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摸了摸掛在腰帶上的多倫之杖。
他很想催動附近的幾具魔傀,一炮將費迪南這老家伙直接干掉。
這叫什么事?
欠債的,將登門討債的債主打成重傷?
這種事情,在那些市井中最下三濫的人身上可以發生;但是在梅德蘭大陸,任何一個有體面的人,無論是貴族、富商,乃至稍微有點體面的平民,都不會作出毆打債主的事情來。
尤其是,到了喬如今能接觸、能碰觸的這個層面。
你堂堂梅德蘭大陸有數的頂級強國的皇儲,為了區區數百萬金馬克……毆打債主!
喬的心情很陰郁。
費迪南只是一拳將阿莫里打飛,而實施后續傷害行動的,是他的下屬大伊凡。
這事情傳出去,很可能演變成——德倫帝國某個‘幸進’的‘少校’,為了拍皇儲的馬屁,悍然唆使自己的家族護衛毆打上門討債的債主。
不用問,喬的名聲肯定會臭大街了。
至于費迪南……看他喜笑顏開的模樣,這家伙肯定是不會在乎自己名聲的。
一個跑去碼頭上的三流小客棧,和那些流鶯鬼混的老家伙,你還指望他會在乎自己的名聲么?
遠處傳來了喧嘩聲。
阿莫里可不是一個人登門,他帶來了十幾個孔武有力的隨從。
那些隨從被安置在阿波菲斯宮主樓一側的副樓等待,有兩個隨從沒有進專門為隨從準備的休息室,而是在室外冒著寒風抽煙等待。
他們第一時間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他們發現是自己的主子被人從會客廳打飛了出來,然后受到了一個猙獰大漢慘無人道的毆打。
兩個在外抽煙的隨從一聲大喊,阿莫里帶來的十幾個人就從休息室內沖了出來。
他們舞刀弄劍的想要靠近這里,一大隊衣衫華麗的皇家騎士立刻冒了出來,將這些隨從圈在了當中。
阿莫里帶來的人頗為驍勇兇悍,他們絲毫不畏懼比自己多了十幾倍的皇家騎士,一個個罵罵咧咧的和騎士們推搡著,三兩句話沒說對,他們就動起了拳頭。
沉悶的拳頭撞擊肉體的聲音傳來,眨眼間阿莫里帶來的十幾個隨從就倒在了地上,而出面攔截他們的皇家騎士團的騎士們,居然被擊倒了二十幾個。
“喂,喬,這家伙侮辱了我,你可是證人,他當著你的面,侮辱了身為帝國皇室成員的我……這是對整個德倫帝國皇室的挑釁和侮辱,沒錯吧?”
費迪南得意洋洋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死寂氣氛:“還有,他帶來的護衛,悍然沖擊帝國皇家騎士團,并且毆傷了二十幾位皇家騎士,這也沒錯吧?”
阿莫里的人和皇家騎士們動手的時候,費迪南已經順著粉碎的落地窗沖到了園子里。
喬緊跟在費迪南身邊,唯恐這家伙直接趁亂沖著阿莫里下黑手……喬毫不懷疑,這個毫無節操可言的帝國皇儲,絕對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
阿莫里如果死在阿波菲斯宮,那么……黑鍋可都是要他喬、要他威圖家族來扛的!
“所以,這家伙是對帝國皇室懷有極大惡意的……暴徒,罪犯!”費迪南飛撲向了倒在地上抽搐的阿莫里,伸手朝著他手中緊抓著的那一疊欠條抓了過去。
真是奇跡,受到了如此慘重的傷害,被費迪南悶了一拳,又被大伊凡打成了重傷,阿莫里手中的欠條居然一張都沒有丟失,一直被他緊緊的抓在手中。
有時候,人類的潛能,真的是不容小覷。
“喬,逮捕他們,槍斃他們……這是我的命令。”費迪南的手距離阿莫里手中的欠條,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喬后發先至,一步搶到了費迪南身邊,右手一把抓住了費迪南的手腕。
費迪南的動作驟然停止。
他回過頭來,兇巴巴的盯著喬。
喬也極其兇狠的盯著費迪南:“殿下,這里的事情,由我來處理,好么?請您配合我,不要給我添亂……否則,我只能將您,交還給……馬塔殿下。”
費迪南深深的盯了喬一眼,然后他轉過頭,死死盯著阿莫里手中的欠條。
這一刻,費迪南的目光如火,如狼,如見到了肉骨頭的餓狗。
“但是他侮辱了我。”費迪南緩緩收回了手,喬也松開了緊扣費迪南手腕的五指。
他的五指劇痛。
剛剛費迪南看似隨手一把抓出去,實際上他的手臂上力量極大。喬一把抓住費迪南的手腕,五指從肌肉到筋腱同時受到巨力挫傷……如果不是費迪南主動收回了手上的力量,喬甚至懷疑,他的整條手臂都被會費迪南手上的力量拉成重傷。
老家伙雖然德行極差,但是他的實力著實恐怖。
德倫帝國的皇儲啊……就算是一頭豬,用整個帝國的資源去堆砌,也能將他堆砌成一頭擁有巨龍血脈、實力堪比巨龍的‘龍豬’吧?
