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丟掉車步行的時候,華真行讓羅柴德帶了一桶五升裝的礦泉水,到現在已經喝完了。負重穿行大草原,不知不覺中對水的消耗特別大。
華真行伸手摸了摸空氣:“還好了,氣溫不算太高,大概二十四度。”
羅柴德:“你能感覺得這么準?”
華真行:“我也沒法說太準,因為有風,溫度是在不停變化的,大概在二十四攝氏度上下波動。”
這有點像吹牛了,甚至是故弄玄虛。羅柴德故意刁難他道:“風速是多少啊?”
華真行的手伸在空中輕輕動了動:“你是說現在的最大風速嗎?每秒三米左右,相當于二級風。”
這也能摸出來,難道他的手指是多功能探測頭加傳感器嗎?羅柴德干脆問到底:“那么空氣濕度呢?”
華真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在這個高度,今天空氣的相對濕度在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之間,我們早上出發的時候大概是百分之三十,現在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五。”
羅柴德將信將疑,換種情況、換個人他絕對會認為對方是在胡說八道,但在華真行身上發現的神奇之處已經太多了,他又不敢全然不信。
“你是怎么感覺出來的?比如說溫度,人只能感覺出來與體溫的差異,怎么會有具體的數值?”
“測量方法決定數值啊,數值本來就是人定的。你能感覺到不同的溫度,然后再拿溫度計對照一下就清楚了,記住了以后不需要溫度計也能知道,就是這么簡單。”
“這還簡單?”
“哦,也不算簡單,是需要訓練的……我們先去找水吧,跟著我走。”
干旱季節的茫茫草原,華真行觀察了一下地勢,帶著羅柴德走了十幾分鐘果然就找到了一個低洼處的水坑。四周是干裂的裸露土壤,往中間是濕潤的沼澤狀淤泥,最里面則是水體,看上去很渾濁,但總歸是有水了。
華真行看了一眼卻拉著羅柴德走開了。羅柴德納悶道:“我們不取水嗎?”
華真行:“那里面趴著好幾條大鱷魚呢,算了吧,換個地方。”
羅柴德趕緊跟著離開,邊走邊回頭,卻怎么也看不出那水坑里躲著鱷魚。它們在哪兒,小華是怎么發現的?
前走不遠果然又有一個水坑,面積比剛才那個小得多,周圍也沒有太多淤泥,只是水看上去更渾更臟了。華真行點點頭道:“這里可以,我來打水。”
羅柴德將空桶遞過去道:“用這個?”
華真行搖了搖頭:“不用,別弄臟了。”他解下背包取出來一塊圓形的布,就是昨晚休息時用的坐墊,走到水坑邊居然打起了足球大小的一兜子水。
原來那塊布的邊緣穿了一圈細繩,并對稱的留了三個小孔可以把細繩提出來,這樣就成了一個能裝東西的兜子,而且是密封防水的。華真行提著一兜子水道:“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氣溫還在升高,不要在中午最熱的時候趕路了。”
草原上也有不少樹,找了個安全的樹蔭,華真行把兜子掛在樹杈上,讓羅柴德去搜集枯枝,自己則砍了好幾根長短粗細不一的樹杈。羅柴德已經渴了,又出了一身汗,看著那兜子道:“這水不能直接喝,你帶凈水片了嗎?”
華真行:“帶了,先燒開然后再放。”
拿什么燒水,兩人又沒帶鍋。清理周圍的雜草點起篝火后,華真行直接將那個兜子用樹枝掛在了火堆上,居然就這樣把水給燒開了。羅柴德伸著腦袋道:“這塊布是什么材料的?”
華真行隨口答道:“最新高科技材料,限量版手工制作。”他并沒有意識到“高科技”與“手工制作”放在一起有些奇怪,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塊布是什么材質,反正是墨大爺給的。
羅柴德也沒有追問,因為他早就懵圈了。水煮開晾溫之后再放凈水片,靜置沉淀一番,將上層干凈的水緩緩注入桶中,恰好又是滿滿一桶。剩下小半兜帶著雜質的水倒掉,再將布抖干凈收起,兩人取出干糧吃了午飯,最熱的日頭已經過去,他們繼續趕路。
華真行將帶著刺刀的槍管收了起來,加工了兩根長棍,一端削尖還用篝火微微烤硬,與羅柴德一人拄了一根。羅柴德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犯傻,怎么早沒想到找根棍子拄著呢?
到了天黑前宿營的時候,羅柴德脫下鞋,小腿已有些浮腫,他箕坐問道:“華,我們今天走了多遠,還有多遠?”
華真行:“今天走了不到四十公里,還有三十多公里。再堅持一下,假如明天還能保持今天的速度,你晚飯前就能趕到機場。”
羅柴德暗暗咬牙,看來明天只能豁出去了,總不能讓一個孩子給看扁了。兩個人都背著包,可華真行的背包明顯大得多也重得多,此刻看上去卻輕松得多,他忍不住又問道:“華,你的體力為什么這么好?”
華真行反問道:“這就算好嗎?”
