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活口。
這是路明非記得零在動手之前囑咐他的事情,他們現在情報缺失嚴重,需要想方設法從送上門的敵人身上挖出更多有利的情報來了解北京現在暗流涌動的局勢,所以才以身涉險沖進隧道想來個誘敵深入。
但你媽現在對方人都被時速300公里的鋼鐵巨獸送去異世界轉生了,就算正統里華佗他老人家還活著都只能給個三連告辭,你這是要留活口的樣子?扭斷脖子,一腳踹進地鐵里毀尸滅跡,這怎么看都不像是留活口的手段。
如果零現在有時間耐心地和路明非解釋她的行動的話,大概也只會說一句話,“活口一個就夠了,兩個有些多余。”
飛馳的地鐵不過三秒的時間就從隧道邊緣死死貼著墻壁的三人面前沖過,在大風呼嘯而過后的瞬間,路明非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一個虎撲撲向了被夾在她和零中間的那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身上!
路明非按著肌肉記憶的繳槍手法雙手直接按住對方握住伯來塔的手腕用力一壓,走火的爆鳴槍聲在他的耳邊響起,被隧道擴大數倍后震得他雙耳嗡嗡,但他還是忍住這種耳膜隆隆的疼痛,咬著牙把這把槍給卸了下來。
與此同時,零飛身而起,她靈活得就像奧運會上的體操運動員,起跳的高度讓人覺得她那嬌小的身軀不受重力的影響,而纖細腰肢旋轉用力抽出的白凈鞭腿卻是狠辣得像是鐵鞭似的帶起駭人的嗚嗚風響!
只剩下右手可以動彈的工作服男人還有反應的余地抬手去格擋零的凌空鞭腿,可路明非幾乎可以看見那只架擋的手臂被零一腳抽斷的畫面,這俄羅斯女孩的腿功在他們那一屆里是有目共睹的,每次對練時都讓人懷疑那白皙皮膚下的骨骼其實是鈦合金澆筑的。
其實從零從天而降襲殺了他的同伴,讓這場對局成為2對1的時候,戰斗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可總有意外發生。
路明非發現零的身形在半空中定格住了,好像她真的擺脫了引力懸浮在了半空中...不!路明非在借著遠處廣告牌的微弱白光看清零的處境后臉色瞬間變了,因為他居然看見那個工作服男人右手死死抓住了零的右腿脛骨部分,將這個不大的女孩給舉在半空中!
下一刻工作服男人沉默又兇戾地揚起了手中的零,像是揮舞布娃娃似地勐地向地上砸去!
路明非幾乎想都沒想放棄了用手中繳來的伯來塔開冷槍的打算,因為他不保證這一槍能打死這個怪異起來的男人,但他卻能肯定零一定承受不了這兇悍的摔擊!
路明非三步起速,在他移動的一刻那褐黑色的童眸就已經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前兩步他踩在地面上加速,第三步直接起跳然后蹬揣墻壁在半空中一個擒抱把零給死死護在了懷里,左腳用力蹬中那根握著零小腿的手彎部分,同時右手的伯來塔瞄準一個大致的方向瘋狂開火清空彈匣,逼迫對方松開了零!
抱著零的路明非直接后背著陸摔在了鐵軌上,他還沒來得及起身,零就從他的懷里射了出去,碳纖維匕首抖落進她的雙手,不是撲殺而是借沖刺爆發出的力量架擋住了那黑暗中野獸憤怒的撕咬!熾亮的火花在碳纖維匕首和漆黑帶冷鋼色彩的尖刃上亮起,照亮了零面前雙匕架住的那渾身不自然膨脹,黑色絨毛翻滾的男人!
如果不是穿著工作服,地上快速爬起來的路明非都要認不出對方了...這是“暴血”?不,一瞬間路明非就否決了這個猜測,因為他看清了這個家伙肩膀上刷新的血紅數據流。
他快速閱覽數據流,按照“月蝕”給予的信息來看,這個敵人現在正處于一個叫“龍之侍”的狀態,力量和速度幾乎達到了恐怖的2000!到達了在路明非眼里算得上是沾到就重傷,碰到就死的非人地步!
