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筎笙怎么樣?”
開得很漂亮的銀杏樹下,她坐在花壇的銀杏樹葉上,轉頭看著身旁拿著一半碎碎冰舔著的大男孩問。
“呃,什么怎么樣,筎笙...她很優秀啊!”大男孩有些扭捏地回答。
她望著樹蔭下眼神如光斑般躲閃的大男孩說,“她很喜歡你啊。”
“我...是嗎?哈哈哈...好像大家都挺喜歡我的,獲月姐你喜歡我嗎?”大男孩打著哈哈,同時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她。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頭望向遠處金色的葉落小院,石桌上的茶杯擺放在一起,溫水里折射著樹蔭落下的日光,“她很喜歡你,如果你接受她的話,說不定以后你們兩個會結婚。”
大男孩陷入了沉默,許久后他撓了撓頭嘆了口氣,低聲說,“可我不喜歡她誒。”
“為什么?她可是甘愿為你死的,我毫不懷疑這一點,一個為了你可以去死的女孩,你舍得放棄她么?”
“我...我不知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咯,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沒有感覺!”他的聲音很悶,“大家都說我們是天生的一對,走在一起那么合適,名字也那么般配,栩栩如生,栩栩筎笙,但...栩栩如生不是貶義詞嗎?貌合神離,生動逼真,但卻不是真正的活著的東西。”
“最主要是。”男孩嘴唇囁嚅了一下,最終還是小聲說出來了,“我不喜歡誰來告訴我我應該喜歡誰,我也不喜歡誰來告訴我我喜歡的人不可能接受我,我很討厭那種被人下死刑的感覺。我不在乎誰為了我甘愿去死,我也不在乎誰有多么愛我,我...有人想過,我壓根就不希望她們那樣嗎?”
他說完后安靜了許久,發現身旁的女孩沒有說話,轉頭過去發現她居然在發呆,看著自己發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嗎?獲月姐?”他問。
“不要太自私了,栩栩。”許久后,她轉頭看向那美麗的陽光與院落,“我聽說你想成為‘月’是么?”
“嗯。”
“她是愛著你的,她愿意為了你而死。在你成為‘月’之后,想必你也會毫不猶豫地為別人而付出生命...所以,不要太自私啊,栩栩。”她的眼神有些遠,“當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也總有一個人那么不顧一切地愛著你,你沒法剝奪那沉重的愛意,也沒有人能命令你放下你自己的那份情感,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運轉的,周而復始,就像一個螺旋,無論多少年后都會重演。”
“那我該怎么做?”他輕聲問。
她想了很久,伸手輕輕在大男孩頭上摸了摸,看著他低聲說,“給她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
“時間到了,會怎么樣?”
“要么她等到你,要么你們彼此失去對方。”
她望著遠處從遠門走進,背著手,一身日常服臉帶著溫和笑意看向這邊的女孩,將手從男孩的頭上挪開,說:
“去吧。”
樹蔭下的她看著那個男孩一邊埋怨一邊跑向背著手微笑的女孩,陽光照在那兩個年輕人的身上耀眼的讓人眼睛有些刺痛
那時,樹蔭中的李月弦心中掠過一個希望。
她希望那如螺旋般糾葛的宿命能放過這些年輕人。
“青蕪”尾掛的鈴鐺搖響。
巨大的力量從天而降,籠罩了李獲月,讓她動彈不得!
在她的面前,血紅的影子倒向了地面,同時,趙筎笙那無力的手掌最后也在她的右胸膛留下了一條向“下”的血痕。
真言術·河圖。
最后的河圖。
名為“千絲紅線系相思”的煉金領域斷掉了,但在斷掉之前,最后的‘真言術·河圖’沿著那一條紅線傳遞到了地上的暴躁如野獸的男孩身上,那向下的力量為之一改,轉為了向前!
