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竟敢壞本寺清規，胡亂殺人。今日我就罰你在塔林禁閉，一日不悔改，就終生不得出塔！”
“不，我不服！那人不過是個江洋大盜，殺人奪財，***女，罪不可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因他是方丈俗家的侄子嗎？若他也能成佛，被他所害的冤魂六道沉淪，難以超生，又何其無辜！若是如此，那我就凈化世間一切罪孽……
拿起屠刀，立地成魔！”
“大膽，還敢狡辯！該打！”
“我不怕你們。出家人，見死不救，放任作惡，算什么慈悲心腸？……我沒有錯！誰若擋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罪過！罪過！孽障，你已入魔，今日我就廢除你的武功，逐出師門。從此以后，不許你再用我小靈山寺的法號！南無阿彌陀佛！”
……
夜雨瓢潑，街道陰暗濕冷，最偏僻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看不清模樣的身影，凍得瑟瑟發抖，似乎陷入了某種最可怕的噩夢中，呼吸急促。
破戒僧人，一朝入魔，大逆不道，諸佛震怒……種種夢魘的聲音以及畫面充斥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啊……”一陣驚吼，身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氣。
黑夜中，那雙眼睛仍殘留著兇狠，卻掩飾不住地疲憊、彷徨和掙扎，就如同一只受了重傷的百獸之王。
虎威仍在，垂死掙扎。
每一口呼吸都是如此費勁、艱難而又奢侈，胸膛似乎都在燃燒。
重重喘息了一陣后，他陡然仰面而倒，噗的一聲躺在潮濕的水泊中，一動不動，漸漸沒了聲息。
天，漸漸亮了！
啪啪啪……
急促的腳步聲，密集響起。
天還沒大亮，街道上就有人片刻不停歇地趕路，從倒地的身影一旁匆匆而過，看都沒看一眼。
僅僅有少數人為之稍稍停步。
“快看，這和尚倒在地上了，快死了！”
“扔幾個銅板就行了！快走！”
“臭和尚，躺在地上也不去化緣，活該餓死！給你個饃饃，生死各安天命！”
“禿驢，這草席給你裹身，給自己找個好地把自己埋了吧！”
……
滿滿嫌棄的聲音，不時有人扔下一些銀子、饃饃、草席等微不足道的東西。
那身影躺在泥濘中，毫無反應，仿佛徹底死去了一般。
而濕冷的風中，卻不停有若有若無的細微聲音傳來。
“走快點！聽說最近武當小師叔在飛來峰上傳道，這可是江湖少有的奇事，去晚了可就連武學至理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急什么！萬丈懸崖是那么好跨過的嗎？至今也沒聽說有人成功！”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武當小師叔何等高人？人稱三瘋在世，武求天道，不知多少人想見其一面而不可得！”
“說的有理！那我們不用休息了，再加緊點！”
……
腳步聲迅疾，各類江湖人驅使輕功，呼嘯而過。
“武當小師叔！武求天道嗎？他能不能解我心中之惑呢？”一個頭頂空空的枯瘦腦袋吃力地抬了起來，死灰的一雙眸子漸漸迸發出明亮。
他掙扎著起身，一手緊緊攥住了身旁那沾滿臟水的冷饃饃，艱難地牙齒啃著撕開，然后一點一點費力地吞咽下去。
大雨磅礴中，一個身影裹著草席，搖搖晃晃地走遠了。
……
“臭和尚，別搭我的船！”
“滾滾滾，這里不留禿驢！”
“死也死的遠點，別耽誤老子的生意！”
……
千里之路，步步艱難。
臭和尚走到哪里，都引來一陣唾棄。
他目光死灰，不為所動，似乎一具沒有生氣的行尸走肉一般，唯有那眸子最深處潛藏著一縷至死不滅的執念，指引他不停向前、向前、向前……
最終地平線上，一座斜立朝天的奇絕山峰出現在了眼前。
……
山壁光滑如鏡，高聳入云，鳥獸難攀。
“啊……”一道黑影慘叫著從空中墜下，跌入密林中，沒了蹤影，生死不知。
