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心老和尚帶著永色小和尚，一路宣佛講法，并非只接觸高層人士。
民間百姓，一樣是他們打交道的對象，甚至接觸更多。
同為靈光寺出身法寧大師，便一邊跟西周百姓化緣，一邊打聽同門消息。
循著百姓所言一路向東的說法，他一步步來到西周東部幾郡。
到了這里，他也聽說了從長安那邊傳到西周的風聲。
對長安土地肥沃的消息，法寧和尚并不質疑，也不關心。
他注意到的是，法心老和尚師徒二人，很可能繼續向東，前往長安治下土地。
法寧大師略微思考之后，便即前往長安。
他不知道的是，西周最東邊五郡之地，皆有一半左右，都被框入無敵城覆蓋范圍內。
法寧大師尚未抵達西周人所講的故唐之地，便已經暴露在張東云眼皮子底下。
法寧大師看似普通，但其一身佛法修為，卻讓張東云眉毛輕輕一揚。
和尚低調，不似法心老和尚到處開壇講法，招納門徒。
法寧大師只是繼續四處悄悄打探，尋找同門行蹤下落。
在西周的鐵西郡這邊，他化緣打聽，倒還順利。
但翻過鐵倫山到了河西郡，情況頓時兩樣。
當地百姓，都極為排斥留著光頭一身袈裟的法寧大師。
聽聞他打聽法心老和尚師徒的下落，更是有些百姓流露出敵意，甚至在他離開后去報官。
法寧大師心中浮現不祥的預感。
當地人與武者自然不可能抓住他。
人還沒聚齊呢，法寧大師就已經到了下一座城市。
終于，讓他打聽到些許消息。
法心老和尚師徒二人在河西郡開壇講法，結果惹來當地高手。
百姓傳聞，有說倆和尚被打死的，也有傳他們被生擒的。
但不管是哪種消息傳聞，顯然不容樂觀。
法寧大師心頭沉重，開始思索要不要直接上門，拜訪長安，勸解對方放人。
但要是法心師徒已經遇害，那事情就難辦了。
法寧大師一邊思索，一邊悄悄越過河西郡，向龍北郡長安城方向靠近。
遠遠地，他漸漸望見遠方，有無邊無盡的城墻出現。
法寧大師見狀，若有所思：“這就是長安城嗎？”
聽說長安城有多重城墻。
相信越向里走，戒備守衛會越發森嚴，想過避過其耳目深入傳說中的內城，恐怕有些難度……
法寧大師正這么想著，忽然微微一怔，然后視線望向側面的土地。
大地忽然震動，一條背生雙翼的漆黑巨蛇，從地下沖出。
其兩只眼瞳中，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攝人心魄，令觀者膽寒驚懼。
但法寧大師神色如常，只是輕聲感嘆：“長安，果然有高人，不知可否出面一見？”
“你是中土靈光寺的和尚吧？”
已成螣蛇之軀的隕星口吐人言：“鬼鬼祟祟，潛入長安，如此行徑，有何面目提出要求？”
“貧僧正是為了避免誤會和沖突，才被迫出此下策。”
法寧大師靜靜說道：“貧僧此來，并無惡意，只是聽說同門師兄與師侄，冒犯長安，被長安擒拿扣押，因此特來拜訪長安主人，希望能解開誤會，化解矛盾。”
螣蛇隕星冷冷說道：“你說的是法心和尚吧？他時至今日仍冥頑不靈，出言不遜，必須繼續留在這里受罰，直到他知錯為止。”
法寧大師言道：“還請容我拜會長安城主，通融一二。”
“就憑你偷偷潛入長安，便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巨大的螣蛇冷喝一聲，然后張口，滾滾黑炎化作火海，向法寧大師包圍過去。
法寧大師站在原地不動，身體周圍有金光涌現。
金光沒有化作須彌金山，也沒有化作無常幻霧，而是凝結在法寧大師身體周圍，化作璀璨如水晶、通透如琉璃、堅固如金剛的晶體。
被這晶體籠罩，那些黑炎到了法寧大師身體周圍，便無法繼續靠近。
看似透明脆弱的晶體，卻仿佛堅不可摧。
佛門第九境高僧，可得金剛之象，以大智慧大無畏，化堅固無能截斷者，堅不可摧。
螣蛇隕星見狀，只是冷笑。
他雙瞳中有妖異的光芒閃過。
法寧大師原本停在半空中的身形，頓時下墜。
他下方地面，傳來巨大引力。
金剛相護下，他身體砸在地面上，地面泥土忽然變軟，仿佛化為水面。
法寧大師的身體，向地面下方沉沒，無數泥土更向上翻涌，將之掩埋。
