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柴德看出來他在想什么了,又笑道:“我對你講的那些經歷,都是真的。但我來到非索港其實也是受人雇傭,當初是帶著任務來的。”
華真行有些錯愕道:“你不僅是醫生,還是一位調查記者?”
羅柴德搖頭道:“不,我不是調查記者,是另一種身份。我父親年輕時服過兵役,在交趾戰場上認識了一位軍醫,還救過那位軍醫的命,從此成為了朋友。我父親送我去戒毒,然后又找老朋友幫忙,找的就是他。
他當時已經是一家醫藥集團的高層,主管了集團不少機密研究項目,是他給我介紹的這份工作、派我到來到非索港。我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人選了。這家醫藥集團的規模雖然不小,但在國際上并不算大,非索港這里的事情此前沒有插上手。
他們也知道同行以及競爭對手在非索港做什么,但沒有確切的線索和第一手資料,派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了解情況。我的任務完成得非常好,其實半年前就已經超額完成了計劃,得到的報酬也很豐厚。但他們還想讓我了解更多,同時我自己也想做更多的調查。
至于這座莊園,曾經屬于非索港的一位富商,他為我的調查提供過很多方便。其祖父曾經是一個大部族的首領,也是殖民時期的一位外交官,其父親是非索港的上任市長。這個人在半年前已經舉家移民米堅國了,并不打算再回來。
他們的移民手續以及到米國之后的生活安置,就是雇傭我的醫藥集團幫忙辦的。他在移民之前,就將這座莊園以很低的價格處置給了我,幾乎等于白送。莊園看著很大很漂亮,其實遠沒有想象的那么貴。”
遠沒有想象的那么貴?應該是指一個米堅國人的想象吧?同樣的產業,在非索港確實比在米堅國要便宜多了!非索港的地皮不值錢、風景也不值錢,這樣一座莊園幾萬米金也就搞定了,就是其內部裝修布置和日常打理維護費用在當地普通人看來非常奢侈。
華真行已在腦海中勾勒出事情的始末。米堅國一家新興的醫藥集團,規模已經不小,但還沒有進入傳統的行業巨頭之列,迫切希望打破原有的行業格局,介入此前尚未插手的潛規則領域。
派羅柴德來到非索港國際醫院,應該只是他們采取的諸多步驟之一。羅柴德的身份其實是一位商業間諜,相信該集團在其他地方類似的動作也不少。
羅柴德這樣的“人才”確實太難得了,上哪兒找一位土生土長的米國精英、名校畢業的醫學博士、有十年臨床經驗的主治醫師來趟這樣的渾水,還能不引人懷疑?
羅柴德自稱在半年前就超額完成了計劃任務,說明他早就給幕后的老板帶來了超額利益,得到的報酬很豐厚,同時也冒了極大的風險。
在羅柴德的話中,華真行還聽出了另外一種意味,就是這半年來羅柴德不僅繼續為雇傭他的醫藥集團工作,同時也在干私活。他收集的材料證據,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不是為那家醫藥集團準備的。
當然了,這些都是華真行的推斷或猜測……就在這時,他又微微一怔,恍惚間又聽到了“系統”提示音,凝神內視果然“系統”提示“任務二”已完成百分之百。看來羅柴德隱藏的商業間諜身份,就是最后的真相。
“任務一”完成的同時,羅柴德送了他一座濱海莊園,那么“任務二”的獎勵呢?系統備注是三萬米金,它難道也是羅柴德的“禮物”,又或者會從天上掉下來?華真行下意識地抬頭望向了天花板。
羅柴德見華真行仍在發呆,輕輕用攪拌咖啡的小匙敲了敲托碟道:“華,辦手續需要一些費用,假如你住進那座莊園里,也需要日常支出。這里有幾萬米金,你先拿去。
你可別像當地人那樣隨手就花光了,自己用一部分,另一部分可以拿去投資。我現在就推薦一支米國的醫藥股票……至于更復雜的金融操作,現在還不適合你。”
羅柴德說著話打開背包,背包里有兩摞錢,每摞又分成三小疊,總共應該是六萬米金。其中一疊已經抽出來好幾張用掉了。羅柴德先拿出一摞,想了想,又從另一摞里抽出完整的兩小疊,用一個文件袋包好從桌上給了華真行。
五萬米金?又超過了系統提示的獎勵標準,也不知是系統不靠譜還是太靠譜了?華真行已回過神來,收起這兩樣東西道:“羅醫生,謝謝你!”
羅柴德站起身道:“不客氣!這是你應該得的。有人為了殺我還給了金大頭三萬米金呢,而我的身價他們現在恐怕已經想象不到。我的小朋友,再見了,假如一切順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航站樓外,正蹲在攤販間品嘗小吃的楊特紅嘀咕道:“老墨,你的推演也不靠譜啊,明明說三萬,結果人家給了五萬,別把孩子給整懵了。”
墨尚同:“我知道他隨身帶了不少現金,特意分成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已經抽出來幾張用了,剩下的那部分正好是三萬米金。有人給金大頭的懸賞就是三萬米金,這么強烈的心理暗示,結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其實問題出在那座莊園上,不論是辦理售讓手續還是住進去,都是要花錢的,在他眼里小華哪能花得起?所以他又多給了兩萬米金。你沒看他的動作嗎,先拿了三萬那一摞,又從另一摞里抽出了兩疊,分明是臨時起意,原先要給的應該就是三萬。”
楊特紅:“其實我也弄岔劈了,在任務里面說的獎勵是海濱別墅一套。我知道羅柴德有一套海濱別墅,很可能會送給小華,反正他也帶不走,就算他不送,我也會想辦法給小華弄過來,結果是那么一座莊園。”
墨尚同:“你給小華下任務的時候,還沒看到羅醫生包里的文件吧?羅醫生確實住過一套南部海岸的別墅,但那是別人借給他的。你又聽說他在那一帶有物業,所以就被誤導了。”
楊特紅:“看來就算是你我,推演結果與實際也有偏差,因為我們不可能盡知一切。”
墨尚同:“就算盡知已有的一切,推演結果也不可能完全確定。”
楊特紅:“你在說量子力學試驗嗎,世事怎可盡知?”
