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引起一點波瀾,可能唯一的影響就是路明非下午被獅心會火并后剩下的兩三個干部帶出了圖書館,快快樂樂地扛著去了諾頓館一遭,自此自由一日就算結束了,最后由獅心會的勝利結束。
但比起誰帶扛著路明非去了諾頓館還是安鉑館,論壇上的大勢還是更關心一些愷撒和楚子航的勝負一些。
火并代表的是獅心會和學生會中堅力量,整體素質的對拼,但明顯學生們更期待兩個暴力社團的首領能一分高下,只是很可惜的是直到自由一日結束都沒有相關的消息透露出。
聽說愷撒和楚子航在梧桐林中分了高下,至于是誰贏誰輸了,站愷撒的有,站楚子航的也有,眾說紛紜,沒個結果,兩人也都沒在論壇上怎么說話,都是無論輸贏都沒什么獲獎感言的類型,估計勝負也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了。
除卻兩大社團的火并之外,自由一日里估計最受人矚目的就是新一屆‘S’級的表現了,怎么說呢,有些拉胯,但不完全拉胯。也不是完全沒有亮眼的表現,起碼人家一個人單槍匹馬從獅心會和學生會的夾擊中逃出去了,然后還表現出了精湛的化妝技術騙過了獅心會的地毯式搜索,在精準的定位找到了卡塞爾學院當屆扛把子的所在尋求庇護...好吧有些編不下去了。
路明非這個‘S’級的含金量開始有些被人質疑了...不少人翻出了上一次自由一日的帖子,那場獅心會和學生會慘敗的“屠龍戰役”,如果這一次的追獵還像是上次那樣的話,可能獅心會和學生會就得迎來第二次XX合作了...但似乎在這一次的戰役里路明非的表現實在是太過令人“意外”了。
《迪士尼在逃公主?‘S’級你的美麗,人盡皆知!》
這是如今被頂到頭條熱度熱到不能再熱的帖子,頂樓配圖就是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家伙從一個絕佳的角度偷拍到了金發美人路明妃和俄羅斯女孩攜手逃亡的照片,下面全部都是一圈大二、大三的學姐心滿意足回帖:磕到了、磕到了。
再往下就是一群人合理地討論如果自己置身在獅心會和學生會的追殺下會有什么表現了,有人說不可力敵只能智取,偷提前量埋伏陷阱坑殺追兵,也有的人說得里應外合,聯合獅心會或學生會一邊,再假裝投誠到另一方做內應,在關鍵時刻給錯誤訊息引得雙方兩敗俱傷就沒有足夠的兵力來抓捕自己了。
說得很精彩,就差開一個匯總帖討論面對兩大社團追捕成功獲勝的最優解了,方法層出不窮,期間夾雜著幾個不明真相的新生問一句‘S’級不是男的嗎?怎么變成女的了,后面馬上就有人回復,是的,是男的,一男一女,神雕俠侶,絕配。
“不說別的,這女裝水準超過了學校里百分之八十的男生是沒得錯了,我見猶憐。”
“這也是‘S’級的計謀嗎?為什么不正面硬剛?難道新的‘S’級也受到了‘戒律’的影響?”
“我年只有一個,聽說新來的‘S’級連靈視都沒有發生過,可能還沒完全掌握自己的血統吧?獅心會那邊都傳出了他不會反抗的消息了。”
不少的質疑聲再加上一些理中客的分析起碼沒讓路明非一下子被沖到風尖浪口上去,一時間也多得到了適量的理解和容忍,大家似乎一來就把期望值都放得太高了。
上一次林年打爆自由一日太過令人印象深刻了,一些不太明白情況的新生都通過守夜人論壇的精品帖區回顧了一下過往‘S’級的輝煌戰績,在徹底了解以前學生里唯一一個‘S’級是什么概念之后都被震得在電腦前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就算執行部封存了林年的大多數任務檔案,但還是有有心人把跟林年有關的異常事件全部挖掘了出來,南北醫院、芝加哥港、索馬里海...一個高聳難以逾越的巍峨山峰逐漸在一年級的心中拔地而起了。
統帥當如愷撒,苦修當如楚子航,屠龍當如林年。
這是學校里不少人流傳的一句多為戲謔,但卻不失向往的話,不過現在估計得多一個女裝當如路明非了...
