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聲的修士修為是這六人中最高的,有金丹期大圓滿,隱隱是六人之首。
林玄真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還未完全褪去的機械性紫斑。
修士的修為雖然被這磐姜谷的禁制壓制,差不多和普通凡人男子一樣,但經過靈氣滋養的肉身恢復能力,還是遠超常人。
林玄真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立即明白那些痕跡是如何留下的。
能留這么久……
她有些尷尬地將視線投向他身后另外幾人。
那五人比起領頭的這個,狀況更是凄慘。
衣衫凌亂,顯然都是臨時搶奪來的;露出的皮膚上紅痕交錯,也不知道他們在那地牢中經歷了什么。
林玄真腦中不合時宜地飄過一大片馬賽克畫面。
真是……太!慘!了!
這些修士即使是放在修真界,長相也稱得上出眾,只略比申懷元遜色一些。
幾人修為都在金丹期以上,他們原本都有光明的前途。
可現在,這六人眼中的戾氣,叫人心驚。
若不加以疏導和發泄,極有可能產生心魔。
其實稍微代入想想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差不多就是,仙女下凡被偷衣服;權勢貴女流落匪寨;虎落平陽被犬騎!
于自恃不凡的修士而言,被一群螻蟻般的凡人當成玩物調笑戲弄,簡直是奇恥大辱。
林玄真掃過六人的丹田,估摸著只憑借五雷符,就能解決他們。
但她要是攔著這幾個報仇,也太不是人了!
雖然她原本就不是人。
可要是任由他們屠了整個磐姜谷,她也無法坐視不理,畢竟并非人人都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何況此事磐姜谷人確實不占理。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
林玄真左右為難,猶豫不決。
幾個修士盯著林玄真,見她不說話,摸不準她修為是否如面上一樣,是元嬰初期。
為首的修士只得再度出聲提醒道:“道友若是執意與這些作惡的螻蟻為伍,就別怪我們幾個聯手。我六人即使以命相搏,也要出這口怨氣!”
林玄真回神,終于下了決定。
她右手抓上了玲瓏傘,左手卻隨意擺了擺,道:“我為參寥泉而來。幾位道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濫殺無辜,我便不會插手。”
說完,林玄真打開了玲瓏傘擱在肩上,轉過身去。
雖然背對著六人站在一邊,也沒有動手阻攔的意思,但她在場就是最好的威懾。
可以叫這些人掂量掂量,濫殺無辜的下場。
為首的修士看見她手上那件法寶自帶的九色朦朧寶光,心中一緊。
只有靈器才有寶光,寶光色彩越多,品階越高。
以他這樣僅次于頂級宗門的大型宗門精英弟子身份,也只見過三色寶光的上品靈器罷了。
仿佛有一桶冰水潑在他腦門上,霎時清醒不少。
見這女修說不隨意插手,他才微微松了口氣。
經過這么一遭,六人稍稍冷靜下來,卻不約而同地出了一身冷汗,腦后跟涼颼颼的。
這仇怨不報,如鯁在喉,影響道心;可濫殺無辜,也影響道心,將來突破容易被雷劈。
幸好這個不明來歷的女修阻了片刻,叫他們理智回歸。
對身后五人使了個眼色,他自己則留在原地,盯住這個摸不清真實修為的神秘女修。
那五人得了為首修士的眼神,便上前一一翻看那些暈迷過去的女子,將有過接觸的一一拎出來,扔在鳳鳴院的高臺之上。
不多時就成了一座人山。
因為來為“元公子”捧場,這磐姜谷中能進入地牢接觸這些絕色男子的,幾乎全都在這鳳鳴院中了。
而磐姜鎮的地牢入口,恰好也在這鳳鳴院中。
倒也省事。
古池看著五個俊美男子冷著臉,將谷中那些進過地牢的拎出去,頓時臉色慘白。
她幾度想要起身阻攔,可惜她被六人的威壓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林道長……”她對林玄真張了張嘴,還想請求幾句。
為她自己,也為其他谷中人。
林玄真正以神識注意著那五人的神情與動作,暗自戒備和監督著。
聽到聲音,她沒有回頭,卻冷淡地打斷道:“你不必再說,這幾位道友自有分寸。”
古池雖然有心修道,終究還是個凡人,不懂這修真界的規則。
看她有些不解,但眼神清澈,又為自己帶過路,林玄真便提點道:“和大怨,必有余怨……天道無親,常與善人。”①
這六人忌憚她在場,已經收斂許多。
加上方才的幾句話功夫,他們理智也回歸了一些。
否則,他們可以派一半人纏住她,另外一半人直接將整個山谷中的凡人屠殺殆盡,何至于再一個個翻看確認?
但若是此怨不就此了結,他們殺一個回馬槍,她還能時時刻刻護著這些不相干的惡人嗎?
古池還在細細體會林玄真的話,而為首的修士卻渾身一震,若有所悟。
他幾步走到這個女修面前,目光中帶著欣賞,拱了拱手自我介紹道:“不知道友何門何派?在下風景言,是一介散修。若不是道友幾句提點,我們幾個可能真的走上歧路了。”
以風景言元嬰期大圓滿的修為,以及這統領能力,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散修。
只是如今受了這樣的折辱,修為再要精進,難度也提高了許多。
他自認已經無顏面對宗門師長,不愿牽累自己的宗門,干脆隱去宗門自稱為散修。
實際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道心有失亦有得。
經過這么一遭紅塵歷練,風景言和其他五人,自然會收起自己高階修真者的傲慢。
也不再理所當然地認為,“凡人如螻蟻”。
林玄真隨口回答道:“風道友客氣。在下天雷門五雷峰弟子,林玄真。”
互通姓名之后,林玄真注意到,有兩個修士留下看守著那些作惡之人。
另外三人則離開了鳳鳴院,大概是去抓那些幫兇了。
林玄真突然想起,自己入谷時,有三個鬼鬼祟祟的男子,跟著她們到鳳鳴院才離開。
莫非這三人不像她認為的,是古池的愛慕者,而是擔心她是來救人的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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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引自老子《道德經》。
這一章可能會有爭議。
別人的恩怨,女主作為旁觀者不插手,但也不會容許濫殺無辜。
而這件事中,那些人到底該不該死,主要由受害者決定。
這里體現了作者對“善惡當場就有報”的美好心愿。
寫這章,真是頭發都要薅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