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張兄你#¥@¥!(張兄你怎么了)”
“歹勢!歹勢!(大師)”
“歹勢#¥&!(大師發病了)”
“苦也!歹勢#@¥%……(大師得了病了)”
……
被張潛瘋狂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任琮和布頭巾們,伸手扶住他,用力搖晃。
心神被亂哄哄的聲音,從九天之外拉回,張潛淚眼婆娑地四下張望。隨即,就感到一股酒意上涌,天旋地轉。本能地雙手抱頭,軟軟地蹲了下去!
今天的打擊,來得太多,太急,也太為沉重。遠遠超過了他的精神承受力!
想當年,張潛之所以拿著比一本線高出足足三十分的成績,卻報考了陜西師范大學,一方面是因為看中了師范類專業可以減免學費,另外一方面,看中的就是該校的新區在距離終南山不遠的長安大學城。
誰料報到道之后才明白,什么叫望山跑死馬。長安大學城號稱背靠終南山,實際上距離終南山開車都得走一個半小時!倒是大名鼎鼎的香積寺,就在大學城邊上。出了大學城后一個屁就能崩到!
而剛才,任琮卻告訴他,此刻他正在香積寺附近!某座山的山北!
這豈不是與長安大學城的位置,一模一樣!
敢情穿來穿去,他其實還在原地,只是時間不知道向前推移了幾百年,還是上千年?!
看過熊孩子怎么禍害昆蟲么?
找個裝可樂或者雪碧的玻璃瓶子,瓶口抹上薄薄的一層香油,瓶子里裝三分之二冷水,然后瓶口朝上放在陽光下。
用不了多久,就有貪吃的昆蟲聞著香油味道飛來,在瓶口附近爬來爬去。
然后,就會有昆蟲不斷失足滑落進瓶子里,在冷水中拼命掙扎,直到被活活淹死。
而現在,張潛感覺自己就是一只倒霉的昆蟲。只是因為走路時看了幾眼手機,就掉進了熊孩子老天爺設下的陷阱。
而他想要從瓶子里爬出去,重新自由的飛翔,卻難比登天!
“任全,大師怎么了?”
“任全,你趕緊給張家仁兄看看,他怎么了?”
“任全……”
一陣噪噪切切的聲音,圍著張潛響起,他依舊半句都聽不懂。卻是任琮和他手下布頭巾們,見他雙手抱頭,痛苦不堪的模樣,心生不忍,催促先前朝他傷口上敷藥的那個“郎中”出手相助。
“應該是大喜大悲之下,動了痰氣!痰迷心竅!”頭上戴著藍色圓帽的家將任全,伸手在張潛脖子上按了按,用只有后者聽不懂的話沉聲說道。
“大喜大悲?大師悲從何來?!狼不都被他給打死了么?咱們如果想要搶了他的狼皮,早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一名留著絡腮胡子的布頭巾朝張潛看了兩眼,對任全的醫術水平深表懷疑。
“你沒聽說么,大師先前失了路,現在少郎君幫他找到了!”不待任全回應,另外一名臉上有疤的布頭巾,已經搶著替他做出了“合理”解釋。
“失路,失路的人多了,幾曾見到有誰得了失心瘋?!”絡腮胡子明顯有當杠精的潛質,立刻將頭扭向疤瘌臉,高聲反駁。
“這不簡單么?大師肯定不是一般人!你們難道沒還沒發現,大師的穿戴,皆是吾等以前從來都沒見過?!”疤瘌臉得意地仰起頭,高深莫測地補充。(注1:這句話用古漢語說,應該是:大師非常人也,爾等莫非眼盲乎?大師身上所著……。那樣寫,讀起來就太累了。所以筆者直接轉為現代漢語。下同)
這句話,立刻引得周圍同伴頻頻點頭。
從第一眼看到張潛,他們其實就發現了對方的穿著打扮異乎與常人。但是一則因為雙方之間關系陌生,二來,他們的少東家任琮還沒開口,所以,大伙都默契地沒提這個茬兒。
而現在,疤瘌臉將默契給打破了,眾人立刻就失去了顧忌。了你一言,我一語,壓低了聲音對張潛品頭論足。反正,他們都知道,無論自己說什么,張大師肯定都聽不懂。
“別一口一個大師了,張小郎君說,他不是大師!”
“不是大師他怎么頭發那么短?!”
“是大師,他怎么沒穿袈裟,上身只著了一件里衣?!”
“那不是里衣,你見過誰的里衣,用料如大師身上那么光鮮順滑?”
“即便不是大師,也絕非一般人。誰的裈(褲子)能擋住惡狼傾力一抓?”
“大師剛才不是說了么,那是帆布,放牛娃穿的!”
“大師說了你就信?比豬都蠢,大師那是謙虛!你看渭河上的行船,哪家船帆用過同樣的布料?”
“噓,小聲,任全說了,大師痰迷心竅!受不得刺激!”
“還說我?你的聲音比誰都大!”
……
“行了,別吵了!”被周圍亂哄哄的聲音,吵得頭大如斗。任琮猛地揮了下手臂,命令所有人閉嘴,“任全,可有辦法給大師醫治?!”