甩了甩劇痛的手掌,喬嘆了一口氣:“他侮辱了您?”
費迪南咬著牙,異常陰狠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阿莫里:“當然,他用三個金馬克加上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零頭侮辱了我。”
“該死的,他居然說,我只值三個金馬克!”
“我,費迪南·馮·海德拉堡,德倫帝國的親王,有這么一點點可能成為下一任德倫帝國皇帝的皇儲……我的面子,居然只值三個金馬克?”
“啊,好吧,是我父親讓你來監管我的……但是,我應該將這件事情匯報給我的母親,也就是那位可怕的女皇陛下。”費迪南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嘟囔道:“以她的性格,她會將這個該死的花花公子剁成肉醬喂狼,然后在他的墳墓中鋪滿我欠他的金幣!”
阿莫里的臉色慘變。
本來他的臉色就已經極其的難看,但是聽了費迪南的話之后,他的臉色就變得比死人也差不多了。
德倫帝國的女皇陛下……她真有可能作出費迪南所說的那種事情。
阿莫里有點后悔,他應該多打點折扣的。
不是抹掉三個金幣的零頭,而是八十三個金幣的零頭,他應該全部抹掉……
好吧,問題的關鍵點不在這里,而在于……
阿莫里咳嗽了一聲,嘴里不斷冒出血來,大伊凡踏碎了他的肋骨,有碎骨扎進了他的肺部,他的呼吸變得極其的艱難,肺里已經滿是血水。
“我的口袋里,有神力藥劑……喬·容·威圖,我不能死在你這里,不是么?”
喬擺了擺手,狠狠的瞪了大伊凡一眼。
大伊凡攤開雙手,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大光頭,‘嘿嘿’的憨笑著,向后一步一步的退出了老遠。
一名家族護衛沖了上來,在阿莫里的身上麻利的翻檢了一陣,然后從他胸口暗袋中,掏出了一支深銀色,里面隱隱有一絲絲金光繚繞的神力藥劑。
喬吹了一聲口哨。
這支神力藥劑,可比銀桂教會市面上的‘穆忒絲忒的悲憫之淚’品相好多了……很顯然,這是特殊渠道弄到的,價格更高,但是療效也更好的高檔貨,可不是市面上那些黑心撈錢的下等貨色。
家族護衛捏著那支特制藥劑,抬頭看了一眼喬。
喬在腦子里盤算了一下,他上前了一步,從護衛手中拿過了那支藥劑,蹲在了阿莫里身邊,左手輕輕的扶住了他的腦袋。
“啊哈,這種品級的藥劑,很罕見。阿莫里閣下,財力真是驚人。”
喬大拇指頂開了藥劑瓶的塞子,將藥劑瓶湊到了阿莫里的嘴邊。
阿莫里喘著氣,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不過,您能隨身帶著這樣品質的神力藥劑,您是有多怕死呢?”
喬微笑著,看著面帶微笑的阿莫里。
阿莫里有氣無力的看著喬,臉上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喬將藥劑瓶貼在了阿莫里的嘴唇上,他輕聲道:“呃,我很好奇,您是得罪了多少人,才需要在海德拉堡,在德倫帝國的統治中心,隨身攜帶救命的神力藥劑?”
阿莫里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他的眼里露出了一絲惱怒之色——無論我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恨不得將匕首扎進我的心臟,這都和你無關吧?趕緊把藥劑喂給我啊,該死的胖子!
喬慢悠悠的,將藥劑瓶貼著阿莫里的嘴唇蹭來蹭去,讓他能聞到藥劑瓶里清雅雋永的香氣,卻怎么都無法將藥劑喝進嘴里。
“唔,我更好奇的是……您怎么知道費迪南殿下在我這里的?”
喬瞇著眼,冷冷的盯著阿莫里。
“我剛剛起床,我剛起床,尤其是剛剛吃下大量美味的食物后,我的腦子會有點不夠用……所以,我沒發現這個疑點。”
“昨天,我帶著費迪南殿下進城,我們先繞道去了海德拉宮,覲見了馬塔殿下,馬塔殿下對費迪南殿下進行了一番慈父應有的關心、關懷后,我們在帝國情報部的幫助下,采用了足夠周密的分頭出發、化妝潛行等手段,這才將費迪南殿下秘密送入阿波菲斯宮!”
“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應該猜測,費迪南殿下在海德拉宮。”
“你們不應該知道,他在我的阿波菲斯宮!”
“您是怎么如此及時的,找上門來的?”
喬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藥劑,慢慢的傾斜瓶口,一滴滴藥劑就順著阿莫里的下巴滑了下去,順著他的脖頸一路滑下……
阿莫里臉色慘變。
費迪南在一旁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啊,干得漂亮,喬……我覺得,如果我是帝國皇帝的話,就憑你剛才的那番話,我應該給你一個中將軍銜,然后將你塞進情報部,專門負責對付這些鬼鬼祟祟的間諜!”
“喬,這家伙,有間諜行為,不是么?”
“那么,我給他打得這些欠條……可否視為,我……其實是一個臥底?”
費迪南笑得很開心。
喬和附近的所有人,無論是威圖家的,還是皇室的,全都嘴角一抽,狠狠的、帶著一絲鄙夷的瞪了費迪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