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還猶豫了一下,這畢竟是特務機關,和馬作為中國人,對日本的特務機關那大部分是負面印象。
僅有的正面印象還是來自《攻殼機動隊》,但那是個科幻作品。
攻殼機動隊的漫畫版世界觀里,中國打贏了三戰,還在日本建立了一個戰死者陵園,每年清明都要派人過去掃墓,日本要像當年迎接美國太上皇那樣迎接。
所以和馬不討厭攻殼機動隊里的gongan九科。
但現在面前的荒卷,雖然和攻殼機動隊里的荒卷姓一樣,但和馬對他其實沒啥好感。
畢竟現在的日本特務機關,最初是CIA建立來對付左翼人士的皇協軍,很多人員直接就來自戰前的特高科,總讓人有不好的聯想。
所以和馬對荒卷的單獨來訪也十分的冷淡。
沒想到荒卷用歪打正著的方式理解了和馬的態度:“我早就聽聞桐生老師喜歡《歌唱動蕩的青春》,看來這個情報并沒有錯。放心,我是左翼人士同情者。我只想干掉那些恐怖分子。”
和馬皺眉。
自己穿越到現在,因為知道現在學運的余威還在,所以都挺小心的,就沒哼過幾次歌唱動蕩青春,鬼知道這特務怎么知道的。
和馬心想該檢查一下家里有沒有竊聽器了。
他擠出笑容,說:“荒卷……呃,先生,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和馬剛剛一時間拿不準該用什么敬稱來稱呼荒卷,最后用了個最中規中矩的先生。
荒卷也不太在意的樣子:“能讓我們進去說話嗎?桐生老師?”
和馬:“請進。”
荒卷這才拖鞋,然后穿著襪子踩上了桐生家的木地板。
和馬領著荒卷和那不知道名字的長發男到了道場,神宮寺玉藻則去廚房準備茶水。
“請講。”和馬說。
荒卷看了眼坐在遠處的阿茂。
和馬對阿茂使了個眼神,阿茂便站起來到院子里去了,還順便關上了院子方向的門。
和馬看著荒卷。
荒卷打開公文包,把一疊照片放到和馬跟前。
和馬一看照片,發現里面是一種儀器,感覺很像和馬上輩子小時候火過一陣子的XXX頻譜儀。
“這是?”
“這是福祉科技出售的理療儀,主要用于治療肌肉酸痛,風濕等癥狀。家庭裝。”荒卷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您道場所在的社區沒有召開這種儀器的宣講會嗎?”
“沒有,我道場周圍的居民都差不多全搬走了,所謂社區也名存實亡。”和馬說。
據阿茂的說法,桐生道場所在這個片區的報紙派送,都交給臨近的派送點了,原本設置在這里的派送點已經撤銷。
這樣的社區,八成不會有人來賣什么理療儀。
實際上最近半年,桐生家連上門推銷的推銷員都沒幾個。
荒卷點點頭,表示了解桐生道場的情況了,然后他繼續說道:“照片里這個理療儀,是我們在URB樂隊的練歌房發現的,我們帶走這東西的同時,柴生田久律師抵達了現場。”
和馬“哦”了一聲:“很巧啊。這理療儀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沒有。”荒卷非常干脆的回答,“如果有,我就不會來找您了,我們自己就直奔銷售商福祉科技的大本營。”
和馬:“你來這神秘兮兮的給我看這么幾張照片,然后告訴我照片上就是個普通的理療儀,我有理由懷疑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了。”
“您不覺得疑惑嗎?柴生田久,出現在這個和音樂之神、神秘的冰箱藏尸案有關的方方面面,他的最大主顧福祉科技的主要產品,又剛好在URB樂隊的練歌房里被發現。”
和馬打斷荒卷的話:“你們不能僅憑懷疑就抓人吧?”
和馬不急著跟荒卷分享自己最新的發現,先套對方話,看看對方想干什么再說。
荒卷看著和馬,直截了當的說:“我們希望您對福祉科技來一次入侵搜查。”
“我拒絕。”和馬也很干脆。
雖然和馬自己也有必要的時候去硬闖福祉科技的打算,但現在他主要的目標是找到西田順。
荒卷繼續說:“您不用顧慮,我不是真的希望您侵入到福祉科技的地區支部甚至總部,我希望您做出這樣的姿態。”
和馬懂了:“你是希望,我像前往URB樂隊的練歌房那天那樣,來個打草驚蛇?不對,應該叫引蛇出洞?”
“您這么快理解真是幫大忙了。”荒卷露出笑容,“只要他們出面阻止您,我們就會立刻突入。”
和馬:“搜查令搞得定嗎?”
