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到‘hoantstobeadragonslayer"的現場,經過漫長的等待,我們將迎來我們的闖關者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成功答對這道難題,節目組將送上第一份神秘大禮。」
又來了,又來了。
觀眾席上的邵南音皺眉看著舞臺上熱情洋溢的摩根·弗里曼,這是數不清第幾次,他毫無征兆地重復這些臺詞,搞得好像真的是在做現場直播一樣,可他的這些臺詞是說給誰聽的?先這場真人秀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什么人在觀看嗎?「漫長的等待」又是從何說起?
「那么現在,給我你的答案!」舞臺上的摩根·弗里曼看向與自己對坐的林年。
坐在V字座椅上的林年沒說話,他手上還拿著電話聽筒,在摩根·弗里曼的注視下漸漸從剛才那通電話里對方的回答中回神了,放下了忙音不斷的聽筒蓋在了pa手捧的電話座機上。
他看向摩根·弗里曼,頓了一下,說,「我選b。」
這是他的答案,也是楚子航在最后給他的答案。
夏彌,這是楚子航說出的那個名字。
「b?你的答案是bforbeauty:夏彌?你認為這道題的答案是b?」摩根·弗里曼追問,「為什么?在宣布正確答案之前我能多問一句嗎?為什么會選b?為什么答案是b?」
「還有什么為什么?」林年淡淡地說,「正主給了我名字,所以我選b,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摩根·弗里曼忽然攤起了手看向觀眾席,片刻后回頭盯向林年,「難道你沒有看出,就連電話那頭的‘楚子航"本人都不確定真正的答案嗎?他在猶豫!一個無法確認自己心意的男人說的話真的可信嗎?這可是事關六道難題,六個神秘獎項的重要節目,你真的要這么輕易地做出自己的答案嗎?」
林年微微皺眉,他不理解這個主持人現在是在真心勸自己換答案,還是和那些真人秀一樣喜歡搞一些節目效果,讓作答者對自己的選擇搖擺不定最后明明選對的硬生生換成錯誤的答案,讓所有人啼笑皆非。
「既然我們都知道‘陳雯雯"和‘柳淼淼"兩個答案是明顯的錯誤答案,那么我們干脆直接拋開這兩個多余的家伙,讓我們的題目顯得更加直觀一些。」摩根·弗里曼向著舞臺上的大屏幕一揮手,那四個選項中的c和d就漸漸淡去消失了,只剩下A和b,蘇茜和夏彌兩個選項。
他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躬身看著林年,「我們好好閱讀題干,我們可以注意到這道題其實有一個很明顯的文字陷阱,題目最后的‘首次春心萌動的對象"中的‘首次",這一點很關鍵,我從你剛才致電時與楚子航對話的內容來看,你給予對方的問題是‘你愿意跟她們兩個中的誰試一試?"」
林年抬頭看向摩根·弗里曼。
「你發現問題的關鍵了吧?」摩根·弗里曼和他四目相對,提醒道,「當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電話那頭的人肯定會以現在時的主觀情緒來對你提到的這兩個女孩進行心理上的權重比較,可無論他最后做出的選擇是否是本心,那都與我們現在面對的這道題目無關了——因為我們得到的是他現在萌動的春心,而非他的‘首次心動",可能他以前對另外一個人心動過,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和事態的發展,直到現在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其實是另一個人...這得出的答案真的是正確的、符合題干的嗎?」
臺下的邵南音愣了一下,很明顯他完全沒反應過來這個文字陷阱,她第一時間早就被這個八卦的問題給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哪兒會去關注「首次春心萌動的對象」這種小陷阱。
邵南音記得夏彌是新生
,那個蘇茜大概是楚子航的老相識,那么的確和摩根·弗里曼指出的問題一樣,如果楚子航曾經對蘇茜心動過,但如今卻又被古靈精怪的夏彌給俘獲,那么他給出林年的答案,即,他現在比起蘇茜,更愿意和夏彌「試一試」雖然符合他的本心,但對于這道題來說卻是錯誤的答案——誰能保準他以前沒有對蘇茜心動過呢?
邵南音瞬間覺得人類這種東西好婆媽啊,還好她是龍類,否則便樣衰了。
「認真審題,認真審題,不要被場外因素給分散注意力,這一直都是你的老毛病啊林年!」摩根·弗里曼以一個林年相當熟悉的口吻和語氣叮囑他,「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否要改變你的最終答案?」
林年一時間居然沒有做出選擇,而摩根·弗里曼也沒有催促,那所謂的60秒倒計時,或者電話求助后必須立刻回答的規矩就像消失了一樣,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觀眾席上邵南音為之咂舌,這后門開的已經算是明目張膽了吧?要不我們干脆走一下過場,直接判林年回答正確怎么樣?
可舞臺上,林年還是陷入了沉默,就和摩根·弗里曼說的一樣,他記得楚子航是先認識蘇茜,然后再認識作為新生的夏彌的,那么這個問題現在的解法就只有一個了——楚子航到底對蘇茜一直以來是怎樣的態度?
