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來,李肆的表現,當真是出乎了李慕預料。
在北郡之時,有陳妙妙在他身邊,李肆收斂本性,還情有可原。
但這里是神都,和北郡數千里之遙,陳妙妙遠在白云山,李肆既沒有流連青樓,也沒有勾搭良家姑娘,便十分難得了。
畢竟,他的元陽早就沒了,就算真的在神都亂來,陳妙妙也不會發現。
但他并沒有,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一心備考,如果不是今日要去刑部審查身份,他可能根本不會出客棧。
他放縱的時候,讓李慕震驚。
他克制的時候,還讓李慕震驚。
去刑部的路上,李肆問道:“你那個朋友怎么樣了?”
李慕問道:“哪個朋友?”
話一出口,他就想起來,李肆說的是哪個朋友。
李慕道:“你說的沒錯,他和那名女子已經和好了,但不是你說的那種情況,他們之間,只是有一點小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
李肆挑眉道:“不是那種情況?”
李慕道:“男女之間,除了愛情,還有友情,不一定是你說的那樣。”
李肆問道:“她長的漂亮嗎?”
李慕點頭道:“漂亮。”
平心而論,女皇的顏值,在神都百美之中,至少也能排前十,無論是穿著龍袍還是穿著常服,都很漂亮。
李肆又問道:“你那個朋友長的俊俏嗎?”
李慕道:“和我長的一樣俊俏。”
李肆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他,卻并未再說什么,李慕抬頭看著前方,說道:“刑部到了。”
即便是三十六郡地方,已經對推舉考生的身份做過調查,但為了防止有些心懷不軌之人蒙混其中,朝廷還要再查一次。
刑部門口,早已排起了長隊,都是今日來這里審查身份的考生。
這其中,李慕看到有許多穿著三大書院院服的。
朝廷雖然不再直接從書院學子中選官,但書院學生,在科舉上,還是具有很大的特權,凡書院學子,無須地方推舉,可以直接參與科舉。
書院已有百年歷史,對大周的貢獻,遠多于破壞,直接將書院排除在科舉之外,很不現實。
其實雖然朝廷推出了科舉,也依然不能改變書院的特殊地位。
在書院中受過幾年教導的學生,不論品行,至少在各方面的才能上,要遠超地方的人才。
要想徹底改變書院獨霸朝廷,就必須加強地方基礎教育,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書院當然也清楚這一點,因此在當初女皇近乎是獨斷的推行科舉時,并沒有受到多少來自書院的阻力。
改與不改,對書院的影響,其實并沒有那么大。
李慕雖然在刑部有熟人,但也沒有公然搞特殊化,和李肆排在隊伍之后。
然而,當他站到隊伍中之后,他前方幾名穿著書院院服的學生,連隊也不排了,遠遠的躲開,面色驚懼的看著他。
那幾日,李慕手持鐵鏈,在三大書院門口抓人的場面,現在還銘刻在他們的腦海中。
他們實在是擔心,李慕手里忽然變出一條鐵鏈,直接套在他們的脖子上。
在三大書院,李慕之名,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刑部的差役,很快便發現了這里的異常,還以為是有人鬧事,立刻有兩名捕快走過來,看到李慕時,吃了一驚,連忙將他請進刑部。
李慕這次是來審查身份的,不是來鬧事的,但很顯然,他站在這里,會影響審查的正常秩序,只好和李肆走進刑部。
這次審查,是刑部主審,吏部,禮部,以及宗正寺的官員共同監督。
刑部前衙的院子里,站了好幾位官員,分屬不同的衙門,由此可見,朝廷對于科舉的重視。
周仲緩步走過來,問道:“李大人今日來刑部,有何貴干?”
李慕道:“參加身份審查。”
周仲問道:“李大人要參加科舉?”
李慕看了他一眼,問道:“不可以嗎?”
場中官員這才意識到,李慕雖然在神都攪起了無數風雨,但他本人,卻不是出自書院的朝廷正統官員,他只是一個捕頭,一個御史,就能將朝堂攪得雞犬不寧,若是通過科舉,有了正統身份,這還得了?
“可以。”周仲點了點頭,說道:“李大人的話,便不用再審核了。”
李慕搖頭道:“科舉之前,沒有特例,周大人將本官當成是普通考生就行。”
周仲也沒有再說什么,帶李慕來到一處衙房,衙房之內,坐了一名刑部官員,正在對一名年輕人進行詢問。
“姓名。”
“陳良。”
“籍貫。”
“江陰郡,江城縣。”
“何人推舉?”
