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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到達黎明的方法,就是經歷十小時的黑暗。
現在,晨暉破曉,黑暗褪去。
天終于亮了。
太陽照常升起。
暴風雨過后的玄燭郡,空氣里滿是清新的味道,涼爽的海風輕輕吹拂,撫平了所有的不平。
也許有些人已經消失了,但他們熱愛的事物將永遠延續。
這座棄置多日的宅邸,再次迎來它的女主人。
嗒嗒。
穿過月子來到臥室門口,牧晴眉剛舉起手想敲門,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莫名的緊張感如同無形之手攥緊了她的心臟。
一來,她沒有帶來好消息。
二來,她不知道怎么面對里面的人。
在昨晚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玄燭郡最強的崽,雖然望海公府有登峰造極境的銅鐵先生,但她一直不覺得自己需要跟他們正面對上,而且再強的武者也是人,是人就能打得過,她一點都不虛。
結果就是鐵先生殺過來的時候,她不僅無法拖慢鐵先生的腳步,甚至連自保都得看對方是否有殺意。
廢物。
大廢物。
鋼鐵廢物。
雖然牧晴眉從來沒在他們面前夸下海口,但尹冥鴻之所以會讓她待在內圈,就是寄望她能守護他們的安全。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反而是厚顏無恥地活了下來。
那個不該死的人,卻……
“是晴眉嗎?進來吧。”
房間里的聲音打斷了牧晴眉低落的情緒,牧晴眉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表情平靜,推開門進去。
明媚的晨光穿過窗戶,曬著放有兩個枕頭的雙人床。空氣里彌漫著清新淡雅的味道,房間里的配飾裝潢充滿慵懶休閑的格調,風鈴晃動發出空靈的音調,坐在書桌前的少女側過身看向她,露出恬靜的微笑。
“你比上班的時候漂亮多了。”她笑道。
牧晴眉臉一紅,她在報社上班的時候都是通過戰法暫時改變臉部肌肉來易容,下班再換回去,用來提防未知的觀察追蹤,現在大家都攤牌了,她自然不需要再多此一舉。
不過聽到青嵐這句話,她心里那些壓抑不安頓時消散大半,蹦蹦跳跳走過去說道:“青嵐姐你還沒睡啊……哎?你在寫什么?”
“嗯,有點不習慣,躺下來也睡不著……”青嵐沒有遮掩的打算,大大方方讓牧晴眉看看自己的作品:“你也過來看看我還有什么遺漏之處?”
牧晴眉以為青嵐認床,也沒多在意,搬過椅子坐在旁邊,低頭一看頓時怔住了。
上面寫的,赫然是陰音隱跟玄燭白夜一次次接觸合作記錄。
“青嵐姐你,為什么……”
“我只是怕我忘了。”青嵐拿起墨水筆,溫柔問道:“還有什么疏漏之處嗎?”
牧晴眉眨眨眼睛,傻傻地看著青嵐。
其實她昨晚就隱隱有所預料,只是文虹在她們面前說出一個斬釘截鐵的結論,最重要是荊正威直到最后一刻也依然在維持這個美好的故事,所以她才強行令自己不去思考這個可能性。
那個荒誕的,滑稽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可能性。
她忽然牽住青嵐的手:“我們這幾天就趕緊恢復報社的運作,爭取下一期就刊登荊會長的報道,好不好?”
“報道什么?”
“報道荊會長就是一直在幫助白夜的陰音隱——”
“除了你們,還有誰會知道陰音隱這個名字?”青嵐抽回自己的手,搖搖頭:“現在大家好不容易推翻了銀血會,你又告訴他們銀血會會長其實是一直在幫助他們……他們千辛萬苦凝聚起來的眾志成城,不能這么輕易就破壞。”
“除非……”青嵐忽然眼睛撲閃撲閃地發亮:“你是來告訴我好消息。”
面對青嵐那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牧晴眉忽然有點不敢對視,裝作認真看《陰音隱任務列表》移開視線,說道:“多虧昨晚凌晨的大雨,內城區的火勢現在基本已經撲滅了,外城區基本沒有受災。”
“那內城區的人呢?”青嵐擔憂道:“該不會……”
“白夜已經組織了工人護衛隊維持治安,一方面負責收監那些需要審判的權貴富商地主,一方面保護他們的安全。”
牧晴眉保證道:“仇恨的宣泄已經結束。在天亮之后,白夜就已經在恢復起秩序,讓大家回家休息準備復工復產。罪有應得的人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無辜的人也會獲得應有的待遇。”
“晴眉,我想擴大記者部。”青嵐忽然說道:“他跟我說過,輿論是公權力的天然枷鎖。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白夜,我需要自己親眼見證你們的誠意。”
牧晴眉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繼續說道:“銀血會大多數人都伏法了,除了聽家連夜坐船潛逃,其他家族商會幾乎都沒逃掉,要么是組織鎮壓的時候因為侍衛奴仆臨陣叛亂而被擒,要么干脆就是逃亡的時候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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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抓住,只有極少數人逃了出去。”
青嵐忽然問道:“絲蘿現在在哪?”