“我們可不是警察,我們真要搜,不需要搜查令。當然我們搜到的東西也上不了普通的法庭,但是這沒有關系。”
和馬沉默了幾秒,忽然問:“美國人下了指示?”
“CIA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荒卷倒是很直接的承認了,“諜報機關和司法機關的運作方式完全不一樣,諜報機關一直是遵循有罪推定原則來判斷事情。”
“覺得你有罪所以就能搜查你,抓你,不愧是CIA。”和馬說,維持著一個親左翼青年的形象。
“總之,這次必須拜托您。我個人認為,您上次的行動已經打斷了對方的步調,他們肯定從練歌房轉移走了什么關鍵的物品,這個物品應該不大,可以很方便的轉移。
“但敵人在上次成功轉移之后可能會大意,覺得一定有辦法再次把東西弄走,所以我們這次突襲他們。”
和馬接過話茬:“然后為了保證突襲不撲空,先讓我去引蛇出洞?萬一對方也算到了這點呢?你們突襲進去結果還是啥也沒找到,那不就尷尬了?”
“那我們可以多突襲幾個福祉科技的設施,只要確定他們有遲滯您靠近的意思,我們就能這樣做。”
和馬想了想,覺得荒卷這么干好像也是個辦法。
如果不是自己已經有了思路,說不定就入伙了。
但是現在,和馬有了新的思路,于是他豎起食指,對荒卷搖了搖:“荒卷君,破案不是這么破的。”
和馬站起來,對走廊方向喊:“白板推出來!”
然后和馬就聽見阿茂奔跑的聲音,片刻之后走廊的被跪坐在門外的玉藻打開,阿茂一個人搬著白板就進來了,神宮寺玉藻端起茶水也跟了進來。
阿茂擺好白板,把馬克筆交給和馬,玉藻也上好了茶,兩人又原路退下,玉藻最后出了拉門,先在門口跪坐,然后才把拉門關上——這是最正式的禮節。
荒卷和那個長發gongan都絲毫不在意這些,仿佛徒弟和女人天經地義就該如此。
可能這就是日本吧。
和馬也懶得跟兩人說什么破四舊,他拿著馬克筆在白板上寫:“真正的突破點,在這里。”
他寫下了西田順的名字,然后再在旁邊寫上柴生田久的名字。
“西田順,連環殺人案第一個被抓住的嫌疑人,”和馬頓了頓,看了荒卷一眼,補充道,“我抓的。”
荒卷沒有說什么,一臉認真的等著和馬繼續說,就跟坐在堂下聽講的學生一樣。
“隨后因為又發現了新的死者,所以西田順的嫌疑被排除,然后他被柴生田久帶出了警署。但是,西田順真的……不是兇手嗎?”
和馬提出疑問之后,看著兩位,像是在等他們自己想明白真相。
但是荒卷和那長發人對視了一眼,然后提問道:“他不是兇手?為什么這么說?”
“我們看看其他被害人。二號被害人,現場有樂譜,顯然正在創作音樂,三號被害人,現場也有樂譜,各種跡象表明她在作曲……”
和馬挨個把合川星子之外的被害人的名字,和現場是否有樂譜都寫了出來。
“而到現在為止最后一名被害人,岡田武志,他死在監獄里,身邊沒有樂譜,但是獄警聽到他高喊‘明明我已經越過窄門了’。而且有獄警的證言,說岡田武志死前一直在創作音樂。”
和馬又在倒數第二個被害者篭谷直紀的名字下面,寫了“窄門”二字:“篭谷直紀也在死前大喊過類似的話,提到了窄門。”
這時候,荒卷帶來的長發年輕人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我懂了,除了合川星子之外的所有被害人,都有可能是寫不出曲子沮喪得自殺,但合川星子不是!”
“沒錯!從這個視角來看合川星子的尸檢報告,有些地方就很奇怪了,首先手上有捆綁痕跡……”和馬迅速把記憶里的細節都寫在合川星子名字旁邊。
然后和馬繼續說:“假設合川星子是被人殺害的,這個兇手,明顯知道后面會發生冰箱藏尸連續殺人案,再看各個被害人推定的死亡時間,合川星子死的時候,第二個受害人還活著,甚至去酒吧駐唱了一波。”
和馬說著在西田順的名字上打上了星號:“這家伙,知道之后會發生的事情,然后利用這些知識,把自己殺的人偽裝成連續殺人案的一部分,為自己脫罪。”
長發年輕人說:“而他被抓住就是故意的!就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沒有什么不在場證明能比得上‘呆在警方審訊室里’,是這樣吧?”