在法寧大師沉入地下后，周圍雖然有金剛護持，當上下八方的泥土，忽然變硬，更不停以他中心，進行擠壓。
法寧大師神情平和安詳，忽然抬起一只手，手指指尖輕描淡寫指向頭頂。
靈光寺嫡傳佛法靈光普照施展開來。
他出手，又與當初法心老和尚不同。
靈光照耀下，四方泥土頓時裂開。
然后，法寧大師便由靈光烘托，從容升上地面。
金剛者，堅不可摧的同時，更可斬斷一切煩惱。
在金剛之象的加持下，法寧大師攻防兼備，輕松化解螣蛇隕星的神通。
“貧僧還是自己去見長安城主吧。”
他說罷，又是一招靈光普照，指尖大放光明，阻擋螣蛇去路，自己反而足下生蓮，步步升空，向長安城內飛去。
但是下一刻，他布下的靈光，忽然被無形力量撕裂。
法寧大師身邊護持的金剛之象，淡金色的透明晶體表面，有細微一點，綻放漣漪。
下個瞬間，波紋擴大。
法寧大師的護身金剛，竟然像是要被那無形力量洞穿。
他回頭看去，就見螣蛇隕星振翅高飛，從被撕破的光幕中飛出，向他追來。
對方張開嘴，但像是沒有發出聲音。
然而，正是這聽不見的聲音，仿佛形成有形之體，眼看就要鑿穿法寧大師的護身金剛。
佛門修行由內而外，一切發自內心，由神魂精神而起。
“驚神嘯……”
法寧大師認出這是螣蛇大妖特有的神通，以自身驚懼傷神之能，攻擊對方神魂。
影響會由虛幻演變為真實。
如果對方心靈精神當真被攻破，那么這無形之音便也將化為有形之利器，洞穿對手心臟，撕裂其神魂。
眼下法寧大師的護身金剛上出現波紋漣漪，其實便是反應他的心靈精神變化。
螣蛇的驚神嘯，已經在對他神魂心靈造成攻擊。
如果象征他精神意志的護身金剛破碎，那就意味著他神魂心靈將受到切實的傷害。
“雜血螣蛇理應施展不出驚神嘯才對。”
法寧大師仍然處變不驚：“難道這也是長安城主的手筆？那他比預想中更高明……”
眼看他的護身金剛晃動越來越大，快要無法堅持，法寧大師雙掌合十。
“不徹底降服你，看來你還要繼續糾纏不休。”
說話聲中，法寧大師周身佛光，陡然暴漲。
他的護身金剛消失，螣蛇隕星反而再傷不到他。
和尚周身佛光，凝聚成一尊三丈高的佛陀金身。
佛陀金身雖然沒有螣蛇身體龐大，但雙手結不動根本印，端坐于虛空中，任螣蛇再如何攻擊，佛陀金身始終巋然不動。
黑炎，無法焚燒閃動金光的佛陀。
大地之力，無法牽扯其下墜。
驚神嘯的無形之音，完全無法突破金身的阻隔。
螣蛇隕星見狀大驚：“佛門法身！”
對方不是佛門第九境金剛境界的修為。
眼前法寧和尚，是已經修成佛門法身，超越第九境之上的強者。
法心老和尚雖然比他修行早，但實力相差不止一籌。
法寧大師不施展任何靈光寺佛法，只是顯露自己的法身，螣蛇隕星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法身籠罩下，法寧大師平靜伸手。
他那佛陀模樣，三丈高的法身，便一手結印，一手伸出，向螣蛇抓去。
其手掌抓來，掌心仿佛自然蘊含神妙。
螣蛇原本極為龐大的身形，這一刻竟仿佛被手掌籠罩，要被一把捏在掌心里。
隕星振翅飛翔，意圖躲避。
但不管他飛得有多快，那佛陀的手掌都離他越來越近，眼看要一把抓住他。
但就在這時，旁邊忽然有一只手掌伸過來。
看似渺小的人手，同抓天拿地的巨大佛掌，正面硬碰。
結果反倒是法寧大師的法身，向后跌退。
而那只手掌，穩穩停在原地。
螣蛇順著手掌看過去，就見一截黑色的袍袖。
之前讓他驚懼的黑衣老者，這一刻竟前所未有的叫他心安。
“不動境界，也敢放肆？”
烏云先生收回手掌，淡定背在身后，看著面前三丈高的佛陀光影。
佛門法身第一境，又稱佛門修行第十境，名曰“不動”。
不動者，不動如山，煩惱勿擾。
是否修成法身，于佛門修行者而言，近乎天壤之別。
結成不動層次法身的佛門第十境修行者，一定程度上，幾乎就免疫一到九境各路修行者的攻擊。
任你一人或多人攻勢如潮，我自不動如山。
但僅僅過了一招，法寧大師便確定，眼前這個黑衣老者，不在那些人的行列中。
對方的境界，同樣可以用兩個字概括。
逐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