作為旁觀者,估計瞎子都能看出蘇茜對楚子航的追求態度,那含蓄,端莊的求愛。和蘇曉檣和林年那邊的高壓水槍滋花崗巖恰恰相反,蘇茜選擇的對楚子航示愛的方式是陪伴,她就像是打在楚子航這墩復活節島石像上的水滴,安靜又執著,相信總有一天會水滴石穿。
「我選b,我不更換我的答案。」
令人意外的是,林年還是選擇了堅持自己的答案。
這下換摩根·弗里曼陷入了沉默,他開口問,「能請問一下你的理由嗎?」
林年沒有回答。
其實他以前問過楚子航有關蘇茜的事情,他心里也跟其他人一樣有顆八卦的種子,要知道#楚子航x蘇茜這個話題算得上是卡塞爾學院最經典的茶余飯后的談資,熱門程度不下于#林年KdA和#路明非成績預測這兩個常年熱門的話題。
作為最接近楚子航的好厚米,林年理應得到一手八卦,成為掌控生產資料的八卦階級主義者,所以他還真找了個時間假裝隨口無意地問過這個問題。
像是一般人當時可能就隨口敷衍過去了,但楚子航不一樣,這哥們兒能處,有八卦真給你嘮,相當明確地和林年說,他從來沒有以看待戀人的看過蘇茜,也不是蘇茜不好,而是他還有應當要先完成的大事要做,要先干大事再說兒女情長。
大事是什么就不必多說了,想來也是上高架路干他媽奧丁那檔子事情。
把楚子航換作《火影忍者》的宇智波佐助,有些事情瞬間就明了了,《火影忍者》里被殺了全族的佐助每天也是想著干大事、干大事,在追逐力量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什么春野櫻、漩渦香磷,看都不帶看一眼的,多看一眼就是對心中大事之心的侮辱,沒什么能干擾他去摳自家老哥眼珠子。
宇智波佐助要殺哥證道,那楚子航就是要弒神救爹了。
好在楚子航還沒到二柱子那種魔怔人的地步,主要是他還有自己的媽媽以及林年、蘭斯洛特這一檔子朋友關心他,所以還算是個正常人。關乎感情這方面,林年覺得其實這家伙和自己一樣,是屬核桃的得找個屬錘子的女孩才能善終,溫柔體貼主打一個默默陪伴款型的到最后只能成為敗犬。
——反觀夏彌這個新生妹子就很好,錘核桃輕重拿捏得那叫一個到位,蘇曉檣看了都豎大拇指,覺得此子乃是可造之材,在Superarket里面血拼的時候沒少偷摸著
給她傳授錘核桃的經驗。
那么這道題楚子航給出的答案是夏彌,也是情有可原的,不稀奇。
林年一向是很信任哥們兒的,路明非跟他說大殘,99,他就敢往外面帝王干拉,楚子航說他沒對蘇茜動過心,他也信。
有些事情換別人身上很離譜,但如果換楚子航身上,好像一切都情有可原,就算楚子航說他到今天為止都沒獎勵過自己,林年也敢信。
「最終答案!確定嗎?」
「我確定。」林年點頭。
「恭喜你!回答正確!」摩根·弗里曼狠狠一拍大腿,舞臺響起音樂,彩帶齊齊噴炸而出,聚光燈亂閃讓人頭暈目眩。
觀眾席上的邵南音松了口氣,只以為是林年蒙對了,等到舞臺上的動靜安靜了下來,摩根·弗里曼也先開口說道,「林年,很高興看到你堅守住了自己的選擇,b選項的確是正確答案!楚子航首次心動的跡象就是在夏彌這個女孩身上出現的!雖然只是某一個夏日,某一個情景,心中偶然閃過的一個念頭,但那的確是楚子航有史以來第一次嘗到‘愛情"的滋味!」
一個念頭也算么?林年默然。
所以說楚子航從頭到尾,對蘇茜甚至連一個念頭都沒有升起過?
她記得愷撒·加圖索對于蘇茜這個女孩評價過一句話: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孩,她很有主見,是一個有著真正獨立思想的女人,但諷刺的是為了楚子航,她什么都愿意做。
雖然這道問題選對了,但有那么一瞬,他更希望自己是錯的,否則這對那個女孩實在是...太過殘酷了。
「看你的反應好像不是太高興,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摩根·弗里曼看向林年笑了笑說,「其實對于蘇茜,楚子航肯定是有過幾個瞬間對她產生過男女之間的情愫的,畢竟石頭也是會開花的,蘇茜還是那一朵最幽靜,最甜美的玉簪花。只是...讓我們再來審題一遍,‘楚子航首次春心萌動的對象",既然是首次,那么自然就不可能是蘇茜了,畢竟比起蘇茜,楚子航更早遇見的女孩可是夏彌啊!」
楚子航更早遇見的女孩是夏彌。
林年抬頭了,看向摩根·弗里曼的目光有些微妙,就像對方說了什么蠢話。
「怎么了嗎?我說錯什么了嗎?」摩根·弗里曼的黃金瞳中潛藏著暗流,「難道你到現在還認為楚子航先認識的人是蘇茜而不是夏彌?」
「你在...說什么?」林年察覺到對方并非在故意犯蠢。
夏彌是近幾個月才入學卡塞爾學院的,也才是這段時間這個女孩漸漸走進了他們的視野,不知什么原因楚子航和她才漸漸發展起了關系的,而蘇茜可是入學的時候就和楚子航認識的,于情于理都是蘇茜先認識...