羅柴德:“當然很不錯了!我從小就愛運動,報了很多班,從中學到大學都是校內橄欖球俱樂部的成員,工作之后也堅持健身,只有那么一段時間是荒廢的,但是來到非索港之后我又開始堅持練長跑了,體格比一般人好得多。可是今天假如不是你在前面領著,我根本就堅持不下來。”
華真行:“這才哪到哪啊!楊老頭告訴我,當年的東國紅軍為了飛奪一座鐵索橋,全副武裝一天一夜急行軍一百二十公里。”
這確實就是楊老頭去年說的話。楊老頭帶著華真行搞過很多次“野外考察”,當時就是從非索港穿過大草原到達鄰國的美里市,第一天吃完早飯出發,中途宿營一夜,第二天晚飯時到達。
一百五十公里的徒步路程,兩個白天就走到了,華真行雖然很累,但自我感覺已經很了不起。結果楊老頭告訴他別得意,其實還差得遠呢,并舉了東國紅軍飛奪鐵索橋的例子。
羅柴德聽得直皺眉,那位開雜貨鋪的楊老板拿這種例子忽悠小孩合適嗎?他搖了搖頭道:“那是職業軍人在執行戰斗命令,雖然說是武裝行軍,也應該是輕裝,不會像你這樣背這么多東西。”
華真行:“至少帶武器彈藥和隨身口糧吧,和我們現在差不多。楊老頭還告訴我,就在十幾年前東國有一場大地震,山區道路全斷了,軍隊為了進入災區救人,二十一小時徒步強行軍九十公里,他們走的不是平地,而是冒雨翻山越嶺。”
羅柴德:“那只是你聽說吧,我不信。”
華真行:“我查證了呀,這又不是很難查證。”
羅柴德:“這個星球上恐怕找不到那樣一支軍隊,又或許有人給他們下達了必須完成任務的命令,生死攸關。”
華真行又反問道:“那你現在不是生死攸關嗎?別忘了正在被追殺呢!”
羅柴德:“我做不到。”
華真行一撇嘴:“你又不是東國軍人!”
羅柴德被噎得沒話了。天黑之后,還是像昨天那樣羅柴德先鉆進帳篷里休息。華真行守夜,那塊圓形的布依舊當坐墊,中正端坐。
他既是在修煉養元術也是運用養元術,使自己保持在一種特別清醒又特別放松的狀態,能察覺周圍很細微的動靜。感受刺激卻又不做出意識反應,一切仿佛都是自然的痕跡,聽起來很簡單,但不經過專門的訓練是做不到的。
華真行背對帳篷微閉雙眼,甚至知道羅柴德在干什么。羅醫生一開始并沒有睡,輕手輕腳取出手機打開電源,用電筒照亮檢查了一番背包里的東西。他的背包里有不少紙張,其中大多數應該是文件,用硬質塑料之類的文件夾裝著,還有一些小管的液體和塑膠瓶。
華真行不是看見的,也不能完全說是聽見的,這就像綜合了所有感官的一種感覺。他雖然能感覺到,但并沒有去思考,一切就像自然的映射。至于那些文件的內容、是什么樣的液體、具體是怎樣包裝的,華真行當然不知道,他還沒有那個本事。
五分鐘之后羅柴德睡了,很快便響起了鼾聲……大約又過了一小半小時,他居然醒了。這讓華真行感到有些意外,這一詫異便是意動,他脫離了方才的狀態,但仍然閉目端坐似是養神。
白天走了快四十公里,這么累的情況下還能自己醒過來,而且恰好是在約定的守夜換班時間之前,這說明羅柴德的自控能力其實非常強,而且不僅僅是自控,應該是在入睡前給了自己充足的暗示要在什么時候醒來,換做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
羅柴德走出帳篷坐下,點燃了一根煙,這已經是他的最后一支煙。華真行睜開眼睛道:“你怎么自己醒了,我還準備過一會兒去叫你呢。”
羅柴德微微一笑:“這是一種心理技術,我告訴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醒來……感興趣嗎,想不想學?”
華真行也笑了:“你想教我,我當然感興趣。不過我也會類似的辦法,昨天夜里換班的時候,是你把我叫醒的嗎?”
羅柴德略一回想,昨天他守夜輪到華真行換班時,華真行也是自己醒的,好像不用他再教這些技巧。他又想了一會兒,不知在思考什么,然后抬頭道:“華,你的感覺很敏銳,甚至是超常。昨天中午我根本沒有聽見動靜,你卻早就察覺后面有車追上來了。
今天中午,你伸手就能測出溫度、風速甚至空氣濕度。還有那個水坑,我無論怎么觀察都沒有發現鱷魚,你卻很肯定的說那里有。這些能力是通過訓練得到的嗎,其他人也可以接受同樣的訓練嗎?”
華真行笑了:“那幾條鱷魚,你只要會觀察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確實是通過訓練掌握的能力。”
羅柴德側過身體道:“什么訓練方法?”
華真行:“它叫養元術,想學嗎?”
羅柴德:“我現在就想學!”
華真行:“你得先告訴我,是什么人、為了什么找金大頭殺你?大頭幫沒有武裝吉普,又是誰給他們的?”
羅柴德:“你教會了我,我就告訴你。”
華真行搖頭道:“這不是談判,也不是交換條件。我冒著生命危險在救你,你有責任告訴我究竟卷進了什么樣的麻煩中。”
羅柴德:“必須先說?”
華真行沒吱聲,但態度已經很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