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趙就開著依維柯，來到了三河鎮西邊的那個批發市場上。
和在外邊轉圈的彭有成打了個招呼，老趙就直奔膨大素的房間。
膨大素還沒起床呢，雖然昨晚上打過電話，不過膨大素還是不爽，賴在床上不起來：“你走吧，老趙，你都上大學了，看不上俺這高中生朋友了……”
老趙嗖一下就給他裹的那被單子揭開了：“跑車讓你開三天。”
“保時捷？”膨大素當時就精神起來。
“我就那一輛跑車，別的還沒有呢！”老趙說道。“起來不起來？”
“起！”膨大素一躍而起。“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份上，以后咱們還是好朋友。”
一句話說完就穿好了，夏天嘛！
洗著臉膨大素還問：“上午準備干啥？我給你開車。”
“去我們那小學，捐錢。”老趙說道。
“啥？”膨大素一愣。
老趙就解釋了一下。
膨大素一抹臉，轉頭給了個大拇指：“豪氣，走，今天我就是你的秘書，你包呢，我給你提著。”
“滾，就一個挎包你背不背？”老趙鄙視他。
洗完臉的膨大素跑廚房，拎著兩根油條就出來了：“出發，車呢？”
左看右看沒找見大奔越野啊！
老趙憋著笑一指：“在那呢，依維柯，怎么幾天不見你就不認識了？”
“我……”膨大素暈的很。“這個太大，我不太會開。”
“不行，說了當司機的，趕緊吃完洗手出發了。”老趙催促道。
“我技術不行，磕了碰了咋辦？”膨大素倒不是覺得這車沒面子，什么車他都愿意開，問題這個真沒上手幾次，現在開著要去村里，路上有拖拉機他怕自己錯不開車。
“我給你指揮，趕緊的。”老趙繼續催促。“你去再吃點，我找有成叔說點事兒。”
彭有成正樂呵呵看著倆年輕人鬧騰呢，兒子有這么個朋友，只要他不是傻到底的貨色，以后肯定能比自己還有出息，心里高興啊！
老趙過來是請教問題的，彭有成皺著眉頭想了想，就給他出了點主意。
沒多大一會兒，膨大素吃完，就磨磨蹭蹭地，用遠超蝸牛烏龜的時速，戰戰兢兢地開著依維柯走在了鄉間的小路上。
老趙這次就不好再錯過自家村子的村長支書們了，先找到那個他老爸都得喊表叔，給他二叔用‘偏方’治療過‘瘋病’的老頭。
老頭見了他熱情的很：“小武回來了，高考完了，一準全省第一！”
鄉里人就這樣，說個吹捧的話也直白的很。
老趙先過個稱呼，得喊表爺，然后就說道：“我給咱們這學校拉了點贊助，把學校的老房子給蓋成樓，需要你老牽個頭，你看怎么樣？”
“好事兒，好事兒啊！”老頭激動的很。“這是大好事兒，給鄉里說說，還得表彰你呢！”
“可別。”老趙趕緊阻止。“你要先去鄉里匯報，這事兒我就不找你了。我是這么想的，這學校算咱們大隊的對吧？你老牽頭把咱們這幾個村組織起來，錢就不經鄉里的手，你們保管，直接把樓蓋起來，花多少是多少，剩下的給學校添置東西，互相監督，把這個錢利用的充分點。”
老頭一聽就明白了。
這事兒是大好事沒錯，辦成了惠及鄉里。
但是依老趙說的去辦，卻是會得罪人，得罪一些有小心思的小人。
他也就是腦子里想了一下，隨即就點頭：“小武你放心，我現在就讓人去喊人去，等人到齊了，咱們都面對面把事兒給說清楚，大伙兒一起把這個事兒給辦了，保證把這些錢，一分不少花到學校上。”
老趙看他答應的利索，就點頭表示同意，讓他去招呼人到各村傳話喊人——有電話的打電話就行，但是有的還沒電話，通訊就只能靠喊了。
大隊這個建制其實已經取消了，現在都是各個村。不過在農村里，有些分的就沒那么徹底，像小學以前是大隊的，也就是當時同一大隊的這幾個村的，現在還這么叫。
也就半個多小時，人就湊齊了。
一來是都離得不遠，二來這邊還有一段好路呢，速度就快點。
柳會計也來了，被村長支書拉來的，都不傻，一聽是老趙有事兒說，就知道這事兒不能把柳會計給撇下了。
還有小學校長也來了。
