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很不忍心,這不是把奚端秀往外面攆的意思,再說家里養得起十五姑娘,她每天絕絕食,哭一場,全家老少都習慣,反正她不會真死。
親自和奚端秀說,坐在奚端秀閨房里,看著瘦成一把人干的十五姑娘,江氏忍淚:“你別怨你哥哥,晉王府你回不去了。”晉王殿下連公主都不要。
奚端秀瞪大眼睛:“為什么?”她狀若瘋狂:“你們認下干妹妹,親妹妹的終身不管?”
江氏知道她日子不好過,手里有錢一毛不拔,全族的人都不高興,認真來說,江氏和奚重固倒不想她的錢,奚重錦、奚重辰也沒有想過。
江氏慢慢勸她:“你哥哥說,他帳下的將軍們,隨你挑,你挑中年青的,只要人家愿意,我也請媒人上門。”
奚端秀轉頭看鏡子里的自己,原本黑亮的眼睛突兀的瞪出,她不再是個美人。
“我這模樣,誰肯娶我!”奚端秀哭道:“你們應當送我去晉王府啊。”
江氏辛酸的無力怒斥,有氣無力的道:“你,你那年應該跟去啊。”
姑嫂相對哭成一團。
“大夫人,管事的請回話呢。”江氏不是個閑人。
江氏出去,叫過唐氏:“奶娘,十五姑娘是怎么夫妻不和,你這么大年紀,你再裝不懂,內心可安?勸勸她吧,許她挑,挑個如意的,你跟過去,好好的侍候著她過日子,你自己去想。”
唐氏倒真的愿意。
全家的人不喜歡奚端秀,奶娘不再是以前在家里說話響亮的那個,動不動老太太離世前有話,你們不敢怠慢十五姑娘房里人,這樣的話在奚家說不動,當面罵唐氏的人也不少,只不當著奚端秀就是。
唐氏勸著奚端秀,而江氏把她選夫婿的話放出去,這一天,名叫武俊夫的將軍求見。
他和奚重固差不多的身材,高高大大的,肌膚黝黑,就一點不一樣,奚重固年青時稱得上英俊,武俊夫天生五官粗重,披著官袍也是個糙漢子。
他穿著官袍來的,奚端秀隔簾見他。
“十五姑娘,我十五年前就喜歡上你。那年,我剛升職侍候羅將軍,羅將軍有資格參加大將軍過年酒宴,我跟著他來到府中,無意中見到你,此后再沒有忘記,后來聽說你嫁晉王,我雖當上將軍也不敢想你,你天生應該配殿下,再就聽說你回來,可我還不敢想你.....”
短暫的沉默后,武俊夫道:“聽說晉王府你回不去了,我又升職了,我不到四十歲,我還不老,你嫁給我,我凡事聽你的。”
唐氏相不中他,家里中年單身的將軍斯文的多了去,可是奚端秀沒有緣由的被他的話打動,而要求面見十五姑娘的,也只有武俊夫一個,其它的人老實守禮,報履歷請媒人,只有武俊夫強烈要求見上一見,讓十五姑娘看看他。
奚端秀不多見的違背唐氏意思,也有她被休棄后,雖還依賴唐氏,可內心應有改變。
親事定下后,奚置驍往南興送信,梁寶貝招待他,兩個人坐著說話時,寧王府小殿下梁謙到來。
梁謙名字斯文,人和小時一樣,標槍般的筆直,渾身帶著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奚置驍知道那是殺氣,他去年上戰場,他的身上需要時也有。
梁謙奉父命前來道謝:“我祖父回家,多謝你家和奚家出兵。”、
梁寶貝歪腦袋看他:“我曾想過,你不怪我家嗎?寧王祖父當時被圍?”
梁謙有力擺手:“不會,我祖父說如果晉王皇叔娶了的話,他將無地自容。”
露出笑容:“殺了她,我喜歡,父親喜歡,祖父說多謝,祖父被圍后身體不支,父親在侍候,就讓我急急的先來道謝,等祖父好些,父親再來。”
梁寶貝放下心,悠悠然道:“這就好了。”她的小心思里也擔心寧王殿下有失,寧王府會怪上自己父親。
讓人取好吃的來,梁謙邊吃邊道:“父親說,讓我往這里尋親事呢。”
在老洪王時代,寧王府里有南興的人,老洪王府里有畏南封地的人。
奚置驍嗆住:“不成不成,你們是堂兄妹。”
梁謙眨巴眼:“祖父說已出五服。”
“不成!”奚置驍道:“我不答應。”
“你不答應又沒有用,我也不娶梁寶貝。”梁謙放下碗壞笑。
奚置驍翻眼給他看,又也壞壞道:“南興有名的姑娘都在寶貝妹妹身邊,你挑一個吧,不過呢,哈哈,她們都和山哥、石哥定親過。”
貌似南興沒有出名的姑娘不認得奚置山、奚置石,而兩個小子最后發展到逢人就問,和我定親沒有?沒有,那咱們定親了,下一個誰,你和我定親沒有?