「是這樣的嗎?你再想想?」摩根·弗里曼仿佛看穿了林年現在的心理活動,淡淡地說,「不僅是楚子航,包括你,你們到底是先認識蘇茜,還是先遇見了夏彌?那個如夏天般熱烈活潑的女孩?」
林年和摩根·弗里曼對視,又或者說,他和這個披著黑人皮的神秘的家伙四目相對,熔紅的黃金瞳與那雙澄凈睿智的黃金瞳交錯在一起互相倒映,在那金鳶尾般纏繞花開的光絡里。
「對了,我是不是忘記說了?」主持人低笑了起來,「恭喜你答對了第一道題,你理應獲得你的第一份神秘獎勵——一份失落的記憶。」
在林年的目光中,一個pa從舞臺的深處走出,她手中捧著一個信封走到林年的面前,雙手將信封遞上。
林年接過信封,在主持人的示意下拆開,從里面倒出了一張照片。
他手中捏著照片的一角,視線落在了上面。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籃球服梳著單馬尾的高中女孩坐在籃球場的觀眾席上,她正雙手攏在嘴前呼喊著什么,表情興高采烈。陽光照在她汗晶晶的額角上,蓬松的劉海仿佛云霧,眼瞳清澈光潤,如夏花般燦爛,頂著烈日的高溫為籃球場里奔跑的男孩們加油打氣。
林年認出了這個女孩是誰,也認出了這個籃球場是什么地方,但他認出的一切都與他記憶深處的某些片段相悖。
「林年,你是認識她的,你也應該是記得她的。」神秘的主持人說,「你怎么可能會忘記這件事了?你和楚子航認識夏彌,可比任何人都認識的要早,早在好幾年前,她就出現過在你們的生活中啊!」
那種不和諧感頭一次在他的意識中撕裂開了,那些錯誤的拼圖碎片強行壓在拼圖板中所帶來的力量不斷地在碎片之間傳遞,尋找著崩潰的臨界點。
巨大的叩門聲在真人秀劇場的黑暗中響起,門鎖松動的窸窣聲響在陰暗的地方爬行。
「林年,你的記憶真的可靠嗎?你真的如大家所認識的,你所認識的那樣從不錯漏,從不遺忘嗎?人的記憶啊,有些時候是很脆弱的——它很容易被竊取,也很容易被修改,就像不設防的磁盤,但在最深的角落里總會有那么一丁點的痕跡殘留。」
林年緩緩抬頭看向包裹著劇場的無垠黑暗,觀眾席上的人們像是木偶般死寂,pa們锃亮的黃金瞳安靜地懸浮在最深的漆黑處,黑暗中有什么在涌動,如云,如霧,包裹著整個空間,如云海般慢慢襲來。
「你是誰?」林年低沉地問向面前的主持人。
「我是誰不重要,不要去看,去聽,林年。」主持人聲音低沉,緩慢,如同上帝,「仔細去聽。」
林年漸漸聽見了籃球砸地的聲音,很遠,仿佛籠罩在霧氣里,白色的霧氣,清晨的迷霧,打球的人似乎很喜歡早晨的寧靜,一個人在球場上輾轉騰挪,沐浴著球場旁那道以純真所隱藏的深邃、惡意的目光。
竊竊私語。
竊竊私語。
竊竊私語。
就像蛇群在洞穴中蛇鱗摩擦,紅信嘶吐的動靜。
他聽見有人在霧氣中說話,很模糊。
盡可能地去聽,還原那些殘破的聲音片段,重組它們原本的模樣。
「要聽,就聽清楚。」主持人指了指耳朵,輕聲說,「這是你應得的獎勵。」
白霧籠罩的籃球場上,林年從白霧中走出,來到了空蕩蕩的籃球場中央,他慢慢蹲了下去,蹲在那塊地上的拼圖板的面前,伸手拾起了一片碎片。
滿地都是拼圖的碎片,在拼圖板的中央,巨大的黑色空洞緩慢旋轉。
我很早就想見你姐姐了,現在終于有這個機會了,但我還是有些擔心,你跟你姐姐說了我壞話嗎?一會兒我進你家里做客她會不會罵我啊?
不會的,我姐姐從來不罵人,她只會跟人講道理...
我說,如果遇見那種又不講道理,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的硬茬子,你們姐弟該怎么辦?
我姐姐從來沒有講道理輸過...
姐姐?
林年,稍微睡一下吧。
可真是難得一見啊,閣下。
是啊,真是難得一見...耶夢加得。讓我猜猜…你來找我是想聊聊有關盟約的事情,是嗎...
那些遺落的記憶,在黑暗中潺潺流淌,它們匯聚而來,簇擁在他的身邊,對著聚光燈下睜開熔紅黃金瞳的他進行久別重逢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