校長和老師其實都是附近村里的，不過老師還有離得遠點的，這會兒就來不及。
到了之后趙表爺就沒等老趙再開口了，正式宣布：“小武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呀，從來就沒忘過咱們鄉親們，家里人都去京城了，還掛著咱老家的人。上次給咱們修了路，這次又說給咱們那學校修修……”
啰里啰嗦就是一頓夸，最后才轉到正題。
聽的人都不耐煩了，這事兒還用你再重復嘛，天天走在路上，誰還能不知道這路是誰修的怎么了？
不過等聽到修學校，當時都激動起來。
連那個當了一輩子老師兼校長的老頭也激動：“哎，我就說嘛，小武這孩子，從小就好，咋能忘了咱學校呢！”
老趙這次被夸就有點吃不消，老臉都有點泛紅。
自己從小就是好孩子，沒錯，和炮仗似的一點就炸，極其好干架的孩子，簡稱好孩子！
等都夸一遍了，老趙才很謙虛的表示：“是拉的贊助，也不都是我一個人的錢。”
然后一揮手，旁邊等了半天的秘書膨大素出馬，把抱著的袋子往桌子中間一放：“五十萬，直接修教學樓，修宿舍，讓幾個老師也住上樓房。”
“太多了吧？”趙表爺第一個發表意見。
“就是，這個蓋樓都用不了那么多，咱們這就幾個班級，用不了那么多吧！”
“還蓋宿舍呢！”
“就那幾個老師，一個人分幾間？”
“給校園里再修個運動場啥的？”
老趙一錘定音：“除了蓋樓，剩下的買教育器材用。往學生身上花錢呢，再多錢也只會不夠用，怎么會多。”
當時都不說話了！
在屋里的這些，家里沒小孩的基本沒有，就算現在沒適齡的小學生，遲早也會有的。
教學樓蓋起來，以后家里孩子上學條件好了，誰不樂意？
趙表爺看都不說話，就該他來說老趙的決定了，這是要當‘惡人’的事兒——還是那句話，會得罪小人。
他一個老頭子，反正這個村長也干不了多久了，能在最后給十里八鄉干一件大好事兒，他才也不怕會得罪人。
反正那些不經鄉里之類的話，肯定不能讓老趙出來說，老頭子我出來說，咋了，你不樂意有本事追到棺材里來咱們打一架？
“這個事兒呢，還是老辦法老規矩。”趙表爺想的很清楚，說的也清楚。“和修路一樣，不過這次是多幾個村子一起，咱們先商量個章法出來。我先提議，這個管賬的事兒，還是柳會計的，他文化高嘛！”
“那這次就不申報了。”另一個老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工程隊找縣里的，咱們只要工頭和大師傅，工人就咱們幾個村子出了，這個回頭再商量，也不是賺錢的活兒，派工。”
不申報的意思就是不管什么規劃之類的，什么建房許可都不要，直接蓋。
老家伙們就這一點好處，有當家做主的自覺性，充分發揮主觀自覺性，不給上頭添麻煩。關鍵這些老頭們自己也不怕麻煩，真有麻煩找上門，你不信不信我給你表演個半身不遂？
來開會的人雖然見識不多，但是都不是傻子，一聽就明白，當時就集體表示同意。
柳會計倒是提議：“還是可以給鄉里打個報告的，打個要錢修學校的報告，加一句如果有上頭有困難，咱們自籌資金就行。”
大伙兒一聽，這次只有少數人明白了，明白的都感慨，果然是文化人，狡猾地很啊！
要錢肯定有困難，就算能撥點，也不會多，而且也別指望能有多快。估計等錢下來都要開學了，也就開學那會兒能要點錢來。
不過到那是會樓都蓋好了。
實際上一旦動工，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等都弄明白，也一致通過，這事兒就成了。
不過趙表爺還有話說：“這事兒本來是小武這孩子做的大好事兒，說出去怎么也得有個表彰啥的，現在咱們這么干，可有點對不住人。我提議這個樓蓋起來的話，就叫起武樓……”
老趙趕緊阻止：“可別，我說了，這錢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實際上這是北清技術學校對咱們學校的贊助，回頭就叫個北清樓好了。”
