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不錯，趙起武連飯都沒吃，帶上戶口本存款折，還有小黃狗就往京城飛。
這一年的京城還沒有霧霾，而且也正是京城重要的環境整治年。
不但喊出了‘綠化城市河湖，美化京城環境’的口號，還修改了京城城市市容環境衛生條例，出臺了新的噪音管理辦法等等。
此刻的京城還是很美麗的，原生態的那種美麗，是很有煙火氣的那種城市風景。高樓大廈還不多，大街上騎車的比開車的多，堵車少顯得馬路也寬敞。
趙起武隨便找了個街頭，吃著早餐，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聲，心里感慨著，城里人的生活可真自在，一大早都不用下地干活，吃個早餐都慢悠悠的。
實際上這會兒還太早，又是放假期間，所以吃早餐的人都不著急。要是平時上班時候他來，那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趙起武這會兒也不清楚，只要想到將來能不用下地干活，他就更堅決了快點買房的信念。
他覺得在城里買了房，以后要是能勸說父母也來，那就再也不用去種地了！
吃過飯他就去打聽，他還買了點吃的帶走，一邊走一邊喂著小黃狗。
京城這時候還是有些PF區的，就是普通的居民房，平房和紅磚瓦房青磚瓦房，和村子差不多，只不過房子整齊些，里面的路也鋪的有磚頭或者直接是水泥路，不像農村里都是土路。
趙起武硬著頭皮，走到一排房子最邊上的路口，對著一個剛走出來的大媽就問道：“大媽，我想在這里買房子，這里有賣房子的嗎？”
當時就換來了懷疑的眼神，那大媽一瞪眼：“你不會是個騙子吧？我可告訴你，我們這里的人都認識的，我一聲招呼就能喊出來一大群人你信不信？”
“不是，我真是來買房的。”趙起武解釋。
大媽懷疑地看了看他，再看他，又看他，還看他……然后搖搖頭：“沒有！”
然后一扭頭，都不管趙起武就在身后，聲音一點都不低的嘀咕：“現在人太不踏實了，什么人都來買房子，這一大早的……”
……
趙起武那個郁悶吧，接著去問第二個第三個人。
得到的結果差不多，雖然不像第一個大媽那樣直接問他是不是騙子，但是也沒好臉色。反正就是懷疑他不是干正事的，回答也都是干脆利索，沒有。
問了三個人都一樣的結果，趙起武想明白了，自己這模樣不行，年齡太小，穿得也不夠有錢，所以人家不信自己。
那就得找個信自己的打聽，或者去找中介。
中介他也知道，但是他覺得信不過。他總覺得那些人都太能說了，太能說的他就信不過，因為他自己最笨。
別看他在熟人面前一套一套的，能說個不停。可是遇到陌生人，除了必要的話，他想聊天根本找不來話題。
收蟲草就是收蟲草，賣菜就是賣菜，有事才能說話，要是像昨天遇到的郭小胖那樣，隨便拉個人就能聊上半天，他是真沒這個能耐。
所以他覺得人家太能說，不靠譜。
然后站路口想呀想，想到了一個人，他覺得有點譜兒，就準備去試試。
……
馮良奇啃著個大包子，正一邊往胳膊上帶紅袖章，一邊和同事們感慨：“這看大街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天天在大街上吃灰……”
一個同事就笑話他：“老馮，你能來大街上就不錯了，總比你以前天天調解家庭矛盾的好。”
“那是！”馮良奇也笑了起來。“以前在街道辦的日子就不是人過的，雞毛蒜皮的事兒調解半天，最后還有人埋怨我心偏，要不然我也不會來大街上，好歹還能見個稀奇事兒。”
“又有啥稀奇了？”另一個女同事就來了精神，一臉八卦地湊過來問。
馮良奇對這個女同事不感冒，太好打聽事兒，和街道辦那些女同事一樣，就沒她們不關心的事兒。
不過他剛來沒多久，還是忍著對方超近距離的接觸，說道：“昨天下午，碰見個臨時擺攤的。我說鄉下來的，給他照顧點，讓他擺一會兒……”
“那可不行，咱們這街道都不讓外來的擺攤的。擺攤有專門的地方，咱們就是維護市容市貌的，你這可算是犯錯誤了！”大媽女同事當時更來勁兒了，似乎抓著他小辮子挺開心的。
馮良奇煩得很，有這么個同事，還不如去調解糾紛呢！
倒是另一個同事給他解圍：“劉大姐，你好歹聽馮哥把稀奇事說出來呀！”
“對對對，這個擺攤的有啥稀奇嗎？”大媽女同事反應過來了。
馮良奇感激地沖那個同事看了一眼，接著說道：“你們猜那小伙子賣什么的，賣蟲草的，我一問價，十五萬一斤。我還說這么貴怎么能擺攤賣，結果那小子傻不愣登的，愣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十五萬……”大媽女同事當時就張大了嘴巴，還忍不住前進了一步，一嘴的大蒜味就沖進了馮良奇的鼻子里，當時他就明白為啥這女同事會離婚這么久，人長得也不是很差，家里條件也不錯，怎么會沒再婚。