“難,非常難!”先前一直沒有參與爭論的家將任全,搖搖頭,滿臉凝重,“秘方上說,用丹砂煅服,可緩解痰癥。可眼下咱們手頭沒有丹砂,莊子里肯定也沒有。”
“這有何難?去城里買,馬上!”任琮顯然出身于大戶人家,花起錢來毫不猶豫。
任全想了想,繼續輕輕搖頭,“少郎君!馬上城門就要關了,現在去長安城里買也來不及。而耽擱到明天,大師的心竅,就可能徹底被痰氣所堵塞,從此……”
“說那么多干什么,任五,任六,你們兩個,馬上去城里買丹砂!”任琮聽得好生心焦,不待任全啰嗦完,就果斷作出了決定。“買到之后,找郭家二郎幫忙,不惜任何代價將丹砂送出城來!任全,還需要什么藥材,你一并說給他們兩個!”
“是!”兩名騎著馬沿山路警戒的布頭巾,齊聲答應。原來,他們的名字不是“人五,人陸”,而是,任五,任六!
“少郎君,且慢!”家將任全卻不肯聽憑自家少主人胡鬧,皺著眉頭高聲勸阻,“長安城內前幾天剛剛經歷了一場大亂,太子被廢,數百人身首異處。這時候違反宵禁,深夜翻越城墻……”
“我說了,不惜任何代價。”任琮看了他一眼,再度沉聲打斷,“你莫非忘記了,咱們今日進山是為何而來?任某尋訪名師多年,所遇到的不是騙子,就是瘋子。今日幸得李道長指點,安排與高人相遇,若是再失之交臂,豈不抱憾終生?!”
“這……”任全本能地想提醒對方,李道長就是個騙子!然而,想到自家少郎君任琮這些年來為了尋找高人所付出的代價,又嘆息著將話咽回了肚子里。
長安城白云觀的李道長,也許是個騙子。然而,自家少郎君任琮尋訪高人的心思,卻絲毫沒有作假。
自打八歲時起,少東家任琮就沉迷于各種奇聞異事無法自拔,每天都巴不得自己也能像傳說中的那樣,拜在世外高人門下,成為一個可飛來飛去,千里取人性命的劍仙。這些年來,為此吃盡了各種苦頭,花費了無數金錢,卻矢志不渝。
好歹老東家任瓊生財有道,每年除了田莊的進項之外,還能從長安城內的商鋪里,收獲大筆利潤。否則,家里即便有一座金山,也不夠少郎君糟蹋!
而今天,少郎君得到李淳風后人的指點,說終南山內或可遇到高人。立刻點齊了心腹家丁,風馳電掣般殺進山來。大伙原本抱著出門游玩的心態,陪他一起胡鬧。誰料才到了山腳下,就遇到了“張大師”!
比起以往少東家花大價錢請回家的騙子,眼下被痰迷心竅的張潛大師,少了幾分仙風道骨,年齡也太小了些。然而,正如先前疤瘌臉等人所議論,張大師的穿著打扮,卻是大伙這輩子都沒見過,甚至聽都沒聽說過的。
雖然,張大師謙虛,說他本人身上那條裈(褲子),乃是船帆所做。可作為任府的資深家將,任全這輩子隨著家族的商隊走南闖北,卻從沒見過若誰家船帆是用同樣的料子所做。更何況,那裈上的針線之細密,遠超過世間任何巧手裁縫所能!(廢話,縫紉機縫的。)
事實上,若論對張潛觀察之細細,任全超過了在場所有人,包括一心尋找高人拜師的少東家任琮!否則,他也不至于差點被張潛誤會成“死雞”!
“任全,還需要哪幾味藥材,趕緊跟任五交代清楚!”見家將任全好半晌都既不說話,也不執行自己的命令,任琮的少爺脾氣立刻犯了,皺著眉頭沉聲催促。
“是,少郎君!”藍圓帽任全楞了楞,迅速從沉思中收回了心神。“屬下不是有意耽擱,屬下剛才想到了另外一個秘方!”
又迅速打量了幾眼張潛身上模樣古怪但干凈順滑的里衣(襯衫)和材料世間難尋的腰帶(人造革的),他把心一橫,快速向前湊了兩步,壓低了聲音,在任琮耳畔說道:“少郎君,丹砂雖然對癥,但進城出城總需要時間,并且還有可能給府上招來麻煩。屬下還記得另外一個偏方,對痰癥同樣有效,甚至有可能藥到病除!”
“那你不早說!”任琮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低聲催促,“趕緊著!張兄肯定不是凡人。以往那些騙子,見了面就胡吹大氣,唯恐本少爺不信。唯獨張兄,巴不得我把他當成尋常人!”
“此方,只有少郎君出手,才有效果!”任全扭頭又看了一眼雙手抱著腦袋痛不欲生的張潛,將聲音壓得更低,“偏方上說,痰迷心竅之癥,在發病初時,找人抽他一記大耳光,就能收到奇效。張大師剛剛發病,少東家您現在出手正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