然而零卻在路明非觀測的同時,和這個家伙互換了超過十次攻防了!龍化的利爪和匕首在高速相撞數次,零不斷被那巨大的力量震退,又立刻上前嘗試壓制!路明非也赫然看清了對方還尚且裸露的皮膚上,那幾乎要沖出皮膚的灰色血管,就像某種銀色的紋身一樣遍布了他的全身!
無法構筑!
這是路明非得到的紅色警告,根據他的經驗來看,如果存在“月蝕”無法構筑的對象,那么這就多半意味著對方身上存在著某種例外之物!舉個例子,就比如有一位武術大師精通醉拳,路明非可以構筑對方的醉拳技巧,但卻無法構筑對方酒醉的狀態,因為酒精這種東西是通過外部涉入的,路明非沒辦法憑空去在自己血管內制造出酒精成分!
有別于“暴血”這種血統精煉技術是釋放己身的殺戮意志,喚醒基因中龍類部分的活躍,現在這個襲擊他們的男人現在的狀態更像是被一種外部的龍類基因給侵蝕了!他依靠了什么東西強行提升了自己的血統,瞬間突破了臨界血限得到了根本不屬于他的力量!
可零似乎壓根就沒有在乎他面前正在持續龍化的敵人有多兇狠,因為她在架擋住對方的第一輪撲殺后,直接開始了更加兇戾的反擊!如消停漫步般游蕩在這個龍化的男人身邊,對方每一次的撲咬,揮擊都被她貼著邊躲開,一只踩著不近也不遠的步子一邊躲避一邊冷漠地觀察他的進攻習慣。
而路明非也意識過來了零在不斷地激怒這個危險的家伙,確保對方的視線中只有她,這是在另類地保護路明非——她似乎確定了路明非不能用“月蝕”構筑對方這種龍化狀態,所以選擇自己來承擔主攻手的風險!
龍化的男人肉眼可見地開始暴躁了起來,零繞到了他背后視野的一個死角,手中匕首飛快地在手指間旋轉,冰冷的黃金童鎖定了那尚未被劍盾的黑色絨毛包裹的后腦勺,但在她準備踏前一步動手時,那男人卻是條件反射般毫無征兆地轉身一次大范圍地揮爪!
零輕輕后撤步躲開了那冷而兇狠的逆十字的雙爪揮擊,空氣被撕裂出嗚鳴,她的衣衫上出現了三條裂痕露出了里面蕾絲白的內衣,可她卻依舊是面無表情沒有危機感。
在尖爪揮空的瞬間,路明非開槍了,伯來塔的子彈盡數傾瀉在了男人的后背上,即使她避開了龍鱗覆蓋的地方,那些看似軟弱的皮肉卻如凝膠一樣阻攔住了子彈更進一步擊穿內臟。
雖然沒有造成致命傷,但伯來塔開火的沖擊力卻是依舊給對方造成了行動上的僵直,路明非打空彈匣后還用力地把伯來塔投擲向對方的后腦勺砸了個響。
零也成功抓住對方僵直后回防或者再度進攻的0.3秒不到的時間,勐地跳起旋轉,身軀旋轉了起來左右腳接連踹在了男人的胸口,尋常人只能做到空中二連踢,但她卻憑借非人的彈跳力很敏捷性做到了三連踢,硬生生將對方震得后退了數步。
可同時,男人致命的利刃也橫掃而來,零落地一個下腰避開了這能切斷鋼板的橫擊,同時雙手一彎撐住地面,下肢蜷縮如彈黃,完美地將全身的柔韌性與力量調動了起來,一個揣蹬正中想要撲上來壓制的男人下顎!
在對方大腦受到重擊的同時,地上的零手中兩把匕首接連投擲出,瞄準的地方赫然就是龍化男人那雙熾亮的黃金童!
可就在這一瞬間,不遠處的路明非驟然抬頭,童孔死死盯住了零以及那個龍化男人忽然句僂起來的背影。
零投擲出的兩只匕首即將捅爆那雙燥熱的黃金童時,一陣狂風夾雜著令人瘋狂難忍的尖嘯嘶嚎聲忽然從哪龍化男人身上爆開了!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聲波環形,球型的領域瞬間擴張開,在隧道地形的加持下那摧毀性地音浪肆意地回蕩撞擊!就像一萬只風妖在狹小的空間內橫沖直撞!
