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晏昂起頭,打量著眼前的屋舍。
沙漠中有一種奇景叫做海市蜃樓,但那其實是一種光影變幻,看著幾乎坐落在云霧中的房子,赫連晏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座房子是否真實存在。
然而不管他怎么看,眼前屋舍的模樣都沒有變化。更何況剛剛他用自己的腳踏過了青石做成的的長橋,那橋很顯然是通往這座房子的。
也許那座長橋和這座小院都是出自同一個主人之手。
想到這里赫連晏面色反而凝重起來。
在這樣殺機重重兇獸遍布的森林最深處出現一座房子,其詭異程度不亞于雪山深處開出一朵花來。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赫連晏不是覺得得救了,而是提起了全身僅剩的真元,渾身上下在一瞬間繃緊。
要知道一般人可是絕不可能住在這種地方的!
雖然房子內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但赫連晏很清楚如果對方是遠高于自己的存在,他決計察覺不到那個人的氣息。
某種意義上,這比昨夜的那只劍齒虎更為可怕。
要是放在尋常,以他的謹慎,看到這樣一座詭異的房屋,絕不會冒險進入而是掉頭就走。好奇心會害死人,更何況是在這片存在著太多隱秘和詭異之處的森林。
然而感受著后背少女越來越冷的氣息,赫連晏僵硬了一瞬。
不過他本來也快要走不動了,就算要看在幾日相處的份上為她收尸,埋在這種野獸都不敢靠近的地方,也算是仁至義盡。他如此對自己說道。
赫連晏環視四周,他在走過長橋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地方的的特別,之前之所以他覺得那么安靜,就是野獸似乎都不敢靠近這種地方。
一般能造成這樣的情況,要么是陣法,要么是野獸對強者天然的畏懼。
想到這里赫連晏神情愈發凝重,這時他背后的少女呢喃一聲居然動了一下,險些從他背上滑下來。
他神情一驚猛地托住她,感受著她呼吸的微弱,少年心底咒罵一聲。
這大概是雪原上老人們說過的回光返照了。
赫連晏將少女往上背了背,站直了身軀,提氣向面前緊閉的院落大聲說道。
“天涯亡命之人,誤闖前輩住處,不知前輩何人,可否借只檐片瓦容身?”
少年的聲音在空曠的林間回蕩,但小院中靜悄悄,沒有絲毫回應。
赫連晏吞了一口口水,大聲將剛剛的話重復了一遍,但依舊沒有回應,他深吸一口氣,心中浮現一絲僥幸。
如果真是高手,沒必要躲他們兩個傷兵,看來這院中的確是沒人,也許很久都沒人住了。
“不知前輩何人,但我方人命關天,打擾了。若是前輩歸來,在下愿付出代價。”
說完他心一橫,背著少女走到院門口,伸手去推院門的籬笆。
做這一步之時赫連晏的神情極為凝重,將體內真元和屏障提到極致,只因若是這座小院周圍設有什么結界,那么這一步就是引動陣法的時刻。
這樣一座院子建在叢林深處,主人不在其中沒有被野獸侵占,甚至看不出有多破敗,說沒有結界環繞他是絕對不信的。
然而下一刻讓赫連晏愕然的是,居然什么都沒有發生。
這樣一座房子居然沒有結界?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過這時他忽然意識到,如果這座小院真的有結界,那么他也許根本不可能背著身上的少女一步步走到這里。這世上最高明的結界不是將入侵者彈開,而是將其引開。這房子四周的云霧是最好的遮蔽,尋常人一踏入就會迷路,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但赫連晏還是為他能誤入這個地方感到震驚。
他皺起眉頭,思考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但不管是不是陷阱,他們如今的身體情況急需休息,這片地界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讓赫連晏都懷疑他是不是身處西嶺雪山之上。
他咬緊牙關去推籬笆,但眼前籬笆一動不動。
這就是了,就算外圍的結界能放他進來,但這樣的院落豈是能隨便進去了。他彎腰打量,發現這道籬笆就是尋常南方人家的籬笆,也沒有什么鎖,但他卻推不開。
這果然不是尋常人家的房屋。
本能的危機感讓他心中要離開的想法再一次搖擺,而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了滴答聲,赫連晏回過頭發現是背后少女指尖又在滴血了。
看著鮮血一滴滴落在土地上,赫連晏面色一凝,推籬笆的力氣猛地加大。
而就在這時,不知是不是蒼天不負苦心人,他扶著籬笆的手底下吱呀一聲,門居然推開了。
就像一扇普普通通的籬笆,推開了。
赫連晏怔然看著自己的手心,但他來不及多想,背著身上人跨入了這座神奇的院落。
然而看著眼前的一幕,他眸光一凝,渾身的氣機又瞬間提起。
他原本以為這片院落是長久沒有人居住了,但此時目之所及雖不見一個人,但院中干干凈凈像是一直有人打掃。院內不見一片落葉蛛網,屋頂磚瓦不見一絲破敗疏漏,青石地面纖塵不染,屋外的臺階上還放著一個竹編的簸籮。
這座院落中的一切仿佛都停留在一個瞬間。
這院中的主人像是才剛剛離開,更像是下一刻就會回來。
赫連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只覺自己后背像是有一個黑影正在逼來。但他猛地回過頭,只有籬笆的搖曳聲,其他什么都沒有。
他又提起聲叫了幾聲前輩,依舊沒有人回答,他的心平靜下來,背著人走上了主屋的臺階。
吱呀一聲,沒有落鎖的木門被他推開,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赫連晏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他走入屋內,發現屋內和屋外一樣整潔,唯有桌面和陳設上有一層極薄的灰塵,像是等著人下一次的打掃。
這下他放下心來,明白此處的確沒有人居住,只有人回來定期打掃。
但下一刻他發現這座主屋雖然寬敞,卻只有三個房間,一間臥房,一間廚房,一間凈房。換言之,這間房屋里,只有一張床。
他背著身上人走入臥房之中,看著寢榻之上的一個枕頭,陷入深思。
這間屋子,看上去居然只有一個人居住。
那他也沒別的地方能選擇了。
赫連晏緩緩將背上人放到了床沿之上,但看著榻上整齊干凈的被褥,和眼前少女潮濕的衣物,他的眸光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