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比斗,第一場用了三分多鐘,第二場用了差不多三秒鐘,第三場幾乎在一秒內就分出了勝負。石雙成贏得很開心,也就徹底忘了被關五日禁閉的不愉快經歷。
這段經歷說起來其實也沒有什么不愉快的,她是故意鬧事,對方好像也猜到了她在故意鬧事,配合著給了個處罰。
她親造了一座清修洞府,玩得不亦樂乎,又感悟到突破五境的機緣,幾乎用一種最完美的方式破關,同時還得到了扶風盤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傳承。只要她不是傻子,就會明白養元谷送了她一場造化。
但她既然已經立了“愛闖禍”的人設,總不能不維護一番,順便也找個臺階下,所以才有了這三場一對一的單挑,結果是皆大歡喜,反正看輸了的華真行也沒什么不高興的樣子。
當天晚間,就在楊老頭的小院,華真行照例下廚又做了一桌菜,這回兩位貴客都到齊了。席間楊老頭笑瞇瞇地問,這桌菜做的咋樣?石雙成居然還思考了片刻,然后才點頭說了兩個字:“不錯!”
自從華真行十二歲接管雜貨鋪的廚房伙食以來,他親手做的菜,得到的評價還從來沒有這么遲疑和這么普通,什么叫“不錯”?好歹也說個很不錯啊!
但看石雙成的反應,她好像并不是故意裝的,就是很正常與自然的評價。這令華真行意識到,這世上人外有人,有人做的飯菜比他更好,這姑娘從小就見識慣了,看來自己的廚藝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啊!
華真行前幾天剛剛討論過兩道菜,欲立凌空節和解金裹玉丸,菜譜就出自蕪城知味樓,而知味樓就是石雙成家開的。
其實不僅是廚藝,今天這番比斗他不也輸了嗎?而且輸給了一位剛剛突破五境的修士。他固然未盡全力,早就想好了給客人一個面子,但是在那塊場地和比斗規則的限制下,確實很難破解對方的馬槊沖陣功夫。
晚飯之后,石雙成和大家已經聊得很熟了,然后又興沖沖地帶著一伙人跑去參觀親造的洞府。她今天早上在橋上定坐的時候,已經知道眾人合力將那里改進完善了一番。
華真行卻被楊老頭單獨留下了。
楊老頭坐在一張靠背扶手藤圈椅上,這張椅子好像還是約高樂編的,也不知這位岡比斯庭來的大神術師為何還會這種東國民間手藝?楊老頭翹著二郎腿問道:“你今天比斗時為何故意留力,難道是不想贏嗎?”
華真行:“前兩場只是試試她的底細,最后一場我不是贏了嗎?先贏不算贏!”
楊特紅:“你就嘴硬吧!可見我從小教你的本事,你就沒有下苦功去練。”
華真行:“您一眼能認出馬槊沖陣術,想必也是會的,為何沒有教我?”
楊特紅:“我見過的東西多了,也未必都要自己去練。再說了,馬槊沖陣之術,早就遠離了這個時代,對于修士而言意義也不是很大,我就沒想起來教你,你想學便跟她去學吧,也是搞好關系的手段。這幾天,我都按你的意思安排了,沒問為什么,你就不想解釋幾句嗎?”
關石雙成五天禁閉,給她準備足夠的食材、告訴她菜譜,再讓她打造營地,最后將她直接挪移到石橋上、傳以扶風盤的神魂烙印,都是華真行的意思。華真行自己卻沒有這個本事,所以都是請求楊老頭出手,而楊老頭直接就按他的意思辦了,直到此刻才問。
華真行笑了:“聽廣任道長轉述,風先生讓石雙成來這里有三個目的,見造化玄妙、見人間疾苦、見世業之艱。所謂造化玄妙,就是在此地突破五境的契機,我沒有猜錯吧?”
楊老頭:“小小年紀,說話的語氣怎么像個前輩高人?”
華真行:“我已經是養元師總部的總導師,大家都叫我華總導呢!但我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以石雙成的身份,她想尋找突破五境的契機,她家長輩哪里不能安排,何至于要跑到這里來?”
楊特紅的胡須微翹:“華總導,你還嫩了點!她家長輩當然想安排最好的修行機緣,而如今突破五境的絕佳機緣就在此地,任天下之大,也沒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養元谷。”
華真行:“不至于吧?”
楊特紅:“怎么不至于?你在養元谷中的所作所為,對于昆侖修行界而言,堪稱驚世駭俗……”他老人家講了一番道理,華真行這才徹底回過味來。
昆侖盟有沒有仙家洞天福地?當然有,而且規模氣象遠超養元谷。養元谷如今不過略具雛形而已,假如沒有三位老人家坐鎮,在正經修行大派眼中差不多就是個草臺班子,可是這里有兩大機緣,是別處幾乎不可能找到。
首先此地是正在奠基中的洞天大陣,并非小打小鬧更非敷衍了事,三位老人家是按照仙家洞天結界的規模從頭開始打造,這也是感悟天地玄妙最好的契機。
而其他的地方,比如正一門的三山洞天,仙家氣象自不必提,但對于一名四境修士而言,又能窺見多少玄妙?總不能把三山洞天給拆了再重建一遍,就是為了讓晚輩弟子感悟這個過程吧。
其次更重要的,就是扶風盤的神魂烙印傳承。須知神器和神器也有很大區別,比如洛克佩戴的飛云靴也算一件神器,但能和扶風盤這樣的上古洞天神器相比嗎?
