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火辣辣的照在黃土飛揚的土路上。
法蘭奇抱著孩子,看著旁邊嘴唇干涸的妻子,心里很是迷茫。
不過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就堅定了起來。
前方的路是自然的啟示,他相信繼續走下去,生活一定會好起來的。
在他身后,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拖家帶口的人,是他的族人們。
這些人也和他一樣,衣不蔽體,忍著烈日和饑渴,卻眼神堅定的望著前方。
在前面,那是無戰森林。
據說只要去了那里,就能避開戰爭,遠離廝殺和欺凌。
遠處有幾只大象,悠閑在草原上散著步,長長的象鼻卷著地上的植物,然后塞進嘴里,慢悠悠的咀嚼著。
一只小象吃飽了,在象群里跑來跑去,不時還要跑到母象身邊,哼哼唧唧的扛幾下媽媽。
天空中,一只漫不經心的兀鷲盤旋著,這是兀鷲群的偵察兵,當它發現的食物,會發出叫聲呼喚同伴。
此刻它的漫不經心,讓下方的人群感覺很安心。
因為當兀鷲開始呼朋引伴的時候,就意味著附近有死亡。
也許是動物,同樣,也有可能是人類。
不管是什么,死亡總是會讓這些時常處于恐慌生活中的人們,感覺到不安。
傍晚的時候,法蘭奇一行人總算到了最近突然流傳起來的無戰森林。
似乎這里和其他地方沒有什么不同,但是當他們掃過附近的草地時,卻忽然恐慌了起來。
那里有戰爭的痕跡。
一架直升機的殘骸,正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靜靜的躺著。
看到這樣的情況,人群忍不住騷動了起來。
就在這時,從森林里忽然走出來了一群人。
重要的是,那群人都帶著武器,雖然大部分都是簡陋的木棍或者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周圍有幾個人,肩膀上竟然挎著熱武器!
法蘭奇當時就警惕了起來。
他看了看妻子,妻子的眼神很決絕,他知道,這是妻子在告訴他,如果有危險,不要管我,帶著孩子去逃命!
一個保護不了妻子的男人,算是什么男人。
但是法蘭奇別無選擇,別的女人都特別聽話,誰讓他找了個最不聽話的女人。
在上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這女人樹枝對準了自己的脖子,逼著他帶孩子逃跑。
幸好那一刻起了風,部落里的祈禱起了作用,他們遇到了雷霆的救援,才幸免于難。
也就是那時,云霧中的聲音給他們指引了方向,讓他們來這里。
據說,這是永無戰爭。
就在法蘭奇一群人的忐忑中,那些人群中跑出來了一個人,他揮舞著雙手,證明自己的手里沒有武器,沖著法蘭奇一行人喊了起來:“你們也是受到神的啟示才來到這里的嗎?”
法蘭奇躊躇了一下,這些人信仰的有神嗎?
這和他們部落可不一樣,在他們的部落,大家只信自然。
風雨雷電,云霧天空,大地高山,都可以是他們的信仰,他們認為這些都是有靈的,才是值得信仰的。
而不是那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祈禱也沒什么用的神。
但是對面那人對他們的猶豫并不在意,而是繼續走了過來:“你們來晚了,現在森林邊緣地帶都已經被人占據了,你們需要走的更遠一些,從這里進入森林,一直走,看到瀑布朝著瀑布的方向走,找到河流,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居住……”
“可是……”法蘭奇遲疑了一下。
“不用擔心,這里可以種植我們想種的東西,沒有人來掠奪我們。”對面的年輕人快人快語的說道。“我叫布魯克,很高興認識你。”
“可是……”法蘭奇又說道。
“沒事兒的,那架戰機就是被神懲罰了,現在它是我們的工具來源,你看!”布魯克朝著遠處吆喝了一聲,遠處一個人沖他們舉起了一樣東西。
是一根粗糙的連打磨都沒有的木棍,上面還捆著個稀奇古怪的不知道什么東西。
不過法蘭奇很快明白了,那群人走到了戰機的殘骸旁,就開始掄起了工具,砰砰啪啪地敲了起來,偶然敲下來什么,就立刻興高采烈的拿著揮舞。
果然是工具來源!
