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高樂已分辨出這是隨身空間結界大神通,以他的修為也可以施展,倒還不至于大驚小怪。真正讓他吃驚的是,自己竟毫無察覺地就闖了進來,等于是主動走進了楊老頭張好的陷阱中。
再看這條巷子里的所有人,他們都變成了楊特紅,這不是幻像,而是楊特紅切換了不同的身份,卻在同一個時空中顯現。
約高樂陪笑道:“楊總,您老這是干什么,玩黑客帝國嗎?”
楊特紅:“我就是在等你呢!”
約高樂:“您老有事找我,也用不著這樣啊。華老板今天說了,后天請我去雜貨鋪吃飯呢!”
楊特紅:“不是他請你,是你自己要來的吧?我就是想告訴你,大過年的別空手來,上山挖點筍,要太陽沒出來之前帶著露水的!”
約高樂:“您就是為這么點事,搞出這么大陣仗嗎?”
楊特紅:“我這人向來拎得清,這么多只是不想打擾街坊。你跟小華說了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古妄境不言,以免弟子生見知之障,欲憑機巧破妄,或自以為有破妄之計!
而據我所知,你這些日子旁敲側擊跟小華講了不少吧?咋就這么喜歡賣弄呢,不是自己的傳人,難道就能瞎折騰嗎?”
約高樂解釋道:“您說的這番道理,其實我也都講了,我和華老板談的幾乎都是社會學,不涉及秘法修行本身。我是一番好意,只是見獵心喜,想多指點一些。
人與人不一樣,假如換一名修士,我萬萬不會提這些,但對小華而言,我的指點多多益善,否則您老早就出來阻止了,現在又何必說我多事?”
楊老頭板著臉道:“本來就是!我的傳人,用得著你來多事?”
約高樂:“博采眾長有何不可,您老的用意不就是如此嗎?養元谷中已有定風潭傳承、福根家族神術傳承,他還會得到尼碌的傳承。
如此說來,難道早已不在世的定風潭祖師、福根大神術師、尼碌大師等人也是多管閑事嘍?還有那位丁奇先生,您老怎么不去堵他呢?”
楊老頭現在堵住約高樂說這些話,確實有點占了便宜又賣乖的意思。
丁奇、約高樂等人對華真行多有指點,華真行還拿到了各家秘法及神術傳承,楊特紅對此心知肚明,卻從來沒有阻止,因為得好處的人是華真行。
楊特紅卻瞪眼道:“我的傳人是什么情況,我自己心里清楚。”
約高樂又笑道:“雖說能否破妄誰也不可斷言,但我看華真行并無問題。”
楊特紅:“這話用你說嗎?我只是想壓一壓他的修為,不要破境太快,否則這孩子容易飄,假如飄得就跟你當年一樣,那不是什么好事。
若說妄境考驗,其實早已開始,他若堪不破就沒有今日,也免得我老人家到時候傷神!”
約高樂:“世事畢竟不是真妄境,欲修為破關,總須見證一遭的。”
楊特紅:“誰說世事不是真妄境?對小華而言,說是就是,否則哪有今日?我們三個老東西培養一個傳人,豈能讓他不得大成?
假如事到臨頭才知有沒有沒有把握,我們還不如早早歇了心思。你是看出來了才故意多事,就是想探探我們的底,順便還在小華那兒賣個好,我沒說錯吧?”
這番話包含的信息量很大,華真行如今尚未沒有突破大成修為,但是約高樂認為他沒問題,楊老頭也同意這個看法。
按楊老頭的說法,從他們三位老人家剛開始教授華真行修煉秘法的時候,就一直在考驗他的心性。假如通不過考驗,華真行也走不到今天。
這種考驗就是面對世事的心境,并非修為境界,甚至丁奇的出現,都是其中的一環。假如華真行通過考驗走到了今天,那么破妄大成也不是問題。
修士能否突破大成修為,理論上誰也沒法保證,但卻可以觀察分析與預測的。假如在平常世事中早已符合所謂的“真人”之行,最終修為破關也是水到渠成。
至于約高樂的出現,以及他對華真行的“點化”,倒不是三個老頭事先安排好的,純粹是計劃外的變量。但是楊特紅等人也沒阻止,世事復雜多變,本就是華真行要面對情況。
楊特紅的意思,約高樂的那些指點,對華真行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無論有他沒他,其實華真行都有把握突破大成修為,楊特紅反而不希望華真行破境太快。
約高樂的指點當然也并非無用,他等于直接讓華真行堪破了入妄的門徑,如今華真行隨時都可以邁出那一步。這是無數五境修士夢寐以求的事情,楊老頭卻閑他多事。
妄境又稱妄心劫,古時修士也稱夢生之境,是五境圓滿之后、突破大成修為之前,修士所必須經歷的考驗,而它本身也是一種很難求證的成就。
約高樂:“您老既然什么都知道、都看在眼中,又何苦在這里堵我呢?”