不,他沒那么聰明,他是被我偶然逮到的。
和馬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對,就是這樣!他故意在外面晃,希望能被警方‘偶然’抓住。畢竟不能做得太刻意,那反而會讓警方起疑,然后就碰上了我!”
長發青年驚嘆:“這精妙的犯罪構思!還有執行的膽識!”
荒卷也附和道:“的確是個老奸巨猾的家伙,我們之前忽視了他,以為只是個閑著沒事獵艷的小白臉。”
和馬也贊同道:“我也差一點被他騙過了!”
“但您還是抓到了他的狐貍尾巴!”長發青年一臉崇拜的看著和馬,“我還有很多要向您學習的地方啊。”
“不不不,您年長我這么多歲……”和馬趕忙說。
“不,年齡不能決定誰是師長。”荒卷說道,“不是來拜訪您,我恐怕就要在強行偵查這條路上走到黑了。現在事情就變得簡單了,我們只要抓住西田順,拷問出來他為什么知道會發生冰箱連續殺人案……”
和馬看著這個自然而然的說出“拷問”這個詞的特務,心想果然此荒卷非彼荒卷,不能因為姓一樣就把人家當成攻殼機動隊里的九課課長。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荒卷梳著很普通的上班族分頭,發型完全沒有《攻殼機動隊》里那么有強者氣息嘛。
和馬:“我本來想親自去旁敲側擊這個西田順的,現在看來交給你們就好了。”
荒卷卻說:“不,如果這個西田順,真的是KGB的特工,那他應該有接受反拷問訓練。如果您能先出馬去旁敲側擊一下,那最好。”
和馬:“這個……我只是個剛上大一一個月的大學生啊。”
“我一向推崇不拘一格降人才。”荒卷說,“所以您務必接下這個任務!”
說完他畢恭畢敬的向和馬鞠躬——這是那種坐姿鞠躬,在日本的禮節里,僅次于土下座了。
和馬:“這個……”
其實和馬想說“我接下這個任務有什么好處嗎”,但不知道是賀雷修斯詞條阻止了他,還是他現在已經有了顆英雄之心。
反正他最后說:“為了沉冤得雪,為了不讓正義蒙塵,這個任……”
忽然,道場外,玄關方向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
二十分鐘前。
島戶真里奈最近心情不錯。
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是不對的,因為東出君還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自己不應該高興。
可是每天早上,她拎著書包邁上前往東出家的道路時,她的步伐總是不受控制的雀躍起來。
這明明是不對的,但是一想到東出君只要還繼續被那噩夢困擾著,自己就能繼續這樣理所當然的成為東出君的支柱,島戶真里奈的心情就會變好。
這明明是不對的。
盡管如此,島戶真里奈今天一早,還是和往常一樣,邁著雀躍的步伐往東出君的家走去。
只要在進入東出君視線之前,改成往常那沉穩的步伐就好了。
島戶真里奈如此想到。
東出君的家越來越近,然后她開始聽到激烈的爭吵聲。
“沒有音樂!我還怎么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這個聲音,是東出君的父親,東出叔叔的。
島戶真里奈有點害怕東出叔叔,尤其是最近,這種害怕已經上升到恐懼的范疇。
就算現在,只是遠遠的聽到東出叔叔的聲音,她心中就打起退堂鼓,想要扭頭就跑。
但是不行,東出君還在那里,還在等著女英雄島戶真里奈的拯救。
島戶真里奈鼓起勇氣,繼續向前,而她眼中東出家的一戶建仿佛散發著邪惡氣息的魔窟一般。
“魔王”的怒吼繼續從那房子里傳出:“你什么都不懂!音樂,音樂才是唯一的解藥!音樂是音樂之神的福音,是引領迷途羔羊的……”
緊接著,傳來重物擊打的聲音,以及什么人跌倒的聲音。
島戶真里奈知道東出君不會毆打他父親,那就只能是東出君被施暴了。
女孩咬緊牙關,奔跑起來,幾秒鐘內就沖到了東出家門口,她本想規規矩矩的按門鈴,但是屋里又傳來了非常巨大的聲音。
聽起來施暴正在愈演愈烈。
女孩直接打開院門沖到房子門前,然后摸向門把手。
門一下子開了,下一刻島戶真里奈就看見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東出順。
“東出君!”她尖叫著沖進去,擋在東出同學面前。
東出同學的父親手握棒球棍,瞪著島戶真里奈:“小姑娘,你知道嗎?我也叫東出君啊!”
東出父親一邊說,一邊靠近島戶真里奈,臉上猙獰的表情漸漸扭曲。
“來,喊我一下,用你那甜美的嗓音喊我一下!”