言靈·狂嚎女妖
這個可以制造音波攻擊的言靈或許在平時正面釋放時,意志堅定的混血種還能強行頂住音浪行動,但現在壞就壞在他們所處的地點是空洞的隧道!這個言靈的效果幾乎成倍地翻漲,達到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程度!
那兩只必中的匕首被那實質的音浪彈飛了,零在那幾乎臉貼臉爆出的音浪中也瞬間陷入了僵直,被壓迫在原地動彈不得,在她受到震懾以及強控制的同時,嘶嚎的龍化男人面部帶著扭曲和猙獰的笑容撲向了失去爪牙的嬌小女孩。
沒有了匕首,零要用什么去格擋那些可以切開鋼鐵的利爪?她的四肢的確被鍛煉成了致命的武器,但那終究是血肉之軀,扛不住龍化后的尖爪,如果她抬手去擋,那么結果只能是刀刃削過火腿,一片片地被整齊切下!
零沒有選擇,只能冷面抬起雙臂準備硬抗,這就是混血種之間的戰斗,一個失算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但就在那龍化的男人即將揮下利爪時,他前沖的動作忽然失去平衡,一個后仰向后翻倒過去!就連對方的那種開始被面骨包裹的臉頰都顯得有些呆愣,猙獰的狂笑甚至都凝固在了臉上。
他在剎那之間轉頭看向自己身后,結果對上了一雙熊熊燃燒的黃金童,那是路明非的眼眸!
此時的路明非臉頰上青黑的龍鱗翻涌,一個兇狠的滑鏟讓龍化的男人失去了平衡,同時雙手擒抱住了對方那龍鱗盤虬的手臂,以一個尋常情況下他幾乎不可能爆發出的可怕力量,在低吼中硬生生將這個百公斤的怪物反手過肩摔向了不遠處的墻壁!轟然撞在石壁上蔓延出無數道裂痕!
路明非一個位置互換,毫不透風地擋在零的面前,他輕輕喘氣然后抽吸,牙齒之間兇戾的氣息噴吐而出,青黑色的絨毛歡快地在皮膚上奔涌,為那來之不易的力量歡呼雀躍。
心中之前原本還存在的那一些惶恐和不安都在沸騰的血液中漸漸融化了,剩下的就只有一種壓抑的本能,一種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膚骨骼都在顫動的酥麻感,讓他的十根手指停不下來的蜷縮又張開發出噼里啪啦的骨骼脆響聲。
那雙澹金色的黃金童內漸漸暈染出了一絲熔巖的赤紅。
二度暴血·龍化狀態。
零此時抬頭看向了路明非的雙耳,在那里血流如注。
在那音波爆發之前,他居然捅穿了自己的耳膜。
“不要太過依賴你的言靈,總有些時候,你得依賴你自己。”
路明非曾經以為林年的這句話是危言聳聽,但直到后面芝加哥港口的危機發生后他不得不承認,林年在這些事情上從來都不會騙他。
所以在諾頓館的房間里,路明非在自己床頭柜上發現了那一本來歷不明的筆記本和羊皮卷的手札時,也從來沒有像是白癡一樣刨根問底。他沒有向任何人聊過這件事,只是熬了個通宵去努力啃上面那些古老又禁忌的知識,在筆記本上保姆般貼心的注釋渡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
現在,那些努力終于得到回報了。
零看著路明非的背影,她聽見這個男孩身上傳來了細微的骨骼挪移的響聲,每一個人的二度暴血所呈現出來的特質化都有所不同,雖然表象都會出現龍化的跡象,但龍化后針對的提升卻是因人而異的。而路明非的二度暴血毫無疑問是最為徹底,也是最為令人瘋狂的一種——自主調和的龍骨狀態!
