“這事兒我聽說了!”林寶勤輕聲的說道,“過繼只是一種形式,再如何,也改變不了你是林家人的事實,我們依舊是血脈相連的兄妹,在這……”
林寶勤想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給咱們一家人關系更親密的人。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寶秀給打斷了。
“那可不止是個形式,還有實實在在的八百塊錢!”林寶秀的語氣特別鄭重,也是這八百塊錢,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哪怕本來她沒多少念想。
八百塊,在這個時代,代表著怎樣的意義?有的人家,累積了這么多年,也不見得能攢到這么多錢。
林寶秀覺得自己就是被賣出去的貨物,錢越多,她跟林家斷的越干凈。
林寶勤并不喜歡自己說話的時候被別人打斷,所以,他的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然而,也就片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林寶勤走近林寶秀,似乎想伸手拍一拍她的肩膀,可林寶秀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稍微向邊上讓了讓,林寶勤的手就落了空。
林寶勤的臉色又是一僵,似乎已經維持不了溫和的表面了。
林寶秀卻不愿意再跟他這般浪費時間下去了。
畢竟,他們本來就沒有什么所謂的兄妹之情,若是哪怕有那么一丁點,林寶秀想,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林家人打罵卻視而不見。
她不怪他的漠視,卻也無法忍受他現在在她面前表演兄妹情深。
沒錯,若是他對自己一如既往的漠視,林寶秀說不得還要高看他一眼。
現在唱的這一出又是所謂何來?
林寶秀不懂,也不想懂。
“那個……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林寶秀丟下這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她沒說有什么事下回再說,她沒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下回。
林寶秀轉身離開的時候,沒忍住皺了眉頭,她本是為了出來透透氣,放松一下心情,卻不想,遇著這么一個人,反倒讓她心情更壞了。
看著林寶秀就這么走了的林寶勤,忍不住緊緊的皺了眉頭,看著林寶秀的背影,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寶秀回到家里的時候,徐琳就飛快的迎了上來。
“嫂子,你剛剛去哪了?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徐琳跑到她的身邊,聲音嬌嬌糯糯的說道。
林寶秀聽著,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來,原本的不快,似乎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這個有什么事情呀?”林寶秀笑著問。
“我那個領子做不好,你教教我!”徐琳湊在林寶秀的耳邊小聲的說道,“我都沒敢跟奶奶說,奶奶聽了估計會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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