島戶真里奈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用盡全部的勇氣才保證自己沒有直接腳軟跌坐在地。
東出父親已經懟到了島戶真里奈面前,猙獰的嘴唇快要碰到她的臉蛋。
“喊我啊!就像剛剛那樣喊我啊!”他怒吼道。
島戶真里奈縮著肩膀,結結巴巴的說:“東、東出……叔叔!”
東出父親轉身發出咆哮,然后用棒球棍猛砸桌上的錄音機:“東出君!是君!東出君!為什么一個二個都這樣!為什么這個世界對我就這么不溫柔?為什么要連唯一的救贖,連URB都從我這里奪走!”
島戶真里奈嚇得尿出來。
她已經顧不上自己在心愛的東出君面前出丑這件事了,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尖叫,讓她趕快逃離這里。
這時候,剛剛昏厥過去的東出君終于醒來,他用虛弱的聲音說:“快逃,真理奈!這個人已經瘋了……”
可能是聽到“瘋了”兩個字,本來在用金屬球棒到處砸廚房的家具的東出父親猛的扭過頭,瞪著島戶真里奈。
“對了!是你的錯!”他忽然大喊起來,“是你們這些女人的錯!你們為什么不肯溫柔對我?”
他扔下球棒,要從刀架上拔出菜刀,結果因為刀架剛剛被他用球棒砸扭曲了,而沒能成功。
就在東出父親惱羞成怒的和刀架較勁的同時,東出順猛的從地上躍起,把島戶真里奈往門外推:“走啊!”
島戶真里奈跌坐在門外,發現自己完全站不起來了。
東出正要伸手拉她,就聽見廚房里有菜刀出鞘的聲音。
看來他父親終于征服了刀架。
東出順扭過頭,正好看見曾經是父親的那個玩意兒,揮舞著菜刀沖過來。
那速度,顯然現在的島戶真里奈絕對跑不掉。
東出順最后看了眼自己忠實的跟班少女。
他忽然笑了,頭上傷口留下的血順著他的臉頰輪廓流下,灌進酒窩里。
“我喜歡你,”他說,“然后,永別了。”
東出順重重的關上門,然后從門旁的雨傘架上抽出一把傘,像門閂一樣插在門把上,然后一用力就把雨傘彎折,讓門徹底被卡死。
他抽出另一把雨傘,扭頭看著沖過來的龐大身影。
本來他準備和父親久違的打上一架,但是這個瞬間,他領悟到僅憑自己是無法戰勝這個怪物的。
只要守住門,就是他的勝利。
于是東出順向后抵住門,準備用盡自己的生命,來鎖死這扇普通的木門。
他聽見門外女孩在拼命的敲門,于是大聲喊:“走啊!去找……”
噗呲一下,刀子扎進了東出的身體。
少年說話的力量頓時少了一半,但是他仍然在死死的抵著門。
“走啊……”少年用越來越弱的力氣,機械的重復著,“去打電話給桐生前輩。”
“走啊……”
忽然,他有了個想法。
“桐生前輩能救我的。”他這樣說道。
終于,少年聽見女孩跌跌撞撞離開的腳步聲。
少年笑著,看著還在發狂的父親,用笑容宣示著自己微不足道的勝利。
桐生和馬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現場被拉了警戒線,看起來這次警察到得比和馬早不少。
穿制服的警察舉手制止桐生和馬一行,但荒卷馬上掏出了自己的證件。
警察的表情立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畢竟誰也沒想到gongan會突然出現。
荒卷領著和馬一行過了警戒線,于是和馬看見失魂落魄的坐在警方提供的擔架上的島戶真里奈。
和馬一眼就看到她頭頂有不好的詞條。
真是言簡意賅。
可這個詞條還有說明文字:整個世界都已經暗淡無光。
和馬越來越搞不懂自己這外掛了。
難道說這是提示?
荒卷:“我去詢問情況,你去和那小姑娘聊聊吧。或者可以讓女生去。”
和馬看了眼唯一跟過來的神宮寺。
千代子也想來,被和馬阻止了。
和馬:“我去吧。畢竟人家直接向我求救來著。”
“嗯。”荒卷點點頭,就帶著長發年輕人——古薩多三郎向負責現場的警官走去。
和馬來到島戶真里奈面前,正要開口,女孩就先說話了:“他說,桐生學長一定能救他。我信了,所以我才扔下他離開的。”
島戶真里奈抬起頭,看著和馬:“我知道這不是學長的錯,但是……URB到底是什么啊?這個樂隊,為什么要毀掉我的生活……URB的主唱不是死了嗎?為什么我的生活還會被毀掉啊?”