而且如今的扶風盤已不僅僅是一件神器,它承載了一座洞天結界大陣,整個養元谷大陣都是以它為中樞。
自古以來,像這樣的洞天神器也是屈指可數,以楊老頭的閱歷,在昆侖修行界也只聽說過三件。其一是山河圖,其二是青冥鏡,其三是須彌神罩。
山河圖是上古傳說之物,如今世間就沒人見過。據說姑蘇萬變宗有一件洞天神器名曰“驚門”,疑似有山河圖的妙用,但萬變宗哪怕對石雙成的態度再好,也不可能給她此物的傳承,更別說讓她動用驚門了。
青冥鏡倒是石雙成她爹梅野石的神器,也是梅野石所創三夢宗的掌門信物,此器也有輔成洞天之妙。但青冥鏡可絕不能亂動,一個不好就會闖出大禍,甚至會讓人形神俱滅。
至于須彌神罩,展開之后可自成一界,號稱連神仙都能困住,如今昆侖盟以須彌神罩也打造了一處洞天結界。這東西假如隨意亂動,造成的后果可能是天崩地裂。
其實就算動用這些神器沒有兇險,它們的妙用也不是區區一名四境修士能掌握的,甚至大成修士都不行。
那么舉世之間,還能夠承載仙家洞天福地的神器,便唯有扶風盤了。想當初岡比斯庭的大神術師,自家有那么多神器不用,偏偏要去借用定風盤暗算風先生,足見此器之神妙非凡。
但是在華真行這里,它卻成為了一件公共教學用具,只要是突破四級水平的學員,居然都可以得到神魂烙印傳承……這樣的機緣,舉世只有此處,而且門檻低的令人發指啊!
其實華真行什么都不用做,石雙成突破五境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她在樹屋中閉關時亦能破境。楊老頭只是在最恰當的時機,給了她最完美的破境經歷。
華真行聞言眨了半天眼睛,這才感慨道:“我早就知道養元谷是個好地方,卻沒想到是這么好的地方!”
楊特紅好氣又好笑道:“我還以為你早就清楚了,所以才安排得這么明白。”
華真行:“我只是明白風先生的意思而已。”
楊特紅笑瞇瞇地又問道:“你和石雙成,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她一來就擅闖困陣,然后又要點名找你單挑,這么會闖禍的姑娘,你是怎么看的?”
華真行:“我看她是故意闖禍的,也是故意找個借口跟我動。”
楊特紅身體前傾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華真行:“比斗之后她也說了,既然占了養元谷這么大的便宜,區區馬槊沖陣術何必藏私,說明她心里明白得很。”
楊特紅:“你小子越來越聰明了。”
華真行:“我可是您老人家教出來的。”
楊特紅:“此言有理!”
華真行:“您老還有什么事想問?”
楊特紅的表情又變得有些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那位正一門的廣任真人,你又是怎么看的?”
華真行:“如果說代表昆侖盟前來拜山的使者,石雙成才是正主,廣任就是個工具人。”
楊特紅:“啥工具人?別亂捅詞!”
華真行:“在我看來,廣任就是護送石雙成的保鏢、幫她拎東西的隨從,也是她在此地闖禍受罰的見證人。石雙成修為尚淺,所以身邊必須有一個廣任。”
楊特紅:“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會是廣任呢?”
華真行:“我原先對昆侖修行界不是很了解,這幾天也請教了廣任不少事情。他是天下第一大派正一門中最年輕的大成修士,論輩分卻得叫石雙成小師叔,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
這一老一小在說什么黑話呢?很顯然,石雙成就是受人所托來幫忙的。假如華真行原先還只是猜測,此刻聽楊老頭講了那么多,也已經徹底明白了。
雖然遠在海外萬里,但是養元谷將來恐怕也難以避免要和昆侖修士打交道,說不定就會有什么誤會摩擦。三位老人家的底細,普通修士恐怕并不清楚,而那些高人又怎會把華真行放在眼里?
如今石雙成來了一趟,以她的身份,不守規矩在養元谷中亂闖尚且會立刻受到懲罰,其長輩都無話可說,還有正一門的廣任真人在現場見證。
那么今后無論昆侖修行界什么人來,也沒有借口不守養元谷的規矩了,至少在明面上省了很多爭端麻煩。石雙成既然來幫了這個忙,養元谷當然也不能讓她白來,有些話不用直接說出口了。
所以華真行說石雙成才是正主,她的修為不足需要有人護送,更需要有一名大成修士攜帶空間神器把東西送來,而廣任就是干這個的。
楊老頭卻搖了搖頭道:“你說的不錯,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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