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還活著的人要飽受痛苦。
看著黑無常忙著將那些鬼鎖成一排帶走,又看著尸體旁跪著的親人在大聲哀嚎,其實他們的壽數也不多了,卻還得為此傷心哭泣。
她突然想到了落羽,他這般地決絕地離開,有沒有想過留下來的人的感受。
或許他要的就是讓自己不得不念著他吧。
幫黑無常收完鬼后,她還是決定去見長言。
只是她已經立誓不返神界,只能是傳了個消息給尚景,約水神兩日后在神魔邊境處見面。
等待的這兩日中,她想了無數種可能,到底他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自己又能否避開。
但想再多都是徒勞,在算計人心這方面,她還真是一點也及不上他。
終于到了約定好的那日,她命慕染搬來了舒適的桌椅和點心,甚至還叫來了兩個生前是說書先生的鬼,一邊等著評書,一邊等著他的到來。
他依舊還是從前的樣子,溫柔似春風般地走來。
“水神來了......”站在她身側的慕染小聲地說了兩句。
“嗯,把這兩個鬼帶走吧。”
“是。”
等只剩下他二人時,她仍舊是坐在原處,神情懶懶地問道:“水神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又是為了什么?”
“香兒......”
他十分心痛地看著她現在的樣子,哪里還像一個神仙,簡直就是一個女魔頭。
滿額黑紋,身穿黑色長袍,臉上永遠都帶著狠厲和不屑。
“我可沒什么耐心,有什么還請水神明言吧。”
“我這段時日想了很多,覺得自己是否對你太過嚴苛,所以才讓你走到了這一步。”
“不。”她終于起身看著他,陰沉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我很感謝水神一直以來做的一切,沒有你何來今日的崖香呢?”
她揮袖轉身,指著這已經很是廣闊的魔界繼續說道:“你瞧,我如今身兼魔君與鬼君,手下皆是精兵良將,試問這三界之內還有誰能與我匹敵!”
“我希望你的強大不是用這種方式來完成的。”
“你希望?什么都要是你希望的,這世上還需要別的人嗎?你一個人慢慢活著不就更干凈了嗎!”
她再也沒有了那些溫言,也沒有對他的尊敬,只有似驚濤駭浪般的仇恨。
將鬼界與魔界合并,便是她做得最反叛的事,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個被肅清得很干凈的三界,可偏偏不要如此,她要這所有的權勢握在自己手上,也有各處硝煙四起,紛亂不斷。
“為了一個血族,你竟然可以與我決裂到這樣的程度,更何況那個血族還是因我而生。”
崖香慢慢地回眸看向他,微微揚起下巴:“同樣的話說第二次,就沒有用了。”
見他還在意圖用從前的方式對待自己,崖香知道不做點什么是沒法讓他說出真相了,所以她緩緩拿出噬骨扇:“不知水神近日可否得空?”
“你要做什么?”
“若是我親率魔族大軍攻打神界,水神是不是就沒有這么多閑心來想這些事了?”
長言有些不明白她的做法:“尚景可是你欽定的天君。”
“難道將他送到我面前來,不是你與蓬萊島主的約定嗎?”
她在這兩日總算是想明白島主那個老狐貍的做法了,一面在水神面前屈身討好,就是為了讓水神能順理成章地將尚景給送到自己面前來,而另一面又和自己談著合作,無疑就是為了給尚景搏一個前程。
父母之愛子為之深遠,這一點她能理解,所以也沒有打算要將尚景打回原形,但是若是讓他太過順利,得不到歷練不說,還讓島主過得如此舒心,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如今魔鬼二界合并,又有妖族撐腰,她若是真想要為難神族的話,會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只是找神族麻煩,也抵不過還得知落羽活著的消息重要。
“是不是只要將落羽還給你,你就可以收手?”
“水神,現在不是你來和我談條件,而是你來求我接受你的條件。”
霸氣如她,終于在今日徹底反抗,不愿再做那個被他操控的一方,而是要將所有的主導權和曾經受過的屈辱傷害還回去的時候了。
“你終究不是從前的你了。”
“本尊再給水神一盞茶的功夫,若是還要在此處煽情,就怪我拂了您的面子。”
回身坐下端起茶盞,她真的在慢慢地品著茶,細數著剩下的時間。
憑什么還要再受他控制,又為何還要乞求他的垂憐,她只需要拿出自己的實力去讓別人對她低頭。
這十萬年來的窩囊氣她也算是受夠了,今后不說揚眉吐氣,至少不給任何人再爬到她頭上的機會。
長言靜靜地站在原處,看著她那十分囂張的態度,覺得自己的那個小女孩再也找不回來了,他也迎來了漫長生命中的第一次后悔。
不到真正失去的時候,都無法去體會那種痛苦,但真正失去的時候,做什么都已經來不及。
終于,他選擇了妥協,不是害怕她真的攻打神界,引起三界混亂,而是害怕此生此世都無法聽她再喚自己一句:長言。
他曾經窮極一生想要追求的東西,還是及不上眼前人給他的一抹綻顏。
“是不是我告訴了你落羽的消息,你就會放棄要做的一切?”
“那就要看水神的誠意夠不夠了,本尊時而開心時而不開心,開心的話自會妥善維護三界的和平,可若是不開心的話,將這三界干脆直接合成一界也不是什么難事。”
見她說話越發猖狂,長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日他由尚景帶著來尋我,想要用那一魂一魄來換取你的自由,我本來是想答應的,因為我也想在回來時與你重新開始。”
“不是他自愿,而是你一步一步逼迫他的,請水神直接說重點。”
“可是我也受到了觸動,他不過是由殘魂所鑄的血族,為何能有這么大的勇氣?”
“所以呢,你殺了他?”
“沒有,我只是讓你們無法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