兩個老頭說話間,華真行已經送走了羅柴德。他看著羅柴德通過安檢,轉身向他揮手告別,他的任務結束了,斜挎的布兜子里多了五萬米金和受讓一座海濱莊園的全部文件。
華真行還是有點發懵,他基本已經確認,系統所說的獎勵就是羅柴德送他的“禮物”,可情況卻有很大的出入,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情已恢復平靜,但仍難免有點走神。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低喝,華真行抬眼發現自己被三個半大小子堵住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已經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開車來的,走出機場并沒有往人多的停車場方向去,而是貼邊走到了航站樓的盡頭,邊走邊想事情,下意識地拐進了旁邊的綠化帶中。梅里國際機場的環境很不錯,航站樓兩端還各有了一片綠化帶,里面有條可供步行的方磚路。
華真行從外面的人行道上拐進來,后面的來路被兩個人擋上了,前面還站了一個。當地土著不容易從體格上判斷年齡,有很多人發育很早,還有一些人營養不良,但這三個小子神情稚氣未脫,看上去也就是十幾歲的樣子。
堵在前面的那個是個子最高的,差不多和華真行一樣的體格,說話的人也是他:“你,衣服和鞋,給我,快!”
他說的是茵語,發音有些怪異和生硬,也不必在意語法了。看華真行好像沒什么反應,后面有個小個子又用當地的土語復述了一遍。在非索港華真行學會了三種當地土語,這小子說的也是其中之一,發音稍有區別,但還是能聽懂。
原來自己是碰上打劫的了,這幾個小子膽子真大呀。旁邊就是機場航站樓盡頭的落地窗,只隔了一排灌木,而且停車場以及附近執勤的警察都不遠,僅僅是視線被擋住了。
華真行暗暗感嘆,自己還是大意了啊,在這個地方怎么可以走神呢?而且還身懷巨款!本以為他們是盯上了那五萬米金,華真行還在納悶呢,應該沒人看清羅柴德給錢的場景啊?原來這幾個小子是看上他的衣服和鞋了。
華真行的衣服和鞋都是出發前墨大爺給準備的,當然是好東西,而且是那幾個小子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好東西!他其實已經很謹慎了,來之前還將登山包連同隨身帶的東西都挖坑埋了起來,只挎了一個看上去很破舊的布兜子,結果還是沒躲過去,不禁露出了苦笑。
看樣子今天是沒法認慫了,他理解當地搶劫者普遍的腦回路。假如對方就是想搶點零花錢,掏出錢包打開也許就沒事了,但千萬不要企圖商量或央求什么,更不能磨磨唧唧。
這幫家伙都是沒耐心的,思考能力又不怎么樣,一交流就容易著急,一著急就容易沖動,一沖動就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來。他們腦海里通常缺少權衡、取舍的概念,凡是看上的就想要,而且全都要。
想讓他們放過自己,除非是赤著腳光P股離開。既然衣服都剝了,兜子能不翻嗎,剛到手的五萬米金肯定也是保不住的……華真行當然不能光著P股打赤腳回去,也知道毫無必要啰嗦什么,所以他根本就沒搭話。
對面那小子果然來情緒了,面部表情極其夸張,白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掏出一支手槍喝道:“笑什么?快脫……”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發出一聲怪叫,緊接著又傳來一聲脆裂的巨響。
他剛掏出手槍還沒有來得及打開保險,華真行就突然一閃身到了他的側后方,抬腳就將他給踹飛了。假如他不掏槍,華真行可能還會考慮將其制伏或者打暈,但槍口一指過來,華真行就沒別的選擇了。
那家伙飛過灌木叢,撞碎了落地玻璃砸進了航站樓里,巨大的響聲驚動了很多人。華真行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真正揍過人了,在他平常的活動區域內,大家都已經知道他很能打且槍法又好,而華真行自己當然也不會去故意招惹誰。
這大半年來除了前兩天開過槍,并沒有真正跟人動過拳腳,但他的功夫一直在練啊,所以也不清楚最近的身手到了什么程度。這一腳用了全力的后果太夸張了,也有點出乎華真行自己的預料。
另外兩小子齊聲發出鬼叫,手舞足蹈地……居然就這么扭頭跑了,把華真行都看愣了。路邊執勤的警察聽見動靜,朝突然竄出來的那兩小子追了過去。華真行趁著尚無人注意到自己,借助綠化帶的掩護迅速閃人離開。
楊特紅嘆息道:“他還是個孩子啊!”
墨尚同:“誰,被踹飛的還是被嚇跑的?”
楊特紅:“我是說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