真正的底牌,真正的后手,趙筎笙從來沒有期望過自己能殺掉李獲月,她一直在做自己所承諾的那些事情,幫助司馬栩栩掃開一切障礙,淌平一切危險。
這也是她這輩子唯一在做的事情,除此之外,正統、宗族、宗老...她都未曾在乎。
栩栩要成為“月”,那么作為“獲月”,她擋到栩栩的路了。
愚戇之忠,通常指的是,不明事理的真誠,從開始到結束,從未改變。
當那一天,身后的老人指向那個男孩時,她眼里就只有那個男孩,甚至連老人說的那些話,都不曾聽得清楚。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那是從他們出生開始就埋在心臟中的“紅絲”產生了領域的共鳴,可她也從來都不在乎,喜歡就是喜歡,和血統,身世,煉金領域無關,如果沒有這一切,她恐怕還是會喜歡上那個樹下打瞌睡的男孩,義無反顧。
復合領域·河圖·玉漏
以一個難以想象的速度,司馬栩栩跨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他的前路不再有阻擋,因為那些障礙早已經被那個女孩清掃!他的右臂如開弓后拉,龍化現象高速增殖,那些鱗甲、骨骼向著竭盡所能的殺戮之徑上進化,它們螺旋地盤繞在他的手臂上,如是射向命運的長槍貫向無法逃離的李獲月!
那一拳瞬息逼近,沖著李獲月的完好的左胸膛砸去!
鈴鐺響動。
李獲月手輕輕勾動,“青蕪”貫穿傾倒的血肉模糊的趙筎笙,掛在了她的面前擋在了她和司馬栩栩的中間,她冷而血紅的殘破黃金瞳透過那已無聲息的女孩身上的孔洞看向司馬栩栩飛來的影子,暗金色刀刃的煉金長劍盤旋在地面,劍尖向上微抬。
司馬栩栩身形一頓...瞳眸被那殘破的女孩的模樣占滿,他本該露出破綻,速度減慢,然后被地上蓄勢待發的煉金青銅劍貫穿...李獲月算到了這一點,趙筎笙何嘗沒有算到這一點?
司馬栩栩右臂比他的身形還要快,在螺旋的鱗與骨包裹的那五指之中,相扣時給予的“命令”凌駕了一切,凌駕了他的脆弱,凌駕了他的感傷,帶著那尖銳的龍化尖爪貫穿了趙筎笙的軀體,鱗甲與鱗甲互相撞擊破碎,唯剩下的那只被賦予了“前進”意志的拳頭打透了李獲月的左胸膛!
地上的煉金長劍倒飛而來貫穿了司馬栩栩的胸膛——但精度卻因為李獲月遭受重創而出現了偏差,擦著司馬栩栩的心臟捅了過去,暗金色的劍刃離那顆搏動的心臟只差1厘米不到的距離!
劇痛同時在兩個人的身上擴散、爆發,‘玉漏’和‘劍御’同時解除,最后的‘河圖’也因為釋放者的徹底死亡而消散。
李獲月吐出一口血,黃金瞳忽閃忽滅,萬般算盡,她居然還是受到了致命傷,她作為人類的那顆心臟直接被轟碎了!整個“月”系統仿佛都在發出尖叫的爆鳴,它們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開始暴亂了,體內的“圣意”開始瘋狂地警告李獲月離開!離開!離開!
李獲月眼中閃躍著暴戾,將身體的一切警告置若罔聞,右手抽出穿透趙筎笙的那把青銅劍,那具尸體徹底被劃爛倒入血泊,抽出的青銅劍猛然斬向了近在咫尺的司馬栩栩脖頸!
司馬栩栩抬起左手硬生生抓住了這一劍,鮮血從手心中噴涌,五指反倒是死死扣住劍刃不讓它抽回,穿透李獲月胸膛的右手化掌作刀硬生生在這個女人的軀干里向下切出了一條豁口...隨后死死地抓住了那顆藏在左肋骨深處的恐懼的“龍心”!
他抓住了李獲月現在唯一的“心臟”!
李獲月左手一把掐住了司馬栩栩的右手掌的虎口和手側爆發力氣,不讓他五指合攏捏碎龍心。
司馬栩栩死死盯著李獲月的眼眸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全身的力量施加在右手,幾根手指死死地摳住了龍心,一點點地往李獲月的體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