不過法蘭奇想說的是:“可是我們是信仰自然的……”
總算找到了機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法蘭奇身后的人都警惕了起來,隨時準備落荒而逃——只要對面的布魯克喊人,他們就要逃命了!
但是布魯克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們也是!”
“可是……”法蘭奇又開始可是了!
“沒有那么多可是!”布魯克帶著微笑。“你們是受到云霧的啟示才來到這里的吧?”
見到法蘭奇一臉懵比的點點頭,布魯克繼續說了下去:“我們也是,不管是神還是自然,都是化身千萬的,也許我們的信仰最終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們身為凡人,我們站立在大地上,看不到更高的天空……”
法蘭奇依然有些懵比,這和他們經歷的不同,在這片土地上,大家的信仰不同,不是要戰斗一番,來讓對方屈服嗎?
布魯克注意到了這群人的疑惑,他并不在意,依然在侃侃而談。
而且開始的時候,他還說的有點磕磕絆絆的,但是逐漸就熟練了起來:“鹿的眼睛只看到草原,獅子的眼睛只能看到獵物,雄鷹的眼睛能看到高山和大河,但是這些都不夠全面,只是我們生靈的片面看法。只有這無處不在的自然和神靈,才能洞察一切……”
說著說著,布魯克的身上,逐漸涌現出了一種和他那破舊的獸皮裙不相符的氣質,臉上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圣潔起來:“所以,我們才能受到同一個啟示,讓我們來到這片豐饒的森林,里面有充足的食物,有自由的土地,還有可以治療病痛的雨水,滋潤萬物。”
“你知道嗎?我們種植的木薯,已經發芽了!”布魯克終于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僅僅一天而已。”
法蘭奇當時就傻眼了,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木薯發芽需要多久,大家可都是吃著木薯長大的。
“你們運氣很好!”布魯克再次微笑著說道。“現在時間還來得及,你們要盡快尋找居住地,然后把木薯種植下去。明天的時候,自然神靈會降下滋潤萬物的雨水,可以讓我們遠離病痛,植物生長……”
法蘭奇終究是帶著大伙兒去找地方居住了。
進入森林,沿著一條剛踩出沒多久的小路,在森林中慢慢地前行。
當眼前出現一條大河的時候,周圍的景象嚇了他們一跳。
好多人!
看起來和他們同樣的部落人,在河邊依水而居,簡陋的帳篷,樹枝搭建的棚子就是大家的房屋。
人們忙碌著,用簡陋的工具在河邊捕魚。
引起法蘭奇他們注意的,是河中的一條木筏。
很簡陋的木筏,還系著一根藤蔓纏繞的繩子,一群人站在岸邊拉著繩子,顯然是擔心木筏被沖走。
木筏上站著四五個人,都很警惕小心。
他們是釣魚。
一根結實的草繩,垂在河里面,幾個人都盯著草繩。
就在法蘭奇剛看了兩眼的時候,那些人忽然動了起來,有人舉著叉子,有人飛快的拉著草繩。
片刻之后,一條大魚掙扎著就被拉了上來。
兩個叉子立刻就扎了上去。
好大的魚!
法蘭奇瞪大了眼睛,那是吃人魚!
這是一種他只見過殘骸,但是從來沒機會捕獵的魚,那還是他們部落在某次搬遷的時候,偶然機會見到的。
這條被拉上來的吃人魚足足有一米長,又肥又大,那一張猙獰巨口,就算上了岸還咬著誘餌不松開。
被幾個人合力制服之后,那些人從它嘴里,把誘餌給拿了下來。
誘餌就是一根不知道什么動物身上的,帶著肉絲的骨頭。
法蘭奇一行人并不驚奇這些人捕捉吃人魚,對于河邊居住的部落人來說,吃人魚其實只是食物。
他們只是驚訝那條吃人魚的貪婪,傳說中的吃人魚果然兇狠,一根骨頭也死咬著不放……不過,反過來想好像這并不是壞事,若不是它們足夠貪婪和兇狠,怎么能這么被釣上來呢!
法蘭奇當時就下定了決心,自己也要找個河邊的地方居住。
正這么想著,從森林深處,走出來了一行人,他們興高采烈,大聲呼嘯著出現,居住點剩下的人看到他們,立刻開始歡呼起來。
因為這些人帶回了獵物,一頭大林羚。
是大林羚,不是林羚。
林羚只有一米五左右的體長,而大林羚有兩米五,體重達到四百千克以上。
一頭大林羚足夠一個小部落的人享受幾天盛筵了!
