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遠郊。
本應該荒蕪的地方，已然多了一片連綿的建筑。
如果有人在路邊經過，遠遠看一眼的話，還以為那里城市，再不濟也是繁華的鄉鎮。
然而，當一群人驅車，抵達所謂的城市。
車子穿梭，透過車窗就可以輕易看到，這個“城市”其實就是一個空殼子，只是有建筑的存在，沒有建筑的實質。
所以……
有人忍不住嘀咕，“電影取景而已，全國這么多個影視城，都可以提供這方面的服務，干嘛要自己另外建一座城。哪怕有錢，也不能這樣浪費啊。”
“據說……”
旁人悄聲道：“這是大導演余念的要求，他打算實拍。”
“其他影視城，不能實拍嗎？”
其他人不解。
“不，你們沒理解，這個實拍的意思。”
旁人笑著解釋，“余大導演的電影，最大的特色是什么，大家心里應該有數……”
“特效？”
“大場面？”
其他人七嘴八舌討論。
“差不多。”
旁人笑道：“反正我聽說，這些建筑……在拍攝的時候，會用實彈直接炸開，然后實拍。”
“……不會吧，好大的手筆。”
其他人不由得咋舌。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重建一座城，就很有必要了……
才怪。
這樣的操作，那是幾十年前，特效不發達的時候，為了達到更好的拍攝效果，才需要使用的“原始”手段。
但是現在，特效技術發達了，完全可以以假亂真，真假難辨，根本不需要搞什么實拍。
為了追求什么藝術、質感，把辛苦修好的建筑摧毀。
這不叫工匠精神，而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敗家子……
當然，一幫人心里吐槽歸吐槽，卻沒人宣諸于口。特別是，在見到了余念、周牧之后，更是絕口不提“浪費”、“有這必要嗎”之類的字眼。
“余導，預祝票房大賣，更上一層樓。”
“火爆海內外！”
一個個人奉承起來，能把人夸上天去。
余念與周牧，卻無動于衷。主要是聽多了，他們也麻木了，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不過好話總是比較中聽。
所以周牧不介意，露出和煦的笑容，“多謝大家的美好祝福，我們努力不辜負大家的期盼。”
“不過拍電影，從來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結合所有人的力量，擰成一股繩，才可以完成工作。”
“俗話說得好，一人計短二人計長，眾人拾柴火焰高。”
周牧微笑環視，“還有麻煩諸位的時候。”
“好說，好說。”
“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具體有什么章程，不妨直說……”
一幫人立即拍胸口，十分的積極、熱忱。
廢話，他們是廣告商、品牌方。
周牧、余念，以《超體4》劇組的名義，邀請他們過來，總不能是單純的請客吃飯，談的自然是廣告植入的事情。
如果是不知名小劇組，他們肯定是嗤之以鼻。
但是周牧、余念，那可是金字招牌。更不用說，《超體4》這樣的大ip，享譽全世界。但凡對電影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拒絕，在這樣的電影里打廣告。
所以一召喚，一群人全來了。
先是二三十個人打頭，然后陸陸續續，又來了四五十個。當走進寬敞的會議室中，已經有一百多個人共聚一堂。
好家伙……
眾人相互打量，有熟悉的面孔，那是直接的競爭對手。也有陌生人，完全不認識。
就算有對頭在，大家也沒撕破臉，反而言笑晏晏，互換名片。走了一圈下來，大家心里更奇怪了。
因為他們發現，現場的廣告商……有點雜啊。
衣食住行各個行業，都包含在內。
不過有一說一。
有資格或有需要，在電影中植入廣告的商家，肯定不會很多。比如說，一些小品牌、小企業，市場份額又不大，根本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只有一些，有擴張需求，面向廣大受眾的品牌。
或者本身是大品牌，需要穩固市場份額，讓品牌的形象，更深入人心的企業，才會考慮在電影植入廣告。
總而言之。
這樣的事情，有一定的門檻。
一般的大片，有十幾家公司匯聚一堂，競爭有數的幾個名額，也算是成績斐然，說明劇組有吸引力。
但是現在，一百多家企業，還沒摸清楚具體的情況，就立即趕了過來，說明了他們的迫切。
