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之后。
地球并未因為林新一的離開而停止運轉。
但運轉軌跡卻在無聲無息之間發生改變。
至少以前的赤井秀一就從未想過,自己一個FBI王牌特工竟然會當上曰本警察,還一當就當了兩年。
作為鑒識課警察的日子,平靜而又安穩。
對他來說,這兩年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卻又好像發生了許多事情:
首先,他如今在鑒識課的工作,變得沒有以前忙了。
因為林新一當初以一己之力掀起的法醫熱潮,終于在兩年之后結出累累碩果。
有不少優秀的醫學畢業生出于對林管理官的崇拜,對正義事業的向往,在畢業后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高薪的醫生職業,積極踴躍地跳進了法醫這個天...選擇了法醫這個大有可為的職業。
于是鑒識課終于不再缺人。
原先由一幫老油條和外行警員組成的草臺班子,終于在兩年的調整和進步之后,建立起了系統而又專業的技偵警察班底。
赤井秀一和淺井成實這兩個曾經有名無實的“系長”,再也不是無人可用的光桿司令了。
而說到這些新加入的專業人才...
就不得不談曾經以高中生名偵探聞名的工藤新一。
他現在正和毛利蘭一起升入大學,在東大攻讀醫學。
同時也追隨著毛利小姐的腳步,以特聘警員的身份正式加入鑒識課,和女友一起工作——
是的,工藤同學現在是他女朋友的下屬。
見面都得先立正敬禮的那種。
而除了工藤新一和毛利蘭,赤井秀一在這兩年的新工作、新生活之中,還結交了許多其他的新朋友。
比如說,和宮野志保有七分相似、但性格卻意外好打交道的園子大小姐。
她那個強到離譜,一只手就能吊打他這個王牌特工的賽亞人男友。
阿笠博士,一個老婆看著比他年輕20歲、總是能搞出一些科技小發明的奇怪老頭。
步美、光彥、元太,工藤新一的忘年交,總算會出現在各種命案現場的死神小學生。
降谷零就更不用說了。
誰能想到他們這對黑衣組織里的死對頭,竟然能成為警視廳里赫赫有名的“王牌組合”。
“時間過得真快啊。”
回憶著這兩年來的過往,赤井秀一不免唏噓慨嘆。
不知不覺地,他已經有了新的人生。
只有像現在這種臨近下班的傍晚,無事可做、無人打擾的獨處時分,他才會唏噓感慨地想到過去。
過去的事,還有過去的人。
“明美...”
赤井秀一終究沒能把她徹底忘記:
“你現在還好嗎?”
有林新一照顧,應該會很好的。
但赤井秀一擔心的是貝爾摩德。
那可是個危險的女人。
想到明美現在很可能正跟貝爾摩德生活在一起,他就本能地感到擔憂。
而更讓他擔憂的是,那神秘的諾亞組織。
雖然林新一自始至終都沒有透露他和諾亞組織之間的具體關系,也沒承認他是否為諾亞組織的正式成員。
但在赤井秀一看來:
林新一這兩年能消失得這么徹底,讓FBI和CIA都完全尋不見他的蹤影,那他背后顯然還有另一股龐大的力量,在暗中庇佑著他。
這股力量多半就是諾亞組織。
而這個諾亞組織...很危險。
雖然赤井秀一潛伏了整整兩年,背靠FBI的情報網絡,再加上和CIA、MI6等“友商”的情報交流,都完全沒發現諾亞組織在這兩年里做過什么壞事。
這個組織似乎真的就只是在打擊犯罪,沒有其他目的。
但赤井秀一還是覺得它危險。
不是因為它的所作所為,而是因為它的存在本身——
這個諾亞組織,實在太強大了。
在過去的兩年之中,其麾下的NEXT集團在互聯網科技領域一路高歌猛進,已然一躍成為統治全球市場的巨無霸的存在。
而更可怕、更讓赤井秀一忌憚的是,他前不久在電視上看到的一則新聞。
新聞上說,NEXT集團已成功改進、完善了當年辛多拉集團研發的虛擬現實技術,并創造性地提出了“以人工智能技術還原人類意識,賦予NPC真實人類行為模式”的全新概念。
一般人對這消息還沒太大感覺。
只以為是辛多拉集團早就發明出來的,虛擬現實游戲的2.0版本。
所謂的新技術,也只是為了讓NPC更像真人的游戲技術而已。
但赤井秀一卻敏銳地察覺到,這事沒那么簡單。
因為用人工智能技術還原人類意識...
