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靈素圓寂了?
眾人聽到沈約所言,都是大為驚錯,同時失聲道,“什么?”
韓世忠、梁紅玉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方待上前查探林靈素的動靜,卻被沈約伸手止住。
“道長圓寂了。”
沈約輕聲道,“這一刻,不要去打擾他。”
蔡攸更是失色,“沈公子,你是說……元妙先生死了?”
圓寂就是死!
在蔡攸的心中,這兩者并沒有任何區別。
可林靈素怎么就死了?死了的人為什么不能打擾?
他蔡攸一直沒有說的一件事是——這些年來,他為討趙佶喜歡,始終在模仿林靈素的路數,和趙佶討論道家神變。
林靈素死了,那他蔡攸的去路呢?
內心驚詫,蔡攸強笑道,“沈先生說笑了。”
誰都以為沈約在說笑,因為林靈素神色如常,就和往昔一樣。
林靈素臉上甚至帶著笑——平和從容的笑。
這種笑容從未出現在林靈素臉上,有這種笑容的人怎么會死?有這種笑容的人,難道不應該開開心心的活著嗎?
沈約不理蔡攸,看向崔念奴,沉聲道:“你們以為的看戲,卻不過是戲中人。你們以為的戲中人,卻獲得了解脫。崔念奴,
林靈素曾求我給他機會,他已抓住。如今你面前也有機會,
你能否抓住呢?”
證悟的機會無處不在,
對于太多人而言,
最難的不是證悟,而是他是否肯給予自身一個機會。
最慷慨的人,
并非施舍四方,而是給自己一個證悟的機會。
你如果對自己都不善待的話,如何能善待旁人?
但你真正的善待了自己嗎?
沈約目光清澈。
崔念奴微有惶惶,
再望了林靈素一眼,反問道,“道長真的圓寂了?”
沈約輕嘆一聲,
“看來你是不信了?”
其實不止崔念奴,在場眾人都是不信的。
蔡攸哪怕見過諸多算計,可像沈約這樣,
一上場先干掉一個同伙的手段,
他不要說見,
想都是沒有想到過的。
誰都看出,林靈素對沈約很忠誠的模樣,
這種時候,沈約不應該對林靈素大加利用才對?如何會讓林靈素去死?
蔡攸不解,
崔念奴也是一樣的想法。
沈約見狀這才嘆息。
迷者更癡,
難以擺脫自身的癡見。
他的確送了林靈素一程,
林靈素真真切切的圓寂了。
對于旁人來說,這絕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但對大雪山的修行者來說,
這卻是極為常見的事情。
林靈素少有的清醒,
清醒又讓他林靈素頓悟了太多。
其實林靈素有悟性,從他對佛道的見解可以看出他比寺廟、道觀里的僧人、道士都了解的要深刻。
這種時刻,
就是證悟目睹心性的契機。
林靈素雖在找尋蕭楚,
但他內心真正尋找的是如何安心。
沈約清楚明白這點,
這才對林靈素加以指點。
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就要選擇在這種清醒的時刻!
伊始的時候,
沈約只想點醒林靈素,
這是修行的漸進法門,也是常人選用的法門,
逐漸磨去貪嗔癡對自身的影響,
漸漸改變自身固有、且腐朽的想法。
想法再引發行為的改變。
谷嗚
并沒什么秘密,顯教為何稱為顯教?因為一切修行法門、去五蘊之法都在經文中表述過,清楚明顯。
但哪怕沈約也沒想到林靈素走的是頓悟之法,而且明白怎么走!
這是密宗秘傳,可道理也不復雜,就是說人將自身意識歸一后,再將意識盡化明光,從頭頂投出,融入證得的心性中。
聽起來簡單,難點在于,世人不經修行,那悟得的心性通常如白駒過隙般,根本無法抓住。
那種狀態絕非西方影視所表現的那樣——有一道光芒從天而落到了你的頭上,指引你走向天堂,同時你還有閑暇和親人告別……
這完全是世俗的錯誤想法,只能將人引入歧途。
對于太多人而言,光芒只在剎那。
無數修行者苦苦修行,就是要將剎那一刻變的穩定,甚至一念可見心性。
若非如此,死亡那一刻,心性光芒不過如向你飛射的子彈,你見到后,不過是下意識的閃躲,如何會想著去融入?
林靈素居然奇跡般的抓住了那一刻!
這絕對是個奇跡。
萬中無一的奇跡!
最清醒的時候,林靈素不留念什么,將自己專一的意識,
投入那心性的光芒中。
林靈素死了,但也可說林靈素走了。
沈約用密宗教法送了林靈素最后一程,他用了三聲“啊”字。
啊和吽般,
均為密宗種子字。
吽有天地力量促進證悟的含意,
啊的最關鍵的一個含義就是統一。
統一就是歸一。
全身心的統一行動,
不再有什么牽扯。
三聲“啊”字助林靈素歸一后,
他從林靈素的各種表相、反應判斷得知,林靈素圓寂了。
真懂得圓寂之意的人,在僧人圓寂后,只會同生喜樂,那些見到主持圓寂,哭哭啼啼的僧人,終究不過還在五蘊中轉圈,離證悟尚遠。
沈約清楚的明白這些,這才對林靈素的離去很是平靜。
見慣了生死,看透了生死,才有他的這般平靜。
可他也看出崔念奴絕沒看透,崔念奴不過以為他和林靈素在做戲,用來展示他沈約的神通,強迫崔念奴就范……
崔念奴以為看的透徹,仍舊示弱道,“奴家見識淺薄,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圓寂。可奴家實在不解,林道長這般人物,風光無限,如何會舍得圓寂?”
蔡攸暗自點頭,哪怕韓世忠、梁紅玉也不例外。
沈約笑笑,“因此……你覺得、是我殺了林靈素?”他聽出崔念奴的嘲諷。
眾人凜然。
崔念奴看似慌張道,“奴家怎敢這么認為,沈公子為何總是喜歡多想?奴家聽聞說,有人關切則亂……”
蔡攸被崔念奴所言牽引,暗想崔念奴說的或許沒錯,這個沈約故作強勢,弄些玄虛,對這么一個嬌弱的女人聲色俱厲,莫非是喜歡崔念奴不成?
男人嘛,總喜歡用孔雀開屏的手段,博得異性的注意。
沈約凝望著崔念奴,“你很聰明。”
崔念奴搖頭道,“念奴若有公子明睿的百分之一,也都心滿意足了。”
她處處示弱,恭維中兼有柔情,軟弱又顯可憐,太多男人見狀,多半都是覺得沈約過于咄咄逼人。
沈約平靜道:“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
崔念奴內心微凜,仍舊抵抗道,“念奴真不知道沈公子什么意思?”
沈約淡淡道,“你以為你做的事情天衣無縫,沒有留下什么馬腳,因此賭我要講道理,就不能對你如何!可你實在大錯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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