“撻。”
路明非叉掉了論壇的分頁面,黑色的屏保倒影出他囧囧有神的表情,同時又有些感覺后脊梁發寒,因為他似乎意識到‘S’級在這所學校里那些學員眼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了,人的名樹的影,他猜到了林年在這所學院里很逆天,但沒想到逆天到這種程度了...這讓他這個‘S’級這么混?他跟林年站在一起簡直就是應了那張哈士奇配狼的表情包,當真快裝不下去了.jpg
“淡定,師弟,你沒必要把一號師弟當成超越目標,‘S’級的名頭雖然重,但我們要學會拿得起也放得下,很多時候自找不舒服都是來源于放不下的錯,只要底線挖低一點在這所學院里就能混得很舒坦。”床榻上芬格爾翹著腿好像在翻著書,書頁的嘩啦聲不絕于耳。
都說衰仔和廢柴是會互相吸引的,兩天相處,芬格爾估計已經看穿路某人這位‘S’級的逞強了,在敏銳地感受到同類的氣息后,他跟路明非搭話起來也越來越自然了,頗有種同患難的好兄弟的感覺。
“明天3E考試如果我考砸了會不會降級?”路明非試探地問。
“會,但為了避風頭刻意考砸也沒那個必要吧?”不知為何芬格爾忽然爬了起來訕笑著看向路明非,“師兄只是開個玩笑,底線可以低,但也沒必要低到這種程度,聽師兄一句勸,3E考試是你在這所學院里最公平的一次考試了,是你人生的跨越階級的跳臺,一定要認真考,考出風采和自信!”
路明非瞇了瞇眼睛,感覺這貨有些不懷好意,“你不會這都開盤了吧...”
“哪兒能啊...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考不考得好啊。”芬格爾立馬打哈哈躺了下去,似乎有些心虛得不敢跟對面上鋪的路明非對視。
路明非面色抽動,覺得多半被自己說中了...難道自己在圖書館里蹭了蘇曉檣的光背了一天的題庫被對方知道了?這家伙不會把這件事情泄密出去造勢吧?
“你別亂來啊。”路明非坐了起來警告道。
他自己考不考砸無所謂,要是蘇曉檣考砸的話林年大概會瘋掉吧?今天下午林年莫名其妙走了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了,他不在的時間里芬格爾還真說不準會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這個你別擔心,我芬格爾雖然愛財,但起碼也取之有道,坑師弟、師妹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芬格爾拍胸脯保證,同時也讓路明非心里一驚,這家伙當真手眼通天?蘇曉檣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
“其實比起3E考試,師弟你不如思考一下加入哪邊社團,這次獅心會連續兩次自由一日奪冠可是牛逼大發了,不少優質新生估計都得被他們挖過去,根據賭注條件學生會那邊多半是不會要你了,你直接加入獅心會也不錯,2號師弟那邊跟我們寢室關系很不錯,看在我和林年的面子上你進去多半能混個干部當當。”芬格爾好心建議道。
“我還沒跟你算今早你賣我的賬呢。”路明非一提這個就來氣,今早芬格爾那叫跑得一個干脆,明明對方可以告訴自己發生什么事情了的...有這么當師兄的嗎?
“沒事,等我有空了你再找我算賬,我這里的賬暫時還沒算完呢...”芬格爾喜意難耐地發出了兩聲笑聲,由于笑得太過淫賤惹得路明非探頭過去看,看清對方在做什么之后渾身不自然一抖,“我去...師兄你搶銀行了?”
“師弟,搶銀行哪兒有開盤來得快?不少人可是在你身上下了重注的啊。”芬格爾感慨,用書頁上撕下來的紙條捆著一扎扎鈔票,全是新鮮熱乎的,手指點撥鈔票的動作熟練得讓人發指,那本文學書籍也被撕快只剩下個空殼了,足以見得這家伙平日開過多少盤坑過多少人。
“你這么賤,林年為什么沒有打死你。”路明非盯著芬格爾有些發怔,不清楚這人為什么還能活著。
“你林師兄不跟我這種小人一般見識的,這叫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賽艇。”芬格爾嚴肅地說道,“想必身為有望繼承林年衣缽的師弟,你一定也不介意師兄在你身上拿些好處吧?”