如果法蘭奇的部落能捕捉到這樣大的獵物,他們會比那些歡呼的人表現的更瘋狂。
就在法蘭奇和他的族人的羨慕中,一個老人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老人身后跟著兩個人,每個人都扛著一個袋子:“孩子,這是無戰森林對新來者的饋贈,里面的木薯都是最好的種子,愿我們在云霧的籠罩下,永遠幸福平安。”
法蘭奇聽懂了,云霧,是帶著風雨雷霆而來,拯救了他們,告訴他們啟示的那個云霧嗎?
肯定是。
他代表大家很爽快的接受了饋贈。
因為他們逃難至今,早已經沒有了食物。大自然可以給他們提供食物,但是那只能讓大家堅持一段時間,只有種子,才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
謝過了老人,一群人繼續前行。
一片褐色的土地上,一個個綠芽,讓他們的目光呆滯了。
那是一大片的木薯,在河岸上,森林的邊緣,剛剛被開墾的土地上,種植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木薯。
還有人拿著武器在巡邏,防止有野生動物來破壞,更多的女人和孩子,則是用樹枝,把那片土地圈起來。
看到那些嫩綠的木薯苗,法蘭奇的心再次火熱了起來。
如果這里真的沒有戰爭,那么他們將來的日子,一定也會這樣。
回過頭來,法蘭奇看向了自己的族人們。
他的妻子,他的那些族人們,早已經熱淚盈眶!
這時候一個小伙子追了過來,打斷了他們的思緒:“你們是新來的吧?我知道上方有個地方特別適合居住,但是我們的部落不愿意聽我的,我帶你們去看看好嗎?”
“當然可以。”法蘭奇詫異之余,有些感動的說道。
他詫異的是,這里的人,都太友好了!
讓他感動的也是如此。
跟著小伙子,接下來法蘭奇又見到了幾個居住點,然后他們就看到了瀑布!
等他們到達小伙子帶領的地方,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不過法蘭奇的族人們都有豐富的經驗,此刻已經準備上了火把——自然的饋贈并不僅僅是食物,所有需要的一切,他們都可以從自然中獲得。
小伙子興奮地說道:“你們確定居住在這里嗎?我就知道,這是個最好的地方。你們看,那里可以種植足夠多的食物。而且你們也不用擔心離我們的大部落太遠,我相信,在云霧的啟示下,會有更多的族人們來的……”
他用了‘族人’這個詞!
法蘭奇此刻已經不再那么驚奇了,對呀,我們都是在云霧的啟示下到來的。
不管信仰的是什么,但是最終都是同一個。
所以我們就是族人!
小伙子還在興致勃勃的介紹:“去那邊,那邊的河段,經常有羚羊出現。如果你們有足夠的耐心,明天早上,你們就能吃到美味的林羚肉或者紫羚肉了!對了,剛才你們看到了嗎?注意水里的危險,那里有吃人魚。”
“還有,作為你們對我信任的報答,我決定送你一件禮物,這是一把很好的刀,希望我們以后是好朋友……”
真的是很好的一把刀。
黑色的刀柄上用的皮子很結實,刀身是黑色的,散發著幽光,刀鋒則是雪亮的。
雖然有點小,只能稱得上是匕首,但是法蘭奇知道,這樣一把刀,肯定價值不菲。
因為他只在那些外來的侵略者們身上見到過這樣的刀。
看到他接受了那把刀,小伙子揮了揮手,拿著火把就往回跑了。
法蘭奇攥著那把刀,心情復雜!
這就是自然的饋贈嗎?
可惜老趙不在,不然會告訴他,不,這不是自然的饋贈,是雇傭兵的饋贈。
那是一把野生生存作戰刀,質量剛剛滴!
下一刻法蘭奇轉過頭,舉起了那把刀:“這里,就是我們新生活的開始了!”
然后帶頭匍匐了下去,所有人都跟著他匍匐下去,先是向著天空,再把頭貼向了大地。
這是最誠心的感謝!
感謝帶給他們啟示和新生的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