一致通過，會議結束。
其實這事兒要是技校的那三股東找人出面的話，一級級的往下傳，也能保證錢落到實處。
但是那個比這樣操作還困難點，不如這樣更能充分利用每一分錢。
會議結束還都拉著老趙要請他吃飯，不過老趙擺擺手表示：“還要去初中高中看看，今天把事情辦完了，回頭吃飯有的是機會。”
那就沒法拉他了。
于是秘書兼司機，又開上車帶上大老板，直奔二高中去了。
明天要報考了，今天學校領導們都還在開動員總結會。
老趙來的快，這還沒散會呢！
到了會議室門口，膨大素慫了：“我還得在這上學呢，這么干合適嗎？”
“你就不這么干，學校老師有人虧待你了嗎？”老趙鄙視他。“誰不知道你是彭有成的兒子，你還用低調嗎？再說這又不是你的錢！”
“也對。”膨大素瞬間挺胸抬頭，抱著錢跟了上去。
會議室除了校領導，就是高三的幾個班主任。
這會兒該說的也說完了，見到老趙進來，都笑瞇瞇地表示歡迎。
楊主任問道：“你考完試就走了，我們還想知道你考的怎么樣呢！”
“也就平常那樣。”老趙笑著說道。“今天來不是說考試的事兒，有點別的事兒。在學校里各位領導老師挺照顧的，我這也算畢業了，沒啥好表示的，給咱學校再蓋個教學樓吧，宿舍樓也行，讓領導們也都住進樓房里去。”
膨大素雄赳赳氣昂昂上來：“我們二高中的優秀畢業生，趙起武同學回饋母校，捐款五十萬蓋教學樓，大家鼓掌表示一下。”
這廝就是什么話都敢說的，這會兒說的好像自己也是領導似的。
不過沒人和他計較，都愣住了。
一時間校長主任老師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說不要太虧心，學校有多少錢都不夠用；要吧，人家這學生剛畢業，說什么老師照顧學生，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大伙兒在占著這個學生的便宜。
沒人好意思伸手接這個錢啊！
膨大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抱著錢作勢欲走：“咱們學校都不缺錢了，那我給錢拿走自己花去，這么多錢，夠我腐敗一陣子的了……”
楊主任趁機接話道：“拿去拿去，也讓我們看看你個家伙有多大能量，咋給這么多錢敗光！”
膨大素就把錢塞給他：“我可交給你們了，回頭記得給老趙發個大紅花感謝一下。”
“一個大紅花怎么夠，那怎么夠……”校長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學校還沒接過這么大筆的贊助呢！
老趙還得勸他們：“這錢學校看著建點啥，趁著暑假趕緊建好，也免得耽誤開學。其實以前就想給的，那會還沒畢業，就沒說。錢放這，我們就走了。”
“別走啊！”楊主任一把拉住他。“你總得和咱們一起吃個飯，讓我們給你倒杯酒吧？現在你畢業了，沒人管你喝酒了。”
“明天我還來報考呢！”老趙說道。“我還想去初中一趟，怎么說也在那上了幾年學。”
其實初中他就是個小透明，對初中的感情，只有請他吃過飯的姚老師。
一想到姚老師，老趙就黯然神傷，那么好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嫁的那個老師，對她好不好？
“那你更得留下吃飯了。”楊主任說道。“你要是也這樣直接把錢拿過，那樓還真不一定蓋得起來。想把樓蓋起來，你得聽我們給你出主意。”
小學可以幾個村子合伙蓋，高中是直接歸縣里管的，二高中又在鎮上，這一幫校長領導要想護著這點錢花到學校上，有的是辦法。
初中就不行，那歸鄉里管，鄉里還有個教辦室，上頭能管得到的太多，校長也威風不起來。
老趙本來是只把錢給了就行，但是聽楊主任一說，倒是也遲疑了。
這頓飯他就不得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