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王二麻子在城樓里臨時搭起的行軍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白天里激戰的場景令他印象深刻，韃子一次又一次洶涌的沖鋒讓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人數處于絕對優勢的韃子似乎根本不考慮一口吃掉他們，而是一輪接著一輪如同潮水一般。
靠人數來磨，就是濟席哈這次的策略。
毫無疑問這個策略很管用，因為清兵可以不停輪換，而明軍沒法這么做！
總共膠州城中只有兩三萬人，即便加上民兵也不會超過五萬，面對十幾萬大軍的圍攻已經顯得十分吃力了。
如今明軍靠的是一口氣在極力支撐，可是如果這口氣泄了怎么辦？
王二麻子不敢想象！
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王二麻子一把掀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
他摸黑穿上了鞋子，然后走到甘輝的床邊拍了拍他：“甘將軍，快起來啊。”
甘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是王二麻子疑惑道：“怎么了，可是韃子夜襲？”
王二麻子連連搖頭：“這倒沒有，只是我覺得韃子的攻勢如此兇猛，如果我們不想出個萬全之策，怕是撐不了多久。我睡不下，想和甘將軍討教一番。”
甘輝心中暗暗叫苦。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建議直接撤走，退守登州。
這絕不是什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經過一番仔細評估后得出的結論。
畢竟韃子的兵力是己方的數倍，從軍隊質量上看明軍也不占什么優勢。
但是王二麻子一再堅持，甘輝也不好說什么，只能打打看。
其實甘輝當初就覺得明軍最多堅持三五日，最后還是得撤軍。
現在看來恐怕三五日的估計都有些樂觀了。
“這有什么好討教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甘輝苦笑道：“你我在這里討論來討論去，還不是得真刀真槍的干。再說了，若不休息好，明日都沒有精神，怎么打的好仗。”
“話是這么說，可...”
王二麻子正欲爭辯，忽然背后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王二麻子一個激靈跳了兩步。
扭頭一瞧，見是李石頭，王二麻子這才長松了一口氣：“哎呦李將軍，你這大半夜的走路不出聲的嘛，嚇死我了。”
李石頭撇著嘴道：“就許你嚇人，不能我嚇你啊。我倒是也覺得不能在這里悶頭睡大覺。韃子人多勢眾，經過今日的試探已經對我們的虛實有了了解，明日想必會大舉攻城。我們還是應該提前想好辦法才是。”
王二麻子連連稱贊道：“還是李將軍看的通透，咱們是得一起合計合計。”
見李石頭和王二麻子穿一條褲子，甘輝只得同意道：“也罷，那就合計合計。”
城樓里實在是太黑了，王二麻子便摸黑點著了一根蠟燭，隨后將蠟燭放到了靠近三人的位置。
他盤腿坐下，呼出一口濁氣道：“要我說還是守城物資不夠，兵員數量也吃緊。不若把城中緊挨著城墻的屋舍全都拆了，木料、石塊皆搬到城上，在征調一些民壯協助守城。”
李石頭聞言挑了挑眉道：”再征調民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王將軍已經征調了兩萬多民兵了吧，城中青壯幾乎已經抽干凈了。再抽只能抽十來歲的孩子了。”
王二麻子雙手一攤道：“我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嘛。王將軍已經看到了，城頭上人手吃緊，再這樣下去被破城是遲早的事情。”
“我倒是覺得，韃子這次似乎是有備而來。”
李石頭在虎賁軍的經歷發揮了作用，他發現相較于上次，這次清軍的兵力構成有了較大的變化，炮兵的數量明顯增加。這其實是留了一手。如果人海戰術沒有起到作用，清軍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對著城墻猛轟，膠州城的城墻是沒有包磚的，面對如此猛烈的炮火很可能直接坍圮。
之所以濟席哈沒有一上來就用殺招是因為他也要面子，如果能夠直接拿下他自然不想過多借助火器的威力。
而且紅衣大炮的彈藥也很珍貴，能省一些濟席哈自然是要省的。
“如果不能摧毀韃子的紅衣大炮，我建議還是隨時準備撤離吧。”
在李石頭的印象中，清軍的紅衣大炮甚至不比虎賁軍的火炮弱。
就膠州城的身板，真的扛不住幾輪炮轟。
“可...”
王二麻子剛欲爭辯，便聽到一陣火炮轟鳴。
不好！韃子夜襲！
三人同時朝屋外沖去，一出去便見到火光通天！整個夜空都被火光映照的猶如白晝一般。
數個垛口被火炮轟射的粉碎，甚至連城樓上的瓦片都被震掉了一片。
韃子竟然偷襲！
“狗日的東西，爺爺我便教訓教訓你，來人啊，炮手呢，給我對轟！”
王二麻子氣得肺都要炸了，面對這種情況如果不予以還擊，在氣勢上就完全被壓住了。
雖然是夜里，但明軍還是保持著極高的警惕的，很快士兵們就各自就位，炮手們瞄準了清軍的陣營。
“放炮！”
王二麻子一聲令下，明軍炮手予以還擊。
只是這一排小炮的聲勢還是差了不少，飛出的炮彈在夜色中就像是落入大海中一樣。
“轟隆！”
便在這時，又是一枚紅衣大炮的炮彈飛來，直接砸在了距離王二麻子十幾步的位置，幾十名明軍將士直接被碾死，王二麻子也被炮彈的余威震飛。
“王將軍，你沒事吧？”
李石頭離得距離稍遠，反應過來后連忙跑過去查看，王二麻子身上滿是破碎的瓦片、石塊，腿上還有滲出的血液，嚇得李石頭面色慘白。
“沒事，我沒事...狗日的韃子，真是兇殘啊。”
王二麻子艱難的翻身而起，口中啐罵道。
他抬頭見遠處甘輝在親自指揮將士們放炮，心下十分感動。
甘輝雖然嘴上不說，但在戰斗中絕對是最賣力的那一個。
“還是低估了韃子啊，沒想到他們會夜襲。”
王二麻子搖了搖頭道：“李將軍，扶我起來...”
王二麻子雖然沒有受到什么重傷，但小腿卻是被石塊砸傷了。
如今一瘸一拐，若不是李石頭將他扶起，他自己還真有些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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