這技術黑衣組織以前就在研究。
畢竟這項制造真人NPC的技術,稍微換個用途,那可就是:
意識上傳,數據永生啊!
和不老藥的效果差不多。
而不老藥的研究前前后后持續了幾十年,集結了無數最頂尖科學家的智慧,做過不知多少喪盡天良的人體實驗,最終也只出了那么兩個成功的特殊個體。
鬼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研究成功。
甚至,還到底能不能研究成功。
所以哪怕米國如愿從黑衣組織手中接手了不老藥的研究,他們也依舊沒能從這研究中獲得什么實實在在的成果。
而如果這時候,諾亞組織能給那些迫切想要長生不老的達官貴人們,提供一個成熟可靠的替代方案...
那它就可以控制這整個世界!
在意識到這駭人的事實之后,赤井秀一也沒忘了把他的猜想報告給FBI上層。
可FBI高層的領導們卻口徑一致地駁斥了他,還勸他認真在諾亞組織“潛伏”,不要成天捕風捉影、胡思亂想。
這讓赤井秀一更加警惕:
他甚至都懷疑,FBI的高層已經和諾亞組織勾搭成奸、沆瀣一氣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即便是他這個王牌特工,恐怕也無法阻止諾亞組織的野心了。
“叮——”
赤井秀一正在思考這些事關國家興亡、人類命運的大事。
突然,一聲短消息提醒卻將他拉回現實。
“秀一,晚上早點回家”
“媽媽他們都已經到了,就等你回來拍全家福呢。”
“嗯,我馬上回。”
赤井秀一飛快地回復消息。
他的目光也不自覺地定格在手機屏幕,茱蒂小姐那滿是幸福微笑的頭像上面。
在茱蒂小姐的幸福笑容旁邊,他給她的備注是:
老婆。
“是該回家了啊...”
赤井秀一看了看手表。
還有手上的結婚戒指。
剛剛那些對諾亞組織的憂思和警惕,都悄無聲息地從他腦中散去。
赤井秀一突然...不想再去想那些大事了。
他已經愛上了現在這種夫妻攜手、家人團聚的小日子。
拯救世界的危險任務,或許不是現在的他該考慮的了。
“回家吧。”
赤井秀一徹底放下了那些雜念。
想到在家中等待自己的妻子和家人,他就把諾亞組織...還有宮野明美,都默默地藏在了心底。
很快,赤井秀一就開車離開了警視廳,踏上了歸家的旅程。
汽車在東京都繁華的街道上緩緩行駛。
家越來越近。
過去也離他越來越遠。
今天似乎和往常一樣,又是平淡而幸福的一天。
但是...
就在赤井秀一駕車來到一個擁堵的十字路口,停在車流之中等紅綠燈的時候。
突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等等,我馬上就到。”
“‘任務’順利完成,不用擔心。”
這個聲音,赤井秀一已經有兩年多沒有聽過了。
可他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貝爾摩德?!”
赤井秀一循聲一望:
是的,真是貝爾摩德!
那位讓FBI和CIA追查兩年都毫無蹤跡的千面魔女,這時竟然就開著另一輛車,停在他的汽車旁邊!
透過對方半開的前車窗玻璃,赤井秀一更能清晰看見:
這就是貝爾摩德本人。
她甚至都沒易容,就披散著她那標志性的銀色長發,帶著她那獨有韻味的神秘微笑,明晃晃地坐在那汽車的駕駛座上,神情專注地給人打著電話。
“貝爾摩德,真的是她...”
“她這兩年都在做什么,現在又要去哪?”
赤井秀一又本能地警惕起來。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貝爾摩德的出現往往預示著災難和死亡。
她以前就是組織的殺人工具,為人稱作魔女。
現在呢?在消失的這兩年中,她真的一直都安分著嗎?
還有,跟她一起離開的明美...現在又怎么樣了。
赤井秀一又想到了明美。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豎起耳朵,嘗試著去偷聽貝爾摩德的電話。
而貝爾摩德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她仍舊毫無防備地打著她的電話:
“一切都好。”
“有我出馬,還能出問題嗎?”
“哦,你問我們的‘VIP先生’啊?”