大清早的就吃大蒜，吃完了來上班牙都不舍得刷一遍，一般人誰受得了這個啊！
“是啊是啊！”馮良奇剩下的包子都啃不下去了，轉身就匆匆往外跑。“我得再去看看，看那小子昨天把東西賣完沒。要是今天再來，就不能讓他亂擺攤了，錯誤咱是堅決不能犯的……”
逃跑似的，一口氣沖到了大街上，這才忍不住張口，惡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大街的新鮮空氣！
然后就聽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大叔，原來你在這啊？我找你好一會兒了！”
一轉頭，就看到了昨天下午那個十五萬一斤的小子——不怪馮良奇，實在是他就記住這個了，見了這小子別的他都想不起來。
盡管今天這小子換了衣服，昨天的大籮筐沒了，還抱著只小黃狗，但是馮良奇就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還想擺攤嗎？”馮良奇順口問道，捏著手里的半拉包子，心里還在糾結，這包子剛被噴了一口‘神氣’，我吃還是不吃了？
“東西賣完了，今天不擺攤。”趙起武樂呵呵地。“大叔，我是想來找你打聽點事兒。昨天我東西賣完了，有點錢，我想著在這買個房子，以后一家都搬來城里住……”
馮良奇還在盯著包子：“哦，買房子，好事兒啊！城里什么都方便點。”
“是啊！”趙起武也感慨。“出門就能有早餐吃，也不用自己做。買啥都方便，不用等到趕集的日子，街道也干凈，啥都是好的……”
“那是你有錢，在城里有錢啥都有，沒錢連飯都吃不起。”馮良奇把包子都捏得變形了，還在糾結，這可是老牛家的大個肉包子。
平時自己都是在家做飯，這點工資也不夠自己天天去外面吃飯。因為這兩天別人都放假，自己還上班，想著給自己點安慰鼓勵才買包子的。
“也沒多少，這不是想著在農村種地太辛苦了，我爸身體還不好……”趙起武有求于人，哪怕人家心不在焉的，也得忍著不是？
馮良奇終于想通了，這包子是不能要的，那一口‘神氣’噴上去，就是魚翅鮑魚也得扔。
狠狠心，走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把包子扔進去，這才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你把東西賣完了？”
“啊？”趙起武都傻眼了，自己都聊半天了，他還停留在剛開始那句。“是啊，賣光了？”
“賣光了？那么貴有人買？”馮良奇睜大了眼睛，隨即自己反應過來。“哦，你說過，那個保安堂收的是吧？”
“對！”趙起武點點頭。
“那兩大筐都是，都賣光了？”馮良奇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不得好幾百萬？”
“沒那么多，那東西不壓秤的。”趙起武也不說具體多少，打哈哈。
“這真是，這真是……”馮良奇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再不壓秤，就是兩大籮筐棉花，也總有點重量吧！怪不得這小子今天打聽房子，對了，房子！
“你要買房子？”馮良奇反應過來了。
“是呀，我想著城里……”
馮良奇直接打斷了趙起武準備重復的那些話：“買房子找售樓部，找中介呀！找我干嘛？”
“不是，大叔。”要是馮良奇一開始就挺嚴肅，趙起武未必敢一直纏著人家，但是馮良奇剛才不是在糾結那半個包子嘛，他走神的時間趙起武說了幾句話，膽子就大了。
“大叔，我是想買那個和我們農村房子一樣的，帶個院子的。高樓我們也住不慣，那么高，看著都害怕。我怕中介騙我，昨天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是個直正人，找你多可靠啊！干嘛還得找他們……”
趙起武就是這么想的，這人連一根蟲草的便宜都不占，還說怕什么丟工作，這樣的人，找他打聽事應該不至于坑自己。
他在京城就認識幾個人，那會兒一想就想到了這個收管理費的。
他覺得人家在街頭當管理的，肯定消息靈通。而且知道他賣蟲草有點錢，會相信他真的來買房子的。
馮良奇很受用這句恭維，可不是嘛，要不是自己人太耿直，不夠圓滑，也不至于現在四十歲了，還在街頭和那個大媽同事一樣看大街。
難得這傻小子這么有眼光，就幫幫他，反正以前在街道辦，這樣的消息他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