梁謙來過,所以知道這件玩笑,他聳聳肩頭:“所以我得自己來挑,還想著山哥、石哥的,我可不要。”
梁寶貝見他們已吃完,笑道:“走吧,去見見她們,謙哥你挑一個。”
梁仁和尤桐花考慮后,怕奚端秀見到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臨時受刺激,讓奚置驍帶去一百萬的添箱禮,他們就不去了,寶貝也不去。
因奚端秀出嫁,這對夫妻驟然少了一件心事,以尤桐花私房的名義,向奚重固贈送軍費銀兩一千萬。
西咸源源不斷的回來銀兩,梁仁都懶得理會魯王府一直不斷的小伎倆,這個王府現在是他的大管事,幫他治理西咸。
郭喻人寫親筆信件感謝奚重固,讓他當南興的第一舅爺,奚重固對他的信不屑一顧,他重視的是梁仁和十六娘的回復,他親自往奚端秀面前去了一趟。
把信給她看。
奚端秀落淚:“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好好過一家人,十六娘起初的命比你苦呢。”奚重固說完,放下一疊銀票走開,到門口又道:“你怎么能比?”
這是他的私房,江氏不知道。
他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牢記母親說過的話,要把十五娘許個好人家,拿她當自己女兒看待。
奚重固鄭重收起十六娘的私房,軍費銀子越多越好,魯王府里有武王、周王府有趙王,說不好哪天全國打成一片,而新帝梁潮猜忌越重,向地方的撥銀不多,諸王們沒有二心也有不服,稅銀交的也不順當。
奚重固可以贊嘆一下自己的眼光,如今只有南興是個安寧并且穩交稅銀的好地方。
武俊夫頭回成親,他辦的極為認真,他家人也簡單,父母在老家務農,怕見官兒不肯同住,武俊夫成親沒過幾天,他們就回去,奚端秀帶著十二個陪嫁到來以前,武俊夫家里只有一個看門的老兵,一個跟隨的親兵。
唐氏重新成老太君模樣,十五姑娘新的夫家里里外外她當家,武俊夫父母好在回家的早,否則也不在唐媽媽眼里。
奶娘的犀利眼神重新出來,她忘記在南興被宋婆子耍的有多慘,每天尖著眼睛盯著新姑爺對十五姑娘好,武俊夫有時候和同僚喝酒,唐氏顛著腳兒追到酒館里看有沒有女人。
武俊夫人粗,性子極好,他從不和唐氏生氣。
第三月里,奚端秀有了,武俊夫往奚重固面前報喜,奚重固笑道:“雙喜臨門,南興十六娘也有了。”
江氏想也不想的把湯氏給尤桐花送去,不是她偏心地位高的,湯氏曾是奚端秀陪嫁,被奚端秀攆回,擅長湯水的湯媽媽向江氏表白,她愿意去南興侍候十六姑奶奶。
再進晉王府,氣象一新,本來湯氏在晉王府過的不好,也與梁文梁武這兩個大管家無關,家下人等更是敬而遠之,和湯氏過不去的一直是奚端秀。
一個手扶拐杖的老婆子在廚房迎接湯氏,自稱承平伯府的秦氏。
尤桐花有孕,秦氏慌了手腳,她也跑來侍候,兩個對湯水有心得的婦人共同忙活一天,都覺得對方確有能耐,有說有笑里儼然知己。
又過幾天,湯氏這才發現主持王府家務的是郡主梁寶貝,尤桐花第二胎,而她沒有兒子,從梁仁到磨盤街的平民都寶貝她,梁寶貝接過母親的職責。
湯氏也是雖對奚端秀有看法,也認為梁寶貝出身不正,只是不說,在晉王府半個月以后,見到梁寶貝在大管家的協助之下,王府內務井井有條,轉為贊嘆。
閑下來和秦氏笑道:“難怪叫寶貝,真個是寶貝姑娘。”
秦氏得意:“那是當然,是個寶貝才接進家門,”臉上一沉,余恨上來:“都怪你家人,這寶貝本是我林家的。”
湯氏微驚,看看廚房其它的人都是笑,秦氏這話無人介意,湯氏慢慢放下心。