一群人站在山腳下，望壁興嘆。
“輕功卓絕的飛天蝙蝠也失敗了！”
“是啊！這萬丈懸崖刀削般的光滑，幾乎沒有一點著力點，除非有武當小師叔那樣有堪比神佛、白日飛升的玄妙功夫，不然若想登頂，簡直比登天還難！”
“哎，也不知道誰能登上此山？再這樣下去，我等只能放棄了！”
……
眾人對視一眼，不禁齊齊嘆氣，再也沒有了多談的興致。
一眨眼，已是三個多月了。
至今卻無一人成功登頂。
飛來峰后山崖壁前，原本擁簇如云的人群也大多知難而退，散去大半。
但仍有不少的人并不甘心，駐扎在山腳下，苦練武功，想盡一切辦法登頂。
畢竟一旦成功……
不但可以拜武當小師叔為師，成為屈指可數的名門弟子，還能學得玄之又玄的精妙武功，一步登天。
如此大的誘惑，足夠讓無數人不顧一切的。
前提是……
必須登頂！
有人雙腳踏空，急速竄升，后又急速墜落，摔了個重傷吐血，卻又不知疲倦地爬了起來，繼續嘗試……
有人尋找一隱秘之地，練拳站樁，運轉獨門真氣，打通雙腿經脈，苦練輕功，如魅如影一般在山嶺間急速穿梭……
有人駐扎山腳下，安營扎寨，每日吃飽喝足，養精蓄銳，甚至販賣起一些吃、穿之類的生活必需……
……
一時間，山腳下魚龍混雜，頗為熱鬧，隱隱有形成集市的雛形。
幸虧飛來峰處于武當七十二峰最東側，不然如此喧鬧，實在有擾道門洞天福地的清凈。
……
“嘶，好臭！”
武當山中，空氣清新，突如其來一股惡臭撲來。
眾人紛紛望去，隨后就見一個裹著草席破破爛爛的臭和尚走了過來，渾身惡臭撲鼻，身材卻是出乎預料地高大，雙目無神，步伐無力，形如一具行尸走肉。
走到哪里，都攜帶著一股臭氣熏天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吐，唯恐避之不及。
面對眾人厭惡目光，臭和尚卻毫無反應，直直朝著崖壁走去。
此時崖壁上，一道飄移人影身形如風，拔地而起。
眼看著高度不斷攀升，他心中狂喜。
“今日說不定能突破百丈大關！一步、一步突破，早晚有一日這萬丈懸崖要征服在我的腳下！到時候整座江湖都要傳頌我插翅神猿的大名！”
想到興奮處，原本面臨極限就要下墜的身體受到刺激，陡然又生出一股神奇力道，帶著他身形又往上竄了一頭……
近了，近了，眼看那久久無法越過的百丈大關就要被自己突破，他不禁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提氣。
突然一股仿佛餿了一千年的惡臭撲來，沖入口鼻。
“嘔……”
他倒頭就吐，昏天暗地，體內好不容易提上來的氣息頓時憋不住了，翻身就墜落下來，重重砸落在地。
要不是下降的過程，他勉強攢出一口氣，卸去力道，非要摔個渾身骨折不可。
“臭和尚，壞我好事，快滾！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那插翅神猿不顧周身劇痛，怒極跳了起來，通臂雙拳狠狠搗了過來，又狠又疾，破空作響。
咔……
骨頭對折的響聲。
出乎意料的是，那看似枯瘦如柴的臭和尚心口吃了這記重拳，卻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反倒是那插翅神猿慘叫出聲，一雙手臂從中骨折，整個人橫飛了出去。
隨后眾人就見到臭和尚身上的泥濘塌下來一層，露出了古銅色的皮膚。
“佛門金身？”
眾人倒吸一口氣涼氣，本能倒退了幾步。
佛門淬精神，鍛金身，橫煉功夫，堪稱天下第一。
能煉出金身者，都是佛門有數的高手。
這平平無奇的臭和尚竟然是一個橫煉金身的佛門高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臭和尚明明搖搖晃晃，看似隨時都要倒下，所到之處，人卻四散而開，主動讓開道路。
看他直直朝著崖壁而去，眾人又驚又異。
他也要登崖嗎？
不知道手段如何？
佛道不是一向不對付嗎？
一介佛門高手，也要向道門高人學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