可能就連林年都未曾想過,路明非在暴血上的契合度幾乎不弱于他,甚至還有略微地超過(林年并未真正在暴血上進行深挖和研究),因為從來沒有人想過會把路明非與那種燃燒殺戮欲望的東西聯系在一起。
就連路明非此刻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視野比平時高了那么一些,身下的牛仔褲的褲腳也露出了一大截的腳踝。他微微彎著腰,因為這樣能讓他更舒服一些,卻沒意識到自己以前連西裝都需要肩撐的骨架在燈影的照耀下寬闊如山,將身后的零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后面。
其實他原本可以構筑零的面板來對敵,但很遺憾的是他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所以他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而不是讓零為此付出代價。
林年用很多次行動告訴了他一個道理,也教會了他一個道理,在需要付出代價去挽回什么東西的時候,不要去思考,去行動,先將你視以為珍寶的東西摟在懷里,在去挺直嵴梁抗住身后的狂風驟雨。
路明非向前快速踏步,首次進入了二度暴血的他異常的冷靜,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他已經將身體交給了本能。那被他摔在墻壁上砸落地面的龍化男人也站了起來,被絕對暴力撼動的他感受到了屈辱,于是也低吼著向迎面走來的路明非踏步接近。
在后面鐵軌上的零接下來就看見了很有意思的一幕,兩個不同程度龍化的膨脹大只老在黑暗的地鐵鐵軌上迎面走去,就像是相撲圈中的力士互相沖撞在了一起,也更像是草原上兩只為了領地為露出獠牙的雄獅針鋒相對。沒有技巧的比拼,就是單純的力量和血統的對夯!他們兩邊都信任自己現在血管中沸騰的龍血,就要用最極致的暴力去摧毀對方!
路明非抬拳以一個上勾拳的角度砸在了龍化男人那被龍鱗包裹的下顎上,而對方也一拳轟中了他的臉頰,指骨上突出的尖刺瞬間在他的臉上開了四個孔洞,但那種劇痛卻被二度暴血給直接屏蔽掉了,讓他硬生生頂住了這一拳,毫無顧忌地將上勾拳所有力量轟了出來直接將對方轟飛起來了接近半米!
第一招直接分勝負,血統之間的比拼,路明非幾乎是以碾壓的全勝之態按死了這個以外力龍化的襲擊者!
被砸飛在空中龍化男人大腦直接宕機,龍鱗包裹的下顎也阻止不了他的大腦在顱骨中狂顫,在他還沒落地的時候路明非雙手抱拳跳起就砸在了他的胸口,把他整個人都打成了凹形砸在了地上,大量鮮血噴吐出澆在了路明非的臉上,粘稠的血紅中那熔紅的黃金童里全是壓抑的躍躍欲試...就像是按住了螞蟻背殼的孩子。
在劇痛中龍化男人的本能讓他快速向后爬去,他想逃跑,恐懼這種本不該有的情緒隨著血統比拼的勝負分出開始大肆資深了,但路明非已經貼身上來,用了八極拳中的“靠”,硬生生轟斷了他試圖擋在心臟前的雙臂!
那粗壯的雙臂龍鱗和骨骼一起碎裂,這是完全的暴力碾壓,在雙方開始比拼暴力時,路明非就已經獲得了碾壓式的勝利!龍化男人在雙臂粉碎的下垂毫不設防的情況下,直接吃滿了路明非一整套的八極拳架打!拳拳到肉,關節和肌肉寸寸斷裂粉碎!
二度暴血的路明非幾乎把“留手”這個概念給拋掉了,每一拳一腳都在對方軀體上轟出了令人發瘆的悶響!直到打到對方失衡,按在鐵軌上一拳接一拳欣喜若狂地在對方臉頰上揮舞!
在陰沉黑暗的地鐵里,鐵拳砸肉的悶響接連不斷,漏氣般的嘶吼聲才響起又被暴力塞回了喉嚨中。
直到零的手按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他才驟然抬頭轉過去,對上了那雙如鏡般澄凈的黃金童。
留活口。
零對他做口型緩緩說。
兩人幾乎臉貼臉,零完全沒有懼怕二度暴血后龍骨狀態下的路明非會失手傷到他,近距離地凝視著那雙熔紅的黃金童呼吸勻凈。
還在享受絕對壓制的路明非終于驚醒,同時抬頭看向隧道深處,又有狂風和列車的轟鳴傳來,他當即拖住了已經渾身浴血的龍化男人,又提了一手零的胳膊躥上了側臺。
在地鐵呼嘯駛過時,路明非身上那幾乎要燒開的龍血才漸漸開始退去...他看向左手按住的那血葫蘆似的龍化男人,那渾身的龍鱗都碎成了粉末連帶著皮膚和血肉流淌在地上,甚至臉頰的鱗皮都被轟翻了,暴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牙床。
路明非心中緩緩涌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然而這種情緒中沒有后悔,也沒有后怕...這卻是讓他最為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