特別是看到了競爭對手之后，他們更是清楚。
這事……
就算敗給別人，也不能輸給對頭。
一些人對看了一眼，空氣中仿佛有電光閃爍。
火花四濺。
一會兒，會議廳大門合上。
周牧推著東西，來到了主席臺上。他直接掀開了一層綢布，一棟城市立體模型，就出現在眾人的眼簾。
這是……
許多人眼睛一瞇，想到了外面的“城市”。
“大家且看。”
周牧拿了根小棍子，指著“城市”示意，“《超體4》百分之八十的劇情，就發生在這個城市。這是天網起源之地，也是主角穿越了時空，抵達的地方。”
他娓娓而談，“當時，在確定取景城市的時候，很多人給我們推薦國內幾個大城市，什么上京、星城、桂城、中州……”
“他們羅列的理由，基本差不多。”
周牧笑道：“這些大城市，有觀眾熟悉的地標，還有繁華熱鬧的景象，可以入鏡，增加觀眾的代入感……”
現場商家輕輕點頭，覺得有道理。
電影嘛，講究的，就是代入感。
哦，當然。
類似《超體2、3》這種科幻大片，有沒有代入感，不影響觀眾的觀影體驗。
不過有，就是驚喜，可以加分。
更何況，現場商家都知道，《超體4》的大概主線，那是從未來時空，回到了現在……
這種情況下，出現一些觀眾耳熟能詳的商品廣告，理所當然，一點兒也不出戲。
就是明白了這一點，一百多家企業才會匯聚而來。
其中不乏各行各業中的龍頭。
世界五百強之類。
“但是我拒絕了，主要是因為……”
周牧繼續說道：“在這部電影中，有大量的追逐戲。要拍這些戲份的話，需要申請封鎖街道，各種協調，非常麻煩。”
“比如說，幾條主要的鬧市街道，還有天橋、大商場，更有劇烈的打斗、碰撞的場面……”
他的小棍子，在“城市”中的幾個區域，輕輕一點。
在給現場眾人增加印象的同時，他眼里又浮現一抹狡黠的意味，“關于這部電影，余導有一個基調，就是……能實拍，就盡量實拍，減少特效的頻率。”
“說白了，就是盡量營造質感，讓觀眾身臨其境。”
周牧左右看了眼，就輕笑道：“所以電影中，這些地方的布置，最好貼近生活，與現實保持一致。”
“我這樣說，大家能聽明白嗎？”
一陣沉默之后，有人輕輕抽涼氣。
明白。
怎么不明白。
貼近生活，還原現實。
靠……
大家又不傻。
想想看，現代的大城市，最無孔不入的是什么？
廣告啊。
從高樓大廈，再到普通民宅。
從戶外的大屏幕，到電梯電子屏。
從機場、地鐵、公交站的墻壁海報，再到電線桿子的頑疾貼片小傳單。
對了，更有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戶外招牌。
反正只要出門，不管是低頭，還是抬頭，只要張望一眼，就可以看到廣告的存在。
現在……
周牧指著一座，堪稱是“白地”的“城市”，告訴大家《超體4》要怎么拍。
這不是暗示了，分明是裸告訴他們。
廣告位招商，價高者得。
“……到底誰才是奸商啊。”
一個業界精英，喃聲自語，“怪不得他們否決了，去大城市、影視城取景的提議，非要‘敗家’自己建城。這不是怕麻煩，而是想吃獨食，大肆圈錢。”
“對。”
其他人深以為然。
不怪他們非議，主要是周牧這個做法，讓他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這樣的套路，似曾相識啊。
好像在什么時候做……啊不，應該是在哪里見過。
對，是見過，不是做過。
在腹誹、吐槽的同時，許多人也打定了主意。
這個植入，他們要定了。
因為別的電影，植入的廣告，都十分生硬。觀眾看了，只顧吐槽了，對商品沒有什么正面印象。
就算提高了商品知名度，也沒轉化成為營業額。
但是周牧提供的方案，卻高明多了。
整個“城市”都是廣告位。
當車子追逐碰撞的時候，出現一些車標。當主角與反派打斗，摔在了大商場、大廣告牌上。上面有顯眼的logo，廣告語，這不是正常情況嗎？
只要不影響劇情，不讓觀眾看了出戲。
這樣的植入，潤物無聲，有潛移默化的效果。
雖然大家也知道，周牧這是在“自吹自擂”。但是他們確實心動了，打算嘗試一下。
當下……
周牧與余念走了。
會議廳中，自然有專門的人，主持廣告位的競標。
熱烈的叫價聲，此起彼伏。
這讓周牧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吧，我說過……建筑樂園的錢，不需要我們出。”
“真不會被罵嗎？”
余念還是有些疑慮，“廣告太多了，觀眾有意見。”
“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