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一個娘胎里出生的，但傅明珠就是比傅瑩瑩尊貴，她的孩子自然也比我的孩子尊貴，我肚子里的算什么，就算快要撞小產又怎樣，謝蘇玉可是都挨了一巴掌還跪下請罪了呢？我何德何能啊。”
傅瑩瑩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尤其是見到她娘不可置信到扭曲的面孔，心頭快要憋悶爆炸的緒終于找到了出口，惡劣的因子仿佛被那個男人催化了一般，開始瘋狂的吞噬自己曾經受過的淑女教導。
“您一來就是沖我問罪，哪怕我躺著不能動彈，哪怕我昨天流了那么多血，您都沒有過問一句，張口就是要我不要耍小子？我真的想問一句，您真是我親娘嗎，為什么同樣是傅家的小姐，我連傅明珠的指甲蓋都比不上？說什么生怕傳出去外人聽了笑話，張口閉口就指責我后娘苛待孩子……是我想當后娘嗎？哪家的后娘活的這么憋屈，當初早知道是這樣，您還不如把我隨便許給別人家呢，這天大的好事兒誰做誰去做。”
她一口氣說完，口微微起伏了一下，王嬤嬤連忙上前給她遞了盞茶，她低頭輕押一口，唇齒留香，是水果茶。
夫君聽孫神醫說平常用的茶水不利于孕婦，專門尋了開胃又補氣的果茶。
慢斯條理的放好茶盞，傅瑩瑩這才掩住眼中的感慨，看向她親娘。
真是痛快啊。
傅老太太氣的臉色通紅，手指指著傅瑩瑩，顫抖不已，巨大的震驚讓她一時找不出語言來反擊，只好重重的指著。
“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白眼狼！你姐當初最疼你，沒想到她人一走，讓你這個——”
眼見著更加具有殺傷力的骯臟詞匯就要噴出來，王嬤嬤和杏兒喜兒齊齊勸道。
“老太太開恩啊，老太太還請您三思，我們夫人胎像不穩，還請您看在未出世的外孫份上千萬別和夫人計較！”
“我們老爺專門囑咐了，誰要是沖撞了夫人，可是要重重責罰的！昨兒大廚房的管事就被全家發賣了，求老太太給我們下人一條活路吧……”
“老太太，夫人也是您的親生女兒，虎毒不食子，還望老太太能明白夫人的子之心！”
單單只是哀求還不算，說完又立刻跪下砰砰砰的磕頭，那些小丫頭也有樣學樣，一時間西院鬧哄哄的，傅老太太又急又氣，吵得頭腦發暈，恨不得當場倒下。
最終她跟前的丫頭才擠過去，把人攙扶著出來。
到了外間，那些下人倒是不圍著磕頭了，瞬間清凈。
傅老太太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存了心不把她放在眼里，直白的不給她面子，她沖著里間恨恨的啐了一口。
“好哇，你們都是反了天了，這會兒你仗著自己有個肚子，不但苛待蘇玉，甚至把自己的親娘都不放在眼里……你以為女婿給你撐腰能撐要幾時，等到不受寵了千萬別回娘家哭！我就看你以后怎么得意！”
她咬牙切齒的，絲毫沒有了清貴的詩禮之家的氣質，反倒顯出潑婦氣質來。
她要去找女婿，好生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這謝府到底誰當家！
“你們剛才也太過了，估計我娘從來沒有受過這么大的氣。”傅瑩瑩有些嗔怪道，不過倒看了個新鮮。
“夫人這話說的，老爺都親代了，咱們得忠心護主啊！”
杏兒有些調皮的擠了擠眼睛，就連門外的三等丫頭們都喜氣洋洋，仿佛賞銀立馬就到手了似的。
王嬤嬤也湊趣，“都是杏兒丫頭起了個好頭，夫人也應該賞她們才是。”
“好啊，我的錢箱子都在你們手里，你們看著辦吧。”傅瑩瑩捂著嘴輕笑，“現如今我這夫人說的話也不管用了，都聽你們的。”
眾人歡欣鼓舞，雖然就是一把散錢，也沒人嫌少。
“夫人只說，今兒個心里呀，痛快不痛快？”喜兒悄聲問。
傅瑩瑩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沒有正面回答，“就你這丫頭鬼精靈。”
“心里痛快就行，我聽我娘說，這母體可是能影響到孩子的，要是母親暢快，孩子生下來就笑，長得也好看些。”
杏兒說的話被王嬤嬤一陣哄。
“去去去，沒嫁人的丫頭子也敢張口就是婦人孩子的了，老爺夫人樣樣都好，小少爺自然也都好！”
看他們斗嘴，傅瑩瑩沒有絲毫覺得煩悶，她是真的痛快，尤其是看到傅老太太氣急敗壞的離開之后。她知道這和自己往沉悶不語只安靜聽訓的方式反差太大，但她就是想那么做。
如果她躲避裝傻，憑借著之前夫君的態度，也能糊弄過去。
但她突然不想這樣了，傅瑩瑩頭一次覺察出，自己的內心有著瘋狂的念頭。
她就想要怎么暢快怎么來，哪怕看起來不近人不仁慈不孝順，她還期待夫君從傅老太太口中得知了這一切，會有什么反應呢。
如果他選擇維護傅老太太，那么她對以后所有的幻想都可以終止，她會老老實實的生下孩子，安靜的撫養孩子長大，如同往常一般死水一潭的過完這一生。
自從察覺到夫君心意的改變后，她就在思考，以后的子要怎么過。
是一點點試探他的耐心和善意，在可遵循的范圍內小心翼翼的討生活，還是上來就給他亮出她的尺度，讓他自己做選擇。
是容忍，還是喊停。
前十七年的傅瑩瑩，從來沒有如此出格大膽，但當肚子被狠狠撞到，血流了一的時候，她想到過死。
如果這個孩子沒了，她可能真的會死吧。
人一旦有了這樣的經歷，便會萌生出破罐破摔的勇氣，既然你們都要把我逼)死了，那我還有什么好顧忌的，你們的想法和指望以及感受，與我有什么關系？
我就是要不在乎你們，甚至讓你們感覺到不舒服，震怒、痛苦。
實在過不下去大不了還有一死，何必把自己憋屈的不人不鬼？
或許是謝知言臨走前給她的眼神，讓她心內的孤勇徹底得到激發，以一種悲壯的心去面對來自親人的莫須有的指責污蔑。
讓她決心去賭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