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鍋燉了鮮筍的鴨湯蓋子已經被打開了,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臨走前塞進火堆里的叫化野雞也被掏了出來,外面那一層泥封已燒硬,此刻被敲開,包裹著野雞的箬竹葉也被一片片打開了,烤得酥嫩的野雞散發出特有的香味。
風先生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右手正在用一根小竹枝戳雞肉呢,左手伸出兩指夾著一只紙鶴。聽見聲音他抬頭看了過來,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也太莽了!我提醒你小心壞人,你就是這么小心的?”
看見風先生歲很吃驚,但華真行又莫名放下心來,反問道:“您已經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風先生:“我已經來了,當然知道,剛才你殺了個人。”
華真行:“那人已經死了?”
風先生:“死得透透的!他臨死前扶著棍子朝你揮了一巴掌,扇得驚天動地,可惜你跑得太快,他沒打中。”
華真行一口氣沒喘勻,當即癱坐在地道:“嚇死我了!”
他仿佛全身都脫力了,那一棍可是匯集了全部的精氣神刺出,不僅使出了最大的力氣,還灌注了所有的神識,沒有任何思考,能掌握的手段全用上了,甚至包括養元術。養元術所謂的元就是生機,對敵時同樣也可以針對生機。
風先生:“你現在才知道害怕?”
聽說弗里克已經死透了,而風先生就坐在眼前,他已經不怕了,活動著肩膀和肚子道:“您是怎么來的?”
風先生:“你能來,我就能來啊,這地方還是我先發現的呢。”
華真行:“您昨天提醒我小心壞人,難道早就知道弗里克在這里嗎,他究竟是什么人?”
風先生:“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福根基金會的負責人,該基金的總部在羅巴洲的布魯塞。前陣子他潛入了非索港附近打聽情況,這個人的本事大得很,刻意收斂,誰都發現不了他有什么異常。”
華真行:“那您是怎么發現的呢?”
風先生當然早已發現了弗里克,否則昨天也不會那么提醒華真行,只聽他答道:“你出門之后他就盯上你了,大概是想等你走遠了再下手,結果路上受了點干擾,把你給跟丟了。他就按著你的行進方向往前追,然后追過了頭,差一點就上高原了。
假如你聽我的話,今天早上就在山這邊去捉魚,好好琢磨怎么做一道石鍋魚,他就發現不了你。可是你倒好,跑到山頂上放木鵲,飛那么高還到處查探,就算是神仙也無法替你遮掩啊。
我想問問你,為什么就不做石鍋魚呢?但凡你聽了我的建議,今天早上去抓魚做菜,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華真行有點發懵,張了半天嘴才說道:“深水里才有大魚,不好抓啊。”
風先生:“我還以為你的控水術已經練得很好了呢!”
華真行:“控水術又不是摸魚術,兩碼事,我是打算下次再來做石鍋魚的。”
風先生又抬左手道:“老楊讓你將這只紙鶴隨身帶著,你剛才怎么忘了?”
紙鶴收在背包里,背包一直隨身,可是剛才上山放飛木鵲以及下山找木鵲的時候,華真行將背包留在了宿營地,也沒想到會有剛才那種狀況,做夢都想不到啊!
華真行很老實地答道:“我忘了,其實也是沒想到。”
風先生又嘆了口氣:“算了,其實連老楊都沒有想到你會碰到這種高手。假如是他親自來,收拾那個弗里克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僅憑這只紙鶴也干不過人家,大意了呀!”
華真行:“是您救了我嗎?”
風先生搖頭道:“我沒有出手,因為已經用不著,你把他給殺了,簡直是瞎貓抓住耗子精!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想弄死你,比普通人捏死個蟲子還輕松?”
華真行:“這么夸張啊,他究竟有多厲害?”
風先生:“你沒看見他在天上飛嗎?以后遇到這種對手千萬躲遠點!但他應該不是全憑自己的本事,可能是借助了什么東西,否則就算你鴻運齊天,憑那一根神棍也殺不了他。
由此推斷,他的修為最低有六境,最高有七境,總之還沒有到八境,究竟如何也沒辦法去驗證了,人都讓你給弄死了。你清不清楚,像這種高手,你對上他本是十死無生之局!”
華真行長出一口氣道:“那現在死的還是他。”
風先生:“那是他自己作死!就算這樣,對你而言也是九死一生。剛才你是僥幸活了下來,同樣的情況假如再來九次,恐怕九次都是你完蛋,現在知道你有多走運了吧?”
華真行:“我也沒搞明白,他明明本事那么大,為什么那么不禁打?”
風先生:“這不是你的本事,是你那根棍子。他沒見過這種神器,恐怕連聽都沒聽說過。匯聚天地間生機菁華而成的神器,假如灌注殺意,反倒成了滅絕生機之物。
但他只要稍微閃一下,或者不以血肉之軀去硬擋,只是反手一握,或者你的修為稍微再差一點、殺意稍微弱一點,就沒有半點得手的機會。”
華真行:“等等,您說是那根棍子的原因?可那就是我砍的一根樹棍,只是經過了法力加工而已。”
風先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那根棍子是從哪里來的,但是老楊動了手腳,將一件上古天生神器合煉其中,太陰了!”