和馬思考該怎么回答的當兒,荒卷回來了——長發青年沒跟過來,大概是參加現場勘察去了。
“現場看起來情況很明了,男孩阻止了發瘋的父親,擋住了門,于是被父親刺死,然后父親自刎身亡。”
荒卷用最簡短的話語介紹情況,而且刻意壓低了聲音。
女孩還是聽到了。
“是啊,東出同學,保護了我。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腳軟了站不起來,我們兩個可以一起跑的。”女孩嚎啕大哭起來,“是我太沒用,害死了他……”
和馬看見女孩頭上出現了“死亡”字樣,而且有倒計時。
估計妹子是想自殺了。
和馬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真理奈,回想一下,最后東出君的表情。”
和馬其實這時候也沒招,就亂來的。
這種時候只能信任自己的詞條了。
“為什么要我回想這么痛苦的事情?”女孩哭著問,“我……”
“因為你必須回想起來!這很重要!這關系著……”和馬本來想說關系著你會不會死,但臨時改口了,“這關系到東出同學能否瞑目!回想起來!真理奈!東出同學,最后是什么樣的表情?”
真理奈沉默著,哭得更厲害了。
荒卷看不過去了,正要出手阻止和馬,卻被神宮寺玉藻攔住了。
神宮寺玉藻用嘴型對荒卷說:“交給他吧。”
和馬則全神貫注的看著真理奈,手加強了按在真理奈肩膀上的力道。
終于,真理奈小聲回答:“東出同學,最后在笑著……為什么呢,為什么他會笑呢?是要哄騙我安心……”
“不,男人才沒那么細心呢。他笑是因為,他終于有機會在心愛的女孩面前耍帥了。”和馬斬釘截鐵的說,“為心愛的女人斷后,可是男人的浪漫啊。敵人越是強大,我們就越高興。”
“完全意義不明嘛!”真理奈歇斯底里的大喊,“把別人扔下,才是不負責任的做法吧?請好好的,陪我度過余生啊!”
雖然女孩在歇斯底里的喊叫著,引得周圍的警察和圍觀群眾紛紛側目,但是和馬看得很清楚,女孩頭上的死亡倒計時已經消失了。
絕望詞條還在,但最起碼她不會死了。
短期內不會死了。
和馬:“男女本來在很多問題上看法就不一樣啊,所以,好好記住他最后的面容。迷惘的時候,請想起他的面容!”
說道這,和馬忽然偷師了一句網易云:
“記住,人一生會死兩次。一次是在他身體死亡的時候,第二次是在他被人忘記的時候。”
這話出口,和馬發現,絕望詞條變淺了,而且出現了倒計時。
大概一千六百天后,這姑娘就會走出絕望,重新擁抱自己的人生。
果然,只靠蒼白的話語,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么。
和馬多多少少有點挫敗感。
明明自己是啟明星詞條的擁有者——他扭過頭去,看見神宮寺正對自己微笑。
玉藻說:“接下來就交給她自己吧。”
和馬皺眉,想問自己有沒有讓真理奈的命星重新變得明亮,但荒卷在場這話沒法問。
于是他只能點點頭。
荒卷這時候上前一步,開口道:“在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官那里,我聽到一個情報,好像今天URB樂隊的粉絲鬧事的很多。不過都沒有這個夸張。”
和馬心想,大概是因為報紙上刊登了URB樂隊主唱岡田武志死在刑務所里的消息。
貓王和約翰列儂死的時候,好像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和馬回頭又看了眼再次開始哭泣的真理奈,然后對荒卷說:“你們的委托,我接了。”
“不會有任何的正式文件哦,如果不幸身亡,也不會有勛章和獎賞,就算這樣你也要接嗎?”荒卷一改剛剛央求和馬接受的態度,如此說道。
仿佛他已經確定,現在和馬會不顧一切的接下這個任務。
他猜對了。
和馬用英文念出那句詩句:“為了守護即將點燃神圣之火的純潔少女而死,何其光榮。”
荒卷接著背下去:“執政官先生,請下令拆橋,橋面上的一千敵軍,我們就以三人之力抵擋吧。”
和馬看著荒卷,這個瞬間他忽然不在意這個特務得身份職業。
他忽然明白,這個人和自己一樣,懷著最單純的目的在做這一切。
荒卷對和馬伸出手。
和馬深吸一口氣,握住了伸來的手:“合作成立。”
“因為不能對東京的明天置之不理?”荒卷反問。
“對。”和馬點頭。
午前的太陽,落在兩人周圍,明亮而灼熱。
和馬并沒有注意到,島戶真里奈停止了哭泣,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略微露出希望的表情。
有時候,有力量的,不光是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