楊老頭:“不在這里堵你,難道后天在我自己家動手嗎?”
約高樂有些詫異:“動手,為何要動手?”
楊老頭:“今天是不是讓小華帶你去神隱之國了?”
約高樂:“就是剛才的事,難道神隱之國中發生的事情,您老在外面也清楚嗎?”
楊特紅:“我雖不清楚,但也能猜到,你是不是和他動手了?”
約高樂:“您是怎么猜到的?”
楊特紅:“小華修煉的是養元術,已有五境圓滿修為,生機自然蘊化、平常神氣總在巔峰。方才卻見他損耗頗巨尚未恢復,顯然是剛剛與人斗法,且盡了全力。神隱之國中只有你們兩個,他總不會是跟那里的蜥蜴或田鼠斗法吧?”
約高樂:“確實有一番出手驗證。”
楊特紅:“他打輸了吧。”
約高樂:“雖然他是世界之主,但畢竟修為尚淺。”
楊特紅:“所以嘛,你能在神隱之門堵小華,那就別怪我在這里堵你,我這個人很公平。你一個大人,欺負別人家孩子,難道不臉紅嗎?
你現在這個狀態,也發揮不了全部實力,所以我也不欺負你。這條巷子里的街坊,你隨便挑一個吧!”
約高樂一怔,再回頭看去,巷子里的居民已不再是楊老頭的樣子,恢復成剛才晾被子的大媽、下棋的老頭、摘咸菜的小妹、搓麻將的大姐、大叔等等。
其實他還在楊老頭展開的隨身空間結界里,這些人并非外面真正的街坊,但楊老頭偏偏就要這么玩。約高樂苦笑道:“不動手可以嗎?”
楊特紅:“要么你打贏一個出去,要么被打一頓出去。你既然不挑對手,那就隨便來一個吧。”
說著話,那位晾被子的大媽已經扶好竹竿、捋平了被子,擼起袖子朝約高樂走了過來。
約高樂不想動手啊,因為楊老頭弄的這個場景實在太惡搞了。就算斗法獲勝,看上去他也只是打贏了一個在街邊晾被子的大媽,這算什么事啊?
可是不動手就出不去,假如輸了的話,他就是被街坊大媽給揍了,這更沒臉說啊!
其實約高樂還有一個脫身的辦法,就是強行破開楊老頭布下的隨身空間結界,但這就等于跟楊老頭直接斗法了。他現在的狀態有點特殊,肯定是打不過的,而且也沒必要,那樣就意味著翻臉了。
在約高樂無奈間,大媽已經走到了近前……
華真行從小就很清楚,楊老頭不愛管閑事,但誰招惹了他老人家也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但他并不清楚,那天約高樂離去后又經歷了什么。
除夕這天的中午十二點之后,就可稱為大大了。下午三點鐘,除了夏爾之外的其他人都到齊了,約高樂左手拎著兩瓶酒、右手提著一兜子筍來到了雜貨鋪。
他帶的是兩瓶葡萄酒,裝在一個精美的橡木匣中,價值連城倒談不上,但絕對可稱價值連房了。這兩瓶酒的拍賣價,可以東國的二線城市買一套三居室。
真正上見心意的禮物,卻是右手拎的那一兜子筍,是他今天日出前親手挖的,地點在非索港以西的高原深山的谷地中,位置比養元谷還遠些,是小芽尖剛剛露出地面的冬筍。
華真行看見約高樂,順手就把兜子接了過去:“約先生,您太有心了,這道菜添得不錯……咦,您的眼睛怎么了?”
約高樂的左眼圈有點瘀腫的痕跡尚未完全散去,就像是不小心撞樹上了,這令華真行萬分費解。
以約高樂的修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就算被人打個鼻青臉腫,也不至于連痕跡都消不掉,再說了,誰又能有這個本事?
約高樂嘆氣道:“我前天送你回來之后,又去了高橋鎮逛街,穿過一條巷子想去趕集。有個在邊路晾被子的大媽,也不知道發什么神經,非說我欺負了她家的孩子,上來就動手。
你說以我的身份,能跟這種人計較嗎?根本沒法還手啊!所以也就算了,行走大千世界見證人間百態,真是什么樣的事情都能遇到。”
華真行:“原來如此,那您這瘀腫怎么還沒消盡呢?以您的修為根本就不會受傷啊!”
約高樂:“這不是傷,就是見證世事真實的痕跡,你的修為尚淺,很難理解的……不說這些了,進去做菜吧,我還特意帶了兩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