華真行:“什么是上古天生神器?”
風先生:“你連法寶的概念都不理解,問這些為時尚早,總之很厲害就是了!在你的手中還無法發揮它的威能,偏偏你把棍頭削尖了當長槍使,那弗里克雖然修為很高,可畢竟還是血肉之軀。”
華真行:“哎呀,我剛才把棍子給丟了!”
風先生:“那就對了!你當時不丟了棍子,就得丟了小命,楊老頭沒有告訴你那根棍子有多珍貴,恐怕就是擔心這種情況。
你只要稍有猶豫想把棍子拔出來,那肯定就跑不掉了。現在他已經死透了,你也不必著急,找時間拿回來就是。”
華真行雖真的不著急了,而且也徹底放下心來。他知道風先生是三位老人家的朋友,而且丁老師也極為尊敬此人,想必也是一位高人,至少不弱于丁老師,就算弗里克沒受傷也不必再怕了。
華真行:“風先生,您是特意來救我的嗎?”
風先生笑了:“我是來吃飯的,東國黃金周長假,恰好趕上了,也沒幫上什么忙。那弗里克不是死在你手里,憑你的本事也殺不了他,他是死于自己的無知與傲慢。”說到這里又抬頭道,“你腦門上的包挺亮的,還帶著個大水泡,疼不疼啊?”
華真行:“疼!剛才都忘了,您這一問,突然感覺好疼。”
風先生:“那還在這里啰嗦,帶藥了嗎?”
華真行進帳篷從背包里取出了一丸續脈膠,并沒有著急挑開水泡,在包上抹了一層,半邊腦門變成了紫色。風先生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紫草膏嗎?”
華真行咧嘴吸著涼氣道:“不是紫草膏,它叫續脈膠……”
他解釋了一番續脈膠的功效,風先生眼神發亮道:“好東西呀!”
華真行:“回頭我給您裝一盒帶走……我們現在干嘛,去把棍子揀回來嗎?”
風先生:“棍子就在那里,只要人丟不了它就丟不了。我說你就不餓嗎?我可是等著開飯等半天了!”
華真行:“您這么一說,我還真餓了,先吃東西!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他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后做了一套姿勢很怪異的體操,感覺又恢復了精力和體力,這才取出調料開始下面條。面條煮得差不多之后,又去帳篷里拿了兩只碗出來,現場削竹做了兩雙筷子。
野鴨完全燉爛了,盛出兩碗鮮筍鴨湯面,再拌進準備好的腌菜,聞見味道就特別有食欲。風先生接過碗先放到了一旁:“太燙,先晾一晾。你這碗很別致啊,居然是純金的,一只能有兩斤重吧?”
華真行:“沒有兩斤,每只一斤半,兩個三斤,我來的路上順手加工的,風先生要是喜歡,回頭就送您了!”
華真行這陣子都在堅持提煉純金,就連這次出門背包里也帶了兩盒總計一百盎司礦金,走過河谷地帶時,將提煉出的純金順便加工成兩只碗。
風先生:“這也太貴重了!”
華真行:“順手就能加工出來,難得您喜歡。您萬里迢迢趕到這里來救我,還幫我沿途遮掩痕跡,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才好。”
華真行也不傻,定下心神后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弗里克是沖著洛克來的,他不僅要追殺洛克這個人,還想找洛克帶走的一件東西,潛入非索港之后沒有被人發現,他也沒有在非索港動手,卻盯上了外出的華真行。
別人沒有發現他,但風先生不知通過什么方式察覺了。風先生方才說弗里克在路上受到一些干擾,把華真行跟丟了,然后就追過頭了。
這樣的高手能受到什么干擾,估計就是風先生以某種方式掩飾了華真行的行蹤,而他華真行己卻毫無察覺。
果然聽風先生又說道:“是我告訴你有這樣一個地方,然后你就來找,結果一出非索港就被壞人盯上了。此事與我有關,我當然有所察覺,于是就趕來了。來的正是時候,飯菜剛好,先吃吧,黃金周快樂!”
片兒川晾得差不多了,就著香噴噴的叫化野雞,華真行吃了五碗,風先生吃了三碗,面和叫化雞都吃了個干凈,石鍋里就剩了點湯底和野鴨的骨頭架。
風先生靠在一根粗毛竹上,打著嗝道:“不枉我跑這么一趟,美味難得啊!”
華真行:“等回頭到了非索港,我請您好好喝酒,真心建議您嘗嘗新出品的克林大曲。”
風先生:“過幾天再說吧,等你把溏心鮑做好了。”
華真行:“這事我沒忘,已經在準備了,回去就能做,大約得花兩天時間。風先生,待會兒我再想辦法抓兩條魚,做一道石鍋魚怎么樣?您昨天也提過這道菜。”
風君子搖頭道:“石鍋魚今天就算了,你不是真心想做,否則今天上午就已經做了。現在我吃好了,你肯定有一肚子疑惑,就開始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