“江城縣令。”
年輕人前方的桌上,放置著一個小鐘,應該是用來測謊的法器,若是他所言有假,引得法器響應,恐怕他今日,便很難走出刑部了。
年輕人走出之后,那刑部官員道:“下一個。”
另一名考生正要進去,卻被周仲攔住,他面露不滿,偏頭看了看,立刻就將腦袋縮了回去,向后退了一步,讓出位置。
李慕在周仲的示意下走進去,將考引放在桌上。
那刑部官員頭也沒抬,問道:“姓名?”
“李慕。”
“籍貫?”
“北郡,陽丘縣。”
“何人推舉?”
“陛下。”
“何人?”
那刑部官員抬起頭,地方人才的推舉之人,一般都是縣令或是郡守等地方官員,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陛下是什么官,抬頭確認時,看到李慕,短暫的愣了一下,立刻站起來:“李,李大人……”
“行了。”周仲看著那官員,說道:“推舉之人,就寫本官吧。”
這種審查,只是一個過場,真正心懷叵測的人,通過這種法器,是很難測出來的,等到科舉結束之后,通過科舉的人,才會被更加細致的審查。
李慕之后,李肆也很快審查通過。
兩人重新走到院子里的時候,一位官員從外面匆匆走進來,對周仲幾人道:“不好意思,本官來晚了……”
吏部侍郎看著他,皺眉道:“科舉乃是朝廷頭等大事,劉侍郎怎能如此的不上心?”
“抱歉抱歉,咳咳……”那官員歉意的說了一句,忽然捂嘴咳嗽,竟是有血絲從嘴里咳出來。
幾名官員嚇了一跳,連忙道:“劉大人,這是怎么了?”
那官員擺了擺手,說道:“昨夜修行出了岔子,受了內傷,不礙事,不礙事……”
一名官員道:“劉大人要不還是回府休息吧,這里有我們在,不會出什么事情,劉大人保重身體要緊……”
那官員搖頭道:“科舉乃是朝廷要事,本官怎能擅離職守,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李慕此時已經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他就是新任禮部侍郎,上次李慕被誣陷,此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禮部人手短缺,又面臨科舉,急需官員主持時,剛剛調任禮部郎中的他,破例被提拔為禮部侍郎,至少免去了十年的奮斗。
見他都吐血了,還是有官員不確信的問道:“劉大人,您真的沒事嗎?”
劉青擦拭掉嘴角的血跡,說道:“沒事。”
眾人見此,心中不由肅然起敬。
今日之前,他們提起這位禮部侍郎,還只認為他是碰巧走運,才僥幸爬到這個位置。
現在看來,此人對自己都如此之狠,能爬上今日的位置,絕對不是偶然。
李慕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狠人,不由的多打量了幾眼,發現這位禮部侍郎,除了對自己狠之外,樣貌居然也頗為俊朗。
雖然還不如崔明那般妖異,但也絕對算得上是美男子,比得上好幾個張春。
禮部侍郎也注意到了他,拱手道:“這位是李慕李大人吧,失敬,失敬……”
李慕對他抱了抱拳,說道:“劉大人為了朝廷,可真是嘔心瀝血……”
劉青笑了笑了笑,說道:“本官做的只是分內之事,比不上李大人為朝廷做出的貢獻……”
兩人互相恭維幾句,忽然聽到一旁傳來爭吵的聲音。
“憑什么不讓我考,把考引還給我!”
“走走走,別在這里耽誤其他人……”
李慕轉頭望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魏鵬被兩名刑部差吏推出來,臉色漲紅的和他們爭辯著什么。
李慕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若是魏鵬是來刑部審核科舉資格的,他有很大的可能不會通過。
他的父親,戶部員外郎魏騰,剛剛被女皇免職,按照規矩,魏家三代以內,都不能參加科舉。
魏鵬現在是罪臣之子,自然不可能通過刑部審查。
周仲走過去,看了魏鵬一眼,問那名刑部差吏道:“怎么回事?”
那差吏躬了躬身,說道:“回大人,此人是罪臣之子,依律不能參與科舉……”
周仲道:“戶部員外郎獲罪,是在他取得考引之后,刑部審查,只是審查心懷不軌之輩,他既有考引,便有資格參加科舉,刑部無權剝奪他參加科舉的權力。”
侍郎大人已經開口,那刑部差吏也不敢多言,乖乖的將考引還給了魏鵬。
魏鵬接過考引,對周仲躬身道:“謝大人。”
周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本官依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