“放心,他現在就在我車上。”
貝爾摩德說話時的語氣非常平靜。
但她那種神秘中透著絲絲危險的特殊氣質,卻無時無刻都顯露在她的微笑當中。
這讓了解她的赤井秀一隱隱有些不安:
“‘任務’、‘VIP先生’?”
他細細咀嚼著貝爾摩德剛剛在電話中提到的這些字眼。
“莫非她是執行針對某個大人物的任務?”
“所謂的VIP先生,就是她的任務目標?”
以前他們在黑衣組織干臟活的時候,都是這么稱呼自己的暗殺目標的。
所以赤井秀一本能地覺得,貝爾摩德現在干的不是好事:
“她還說了,‘VIP先生’現在就在她車里。”
“可是...”
可是赤井秀一側目望去,透過對方的車窗,卻只能看到貝爾摩德一人。
明明車廂里坐的只有貝爾摩德一人,她為什么說“VIP先生”就在她車上?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
因為根據赤井秀一過去在黑衣組織工作的經驗:
那些被組織綁架來的“VIP”,一般都沒機會坐在車廂里面——
他們只會被組織殺手五花大綁,打暈之后塞進后備箱里。
果然...
赤井秀一剛一這么猜測,就只聽貝爾摩德對著電話說道:
“這小子的確挺會鬧的。”
“為了讓他老實睡著,我可真花了不少功夫。”
“唉,真是的...以前對付赤井秀一的時候,我都沒這么累過。”
“這...”赤井秀一心中更加確定:
貝爾摩德果然又干回了她的老本行,干起了綁架殺人的邪惡勾當。
可現在黑衣組織都已經覆滅了。
她又是在為誰工作呢?
“諾亞組織!”
赤井秀一由來已久的憂慮,終于在此刻爆發出來:
諾亞組織果然不像它看上去那樣,那么崇高、偉大、無私且脫離低級趣味。
它在暗地當中,一定還豢養了一批專門處理臟活的殺手。
貝爾摩德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而如果貝爾摩德現在還在為諾亞組織做著這些下作勾當,那...跟她一起消失的明美呢?
宮野明美她,會不會也被那諾亞先生牢牢控制在手上?
一想到明美可能仍舊生活在黑暗和恐怖之中,赤井秀一便沒由來的一陣心痛。
或許,他當初不該放任她跟林新一走的。
林新一和貝爾摩德,很可能把明美帶進了另一個火坑。
想到這里,赤井先生便再也坐不住了。
眼見綠燈亮起,車流緩緩流動。
貝爾摩德輕踩油門,馬上就要再度從他眼前消失。
赤井秀一終于做出了決斷:
“停下!”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腳下的引擎隨之轟鳴。
汽車如離弦之箭直沖上去,又在那十字路口的正中心猛一轉彎。
最終硬生生地別停在了貝爾摩德的汽車前面
“喂!!”
“你這混蛋,到底是怎么開車的?!”
“知不知道車上有...”
貝爾摩德的怒喝聲當即響起。
她以前還從來沒這么生氣過,至少在赤井秀一的印象里,從來沒有。
可現在,她卻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只是被別停車輛,便瞬間失去了冷靜。
赤井秀一隱隱感覺蹊蹺。
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推門下車,堵在了貝爾摩德的車前:
“貝爾摩德,好久不見。”
“是你?!”
貝爾摩德的怒意戛然而止。
她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又神色微妙地上下打量起眼前這闊別已久的“老友”:
“原來是FBI的王牌,赤井秀一先生。”
“怎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貝爾摩德輕輕一笑,語氣淡然:
“如果是想抓我的話,那我可就得提醒你了——”
“我已經拿到了總統先生的特赦令。”
“從你們米國的法律上講,我現在最多算是一個前科人員,可算不上什么犯罪分子。”
“嗯?”赤井秀一眉頭一皺:
這場面可跟他想象得不一樣。
他以為貝爾摩德會因為他的出現而緊張、敵視,甚至當場引發一場激烈的戰斗。
可沒想到...
對方竟然一張口就搬出了大統領閣下。
甚至還堂而皇之地說自己不是犯罪分子?
“不是犯罪分子?”
“可笑!”
赤井秀一并不相信貝爾摩德會改過自新:
“你現在做的事情,難道就不是犯罪嗎?”
“我?”萬萬沒想到,貝爾摩德竟然露出了一副訝異無辜的表情:“我現在在犯罪?”