“......”路明非有些牙疼,但故于芬格爾資歷輩分大,林年都沒跟他一般見識,他也懶得說什么了,反正錢又不是從自己這兒贏的。
其實如果路明非知道論壇上大多數自己的角度奇特的高清女裝照片都是芬格爾指示新聞部埋伏蹲點拍攝的話,大概他現在就會從床上爬起來跳過去把這個混賬給掐死。
“師兄賺大發了,今晚請你吃宵夜!這可是林年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芬格爾立馬摸出電話撥打餐廳的夜宵電話,期間還美滋滋地扭動著身體擠壓得床板嘎吱響。
好歹有宵夜吃。路明非一下子躺在了床上嘆了口氣,抬起了大腿上放著的筆記本。
守夜人論壇上的帖子大同小異,要么討論自由一日勝負的,要么討論他這個‘S’級是否藏拙,是否是水貨的,看得讓人糟心,同時也讓路明非覺得自己這下真是把自己未來的大學四年給玩砸了。
他路某人雄赳赳氣昂昂坐飛機牛逼轟轟地來到伊利諾伊州的屠龍學院不就是奔著脫掉以前衰仔的外衣來的嗎?結果到頭來衰仔還是衰仔!繃住了一會兒過后也得漏洋相,真晦氣!
唉聲嘆氣。
路明非眉毛快耷拉到眼睛底下了,無聊地叉著網頁,忽然掛著的聊天工具有了閃爍提醒...盡管到了美國,他依舊掛著國內的聊天工具,畢竟他也只是換個地方讀書又不是換地方生活。
他內心里其實也有些扭捏,畢竟在畢業電影的時候在私人影廳外裝了一波大的,他也蠻在意同學群里那群仕蘭的同學有沒有討論過他什么的,可每次看見同學群跳動他都有些不敢去點開,害怕看到令人難過的言論,尤其是往日在乎過的人忽然反目中傷。
內心復雜,路明非鼠標移到了右下角,閃爍圖標上顯示的是一個賤賤的大頭熊...老唐?
“嘿!嘿!在嗎?”
點進去后就是熟悉的招呼聲,路明非扒拉鍵盤回復,“在呢,在呢,最近事情有些多沒來得及打游戲。”
“我去,我還以為你告白失敗殉情了。”老唐果然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包。
“你才告白失敗殉情了...雖然的確告白失敗了。”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你又猜到了?”
“真不奇怪,明明,不是我說你,你的性格其實不怎么招女孩子喜歡的,要自信一點,像我一樣,干什么都拿出星際高手的架勢來,要自信,自信懂嗎?”老唐的每個字眼兒里都顯露出了意氣風發的味道來。
“你那不叫自信,你那叫膨脹...”
“隨你怎么說,反正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被甩了是她沒有眼力見兒...逼話少說,上線,切一把。”
“切個屁嘞,明天要考試了,我今晚估計得早點睡。”路明非扒字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換國內其他學校都已經熄燈斷電了。
“考試?你真考上美國的學校了?”
“是啊,狗屎運,考官是我以前老同學。”
“我去你這運氣...跟我有的一拼了。”老唐嘖嘖。
路明非翻了個白眼,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愛吹牛逼極度自戀,有些時候都不知道讓他怎么接話。
“現在你在美國了?哪邊啊?有空我找你出去吃飯上網。”老唐問。
“伊利諾伊州這邊,具體地點不太好說,我們學校不給外人進。”
“伊利諾伊州?可以啊,我們都離芝加哥比較近,有時間去芝加哥玩啊。”老唐顯得格外有精神,“這么看起來你這也是混出頭了啊,雖然表白被拒但起碼考上好大學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申請的學校挺不錯的吧?”
“混出頭個屁啊,一入學就出糗了。”路明非嘆息。
“怕什么?出糗而已,誰沒出過糗?蠢逼時刻人人有,別把一刻當永久,明明我跟你說,你這人其實實力和腦子都是有的,就是不太自信,你什么時候自信起來了學校里妹子不隨便找?信我,我認人很準的,就沒出錯過。”老唐篤定地說道,“你大學都考上了不就證明了自己潛力無窮嗎?你只是缺一個機會,缺一個把自己所有潛力挖出來的機會!”