“她去找望海公府的人,”牧晴眉說道:“不過望海公府還有一位登峰造極境的武者,他是當晚唯一一個殺出內城區的人,望海公府的大人物似乎跟著他一起混入外城區,現在城門已經加緊排查,但應該是抓不到他們了。”
“她……”
“有我們的人在旁邊保護她,放心。”牧晴眉知道青嵐的憂慮:“在她昨晚愿意站在我們這邊的時候,白夜就一定會保護她。”
青嵐又問了一些報社的事,牧晴眉一一作答后,她才輕聲問道:“那……有沒有他的消息……”
牧晴眉沉默片刻,直到青嵐眼里的光逐漸暗淡才說道:“……好消息是我們沒找到他的尸體,壞消息是我們沒找到他的人。”
這個結果顯然已經超出青嵐的心理預期,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那就好……”
牧晴眉忍不住問道:“所以真的不用澄清荊會長的清白嗎?”
“他并不在意這些事。”青嵐低頭,看著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清白無暇的紙張上,將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勾勒起璀璨的金邊:“而且,他很喜歡這場戲。”
“在他回來之前,就讓我們繼續演好這場戲吧。”
牧晴眉看著青嵐那精致閃亮的神情,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也老大不小,是不是也該來一段甜甜的戀愛了……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陰音……按照荊會長跟白夜的約定,我們其實是應該要送你去炎京的,只是現在諸事繁忙抽不出人手。”
“等一段時間后,我們盡量為你取回荊會長的財產,然后就派人陪你去炎京——”
“不,”青嵐搖搖頭:“我不去炎京。”
牧晴眉并不驚訝:“真的不去嗎,白夜接管東陽后,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他這份委托也是為你著想……”
“但他教了我自尊自愛,自信自立,并不是讓我偷生,”青嵐看著她,臉容里不見絲毫悲傷,只有朝陽般的堅定:“而是讓我重生。”
“我會留在這里,繼續做好報社總編的職責,守望這片他為之奮斗的土地,然后……”
“等他回來。”
牧晴眉注視著青嵐溫柔恬靜的表情,看著看著眼睛忽然就紅起來了,嗚哇一聲抱住青嵐蹭來蹭去。
青嵐哭笑不得:“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呢?”
“但是,但是……”
牧晴眉一副流淚貓貓頭的模樣,抽了抽鼻子:“你們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還沒結局呢。”青嵐點了點她的額頭:“他說過,哪怕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離。行啦,你出去忙吧,我還要再寫……”
“不行!”牧晴眉擦了擦眼淚,將青嵐抱上床:“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昨晚又一晚沒睡,趕緊睡覺養足精神!”
“其實我不——”
“其實我也困了。”牧晴眉打了個哈欠,趕緊脫了靴子翻到床上:“我也在這里休息一會,等看你睡著了我再走。”
青嵐有些無奈,最終還是接受了牧晴眉這份好意,乖乖躺在床上,但沒過幾秒她忽然說道:“陰音隱。”
“嗯?”
“這個名字,到底有什么特別含義?”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據說是一位刺客的名字。”牧晴眉老老實實說道:“他曾經為白夜工作,但也犯了很大的過錯,白夜都在通緝他,不知道荊會長為什么非要用他的名字聯絡白夜。”
青嵐喃喃道:“刺客嗎……或許,這就是他的所想吧。”
牧晴眉一怔,旋即忍不住笑道:“如果他是刺客的話,那他就是……最強的刺客。”
以人民為刃。
以文章磨鋒。
以白夜作鞘。
他只用一次。
就讓這片籠罩東陽大地一百多年的銀血烏云。
徹底煙消云散。
忽然,牧晴眉覺得陰音隱和荊正威其實有許多相似之處。
都有過利國利民的功勞;
也有過倒行逆施的過錯;
甚至到最后,都消失得默默無聞,無影無蹤……
那么他們的區別是什么?是荊正威能在轟轟烈烈的暴亂之夜落幕,而陰音隱則是只能葬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土堆里?
忽然,牧晴眉感覺到懷里鉆進了一個溫暖的人兒。
她低頭一看,發現青嵐已經睡著了,但身體卻自然而然側過來搭在她身上,腦袋輕輕貼著她的胸懷。
青嵐睫毛微微顫動,略微緊繃的臉容緩緩放松下來,睡得香甜靜謐。
牧晴眉眨眨眼睛,忽然想起青嵐剛才說過的話。
‘有點不習慣,躺下來也睡不著。’
她彈了一下無相神槍,遠遠拉上窗簾,免得陽光曬醒這個好不容易睡著的可愛姐姐。
或許。
這才是荊正威與陰音隱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