奚端秀早幾天生下一子,隨后尤桐花生下一子,滿月的時候,江氏跑去武家張羅,而南興是圣旨來到,世子梁望受到民眾歡呼。
唐氏在武俊夫家愈發的高人一等,只因為十五姑娘生下兒子;尤桐花在南興的地位愈發無人懷疑,世子在世人眼里奠定她的地位。
慶王妃早早的送來禮物,官德妃也有賞賜。
林鵬等人恰好在這一天雄糾糾氣昂昂回來,去時五個掌柜,歸時六個,白海這個西咸最大的鹽礦到手十分之三,尤二東家若是發句話兒,就能讓魯王府立即滾蛋,商認寶本想自盡來著,被林鵬強行帶回。
進南興城門后,商認寶點點頭,幾年里他猜出林鵬的東家是晉王殿下,當然他這樣猜并不對,真正的東家是晉王妃,不過對于商認寶來說沒有區別。
幾個人在角門等候時,出來的是林娘子,在尤桐花傳出有孕時就時常在侍候的林娘子喜滋滋:“大胖小哥兒,好著呢。”
幾個人面上生出光輝,仿佛是自家得了兒子,幾個人都進王府,侯三也大著膽子進來。
梁仁出來,也是喜氣滿面,把他們一一的夸獎一番,賞賜商認寶宅院,請他留在南興養老。
周大貝、李元寶和姚福星三個人變成精干模樣,梁仁賞賜良多。
最后看向侯三,侯三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梁仁微一沉吟,語氣中帶著嚴厲:“以后,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侯三自顧身份,反而喜歡了,走出王府歡天喜地,吹噓自己拜見殿下,周大貝等人都讓著他,吹了一遍又一遍。
當晚,周大貝、李元寶和姚福星三個人會裁縫買衣料,第二天珠寶店里從早坐到晚,新衣裳送來換上,珠寶也隨著送到,周大貝打扮好走出房門,亮一亮相,金線銀織花衣裳,帽子上前后左右八塊玉,腰帶佩金環,露出手指來,十根手指二十個戒指,所以手不太彎,直扎扎的在袖子里抬著。
自己喝彩:“大貝爺,不錯。”晃晃悠悠的往紅街去了。
幾年在西咸不敢露富,不敢露臉,吃的粗、睡的糙、辦事像牛警惕如鼠,胖子熬成瘦子終于出頭,愛享受愛炫耀的這位重新往紅街立威去了。
他走后,李元寶第二個出來,亮一亮相,銀線金織花衣裳,不戴帽子,發髻上插六根簪子,根根帶著龍眼大的寶貝,腦袋頓時不像腦袋,像珠寶鋪子里放簪子的擺設。
腰帶佩金環,一左一右四塊玉佩,露出手指來,十根手指三十個戒指,直扎扎的筆直向上在袖子里,不能往下,往下戒指就掉。
自己喝彩:“元寶爺,不錯。”搖搖晃晃的往紅街去爭名聲去了。
姚福星出來時,亮一亮相,腰帶斷了。
李元寶隔窗見到周大貝的打扮,多加了飾物。
姚福星隔窗見到李元寶打扮,多加飾物,又怕不夠,在腰帶上垂一個珠寶袋子,里面裝著寶石、瑪瑙、珊瑚、金錠。
腰帶不結實,斷了。
這位嘟囔著回房重換腰帶,三娘子在房里看了個全套,笑推侯三:“你起來,你也換身新衣裳,去當個向導,看他們戴著多少東西出門,仔細被人騙了去。”
侯三躺在銀票堆里吃酒,晃著腳尖:“不去不去,我還沒有數完錢。”
三娘子給他倒酒:“這么說,你們敢在南興亮相了,西咸不去了?”
“不去了,殿下府里的大人們接手,我們的差使守成了,這日子開始沒勁了,我還偏偏有這么多的錢,這可怎么辦,倘若沒錢,我倒還有出門的力氣。”
侯三抓起一把銀票拋一拋,問三娘子:“給岳父送去了嗎?全怪他,當初不幫我借十萬兩,我如今多輕松。”
三娘子白眼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