雖然知道對方大部分都是在安慰自己,但看到這種話路明非心里還是暖洋洋的,“謝了。”
“最近我都還有些事情,不然周末都想來找你玩。”老唐說,“明天我還得去一趟醫院,見鬼的美國醫保是真的坑爹,估計又得大出血。”
“去醫院?老唐你生病啦?”路明非連忙問道。
“沒...感覺最近腦袋有點疼...估計是干上一票的時候出了點問題。”老唐說。
“干上一票...老唐你干什么的?”路明非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都沒了解過老唐的現實情況,只知道他是一個生活在美國的華裔,一個人住,手上有點小錢但大部分時間都在哭窮,可就算哭窮也能摸出支援路明非告白的99朵玫瑰的錢出來。
“私家偵探,聽起來牛逼吧?”老唐說,“反正就是別人讓我干什么我去干就是了,滿世界到處跑,坐飛機坐的腦袋暈...上一個老板出大價錢讓我回國去三峽那邊跑了一趟,說那邊出土了一些瓦罐青銅碎片什么的,想讓我搜集一些給他,看能不能拼個完整的東西出來拍賣。”
“那是文物吧...我去,別給抓了啊。”路明非有些悚然。
“沒事,那老板在國內,東西又不帶出國怎么被抓?反正人家出手闊綽跟他的ID一樣大氣,我跑一趟也不玩命沒什么危險何樂而不為呢...不過說起來也邪乎,干完這一票后我回來后莫名其妙開始做噩夢,連做了好幾天,搞得我腦袋每天睡醒都有點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長江邊上的濕氣惹的。”老唐說,“明天我去趟醫院拍個腦部CT,希望里面別長瘤子了...”
“說什么呢,大概就是著涼了,別瞎想。”路明非趕緊說道。
“嗨,沒事,我能有什么事情?這么多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老唐說,“頭疼都是小事,最他媽煩人的是還是噩夢,最近我老做夢夢見有人叫我哥哥,瘆人的很,要不是我附近沒什么道觀,我都想去找個道士給我驅驅邪了。”
“你也可以找個寺廟讓大師給你開開光。”路明非說,“其實說來也巧...我做噩夢夢里也有個死小孩叫我哥哥。”
“那我們就是同病相憐咯?媽的,正經人誰想要弟弟啊?拿來繼承我的遺產啊?有個妹妹還差不多,能玩玩養成,弟弟什么的就免了吧...”老唐嘟噥著說道。
“老唐我勸你謹言慎行...”路明非啞然失笑,“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天還有考試,老唐你頭疼明天早點去醫院別不當回事兒,許多小病都是這樣拖成大病的。”
“嘿,咒誰的呢...不過醫院還是要去的,這就再說吧。”
“晚安了。”路明非說。
“行,晚安了明明,下次找你吃飯啊。”—發完這一句消息,老唐叉掉了聊天窗口。
獨居的小屋內安靜無比,能聽見夜風吹動窗簾在紗窗上磨蹭的細瑣聲響,他坐在窗邊的床榻上,窗外是漆黑一片的鐵軌與三兩顆星星的天景。
他關掉了筆記本電腦屏幕放在一旁,輕輕捏了捏鼻梁呼了口氣躺在了枕頭上,
“三清保佑,菩薩保佑,上帝保佑,別做噩夢,別做噩夢,別做噩夢。”
他連續說了三遍,然后閉上了眼睛。
房間里死一樣寂靜,偷偷潛入屋內的除了天上窸窣的星光和遠處吹來的夜風外還有那如影隨形的溫柔夢境。
星光照在他的臉頰上,盡管眉毛有些修得不盡人意,可那臉頰的線條在放松后顯得還是那么柔和,讓人不由地想,這么溫柔的人,做的夢也應該是溫柔的吧?
“哥哥...”
飄忽如風的聲音載著星光落在了他的耳邊,那緊縮的眉頭忽然就松開了,顯得有些惘然,在惘然中入眠,在惘然中沉入了那追隨身后而來的溫柔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