“我哪里在犯罪了?”
這時只聽赤井秀一臉色冷峻地答道:
“打開你的后備箱吧,貝爾摩德。”
“我們都在組織里工作過——”
“‘VIP先生’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貝爾摩德久久無語。
她正想神色微妙地說些什么,突然...
“哇嗚哇嗚嗚嗚...”
一陣防空警報似的哭喊,從車廂后座上響了起來。
“什么?!”赤井秀一表情一滯:“那是...”
“該死...”
貝爾摩德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你把我們的‘VIP先生’吵醒了。”
“我好不容易才哄睡著的。”
說著,貝爾摩德神色無奈地推門下車,又徑直打開了后排車門。
這后排車門一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固定在后座上的嬰兒提籃。
因為提籃放得位置太矮,所以之前赤井秀一透過車窗沒有看見,這后排上還躺著一個人。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
看著有一歲左右大小。
“這...”赤井秀一呆呆自語:“這就是你說的‘VIP先生’?”
“是啊。”
“怎么,他難道還不算veryimportant嗎?”
貝爾摩德又沒好氣地瞪了赤井秀一一眼。
而等她低頭看向那小寶寶時,表情又悄然變得柔和起來:
“乖不哭不哭。”
“來讓我親一口mu...ma!”
貝爾摩德一臉寵溺地抱起孩子,動作溫柔得像是捧起了什么稀世珍寶。
赤井秀一還從來沒見過這么溫柔的貝爾摩德。
也沒見過這么幸福的貝爾摩德。
她不再是什么千面魔女。
只是一個帶孩子的母親。
似乎,貝爾摩德在這兩年里的新工作就是...
帶娃的家庭主婦。
“等等...這是你的孩子?”
赤井秀一更為吃驚:
貝爾摩德都多大了,怎么還能跟人生...
“喂喂,你這是什么表情。”
貝爾摩德嫌棄地朝他瞥了瞥嘴,但表情又很快復雜起來:
“不,我不是他的母親。”
“我倒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落寞在她眼中一閃而逝。
但那股幸福的愛意又很快在孩子面前涌現出來:
“但他也算是我的孩子。”
“畢竟...新一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貝爾摩德全神貫注地盯著懷里嗚嗚低吟的小寶寶,目光溫柔似水。
“新一的孩子...”
“這是林新一的孩子?”
赤井秀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林新一的孩子...
那這孩子的母親,豈不就是...
“是你的老熟人哦。”
“那個討人厭的宮野丫頭。”
貝爾摩德一邊哄著懷里的孩子,一邊促狹地拋來一個笑容。
赤井秀一:“.....”
他一陣沉默,像是連語言都組織不起。
“對了,赤井先生,告訴你一件事:”
“我們一家人已經搬回來了。”
貝爾摩德意味深長地笑著。
他們一家人的確搬回來了。
因為諾亞方舟已然通過虛擬世界、數據永生的技術,完成了烏丸蓮耶曾經的志愿。
世界各國的統治者都因永生的利益,而團結在了“諾亞先生”身邊。
諾亞組織事實上已經不是FBI、CIA等情報機構的對手。
而是他們的上級。
林新一和宮野志保,也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陽光之下。
所以他們回來了。
“我們現在就住在淺井小姐的別墅里面——”
“那幢別墅已經被新一給買下來了。”
貝爾摩德一臉和氣地向赤井秀一發出邀請:
“我們之所以回來居住,就是因為想回來跟朋友們一起生活。”
“赤井先生,你也是我們的老朋友了。”
“有機會可一定要來家里坐坐。”
赤井秀一還是沉默。
貝爾摩德說的那些話,他后來都沒仔細聽。
他只是低著頭,看向自己的結婚戒指。
原來...
也沒那么難受啊。
赤井秀一曾經無數次想過,自己看到明美和林新一的孩子時的心情。
他以為自己會很傷心、難過、甚至無法接受。
但兩年時間過去,現在看到這個依稀有些明美影子的寶寶...
他的心情卻非常平靜。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放下了過去。
“貝爾摩德。”
赤井秀一緩緩抬起了頭:
“幫我向明美問聲好——”
“就說我,祝她幸福。”
說著,赤井秀一轉身就要離開。
“哎?”貝爾摩德有些意外:“你不想再多問我一些問題么?”
“不了。”
赤井秀一釋然一笑:
“家里還有人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