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陜總督李國英這些日子來愁眉不展。
他雖然掛了一個川陜總督的名頭,但實際上實際控制的地區也只有陜西。
保寧和重慶丟了后就漢中跟四川還沾個邊,但你說漢中是陜西的也沒毛病。
所以與其叫李國英川陜總督,不如叫他陜西巡撫。
陜西不是大唐盛世時候的陜西了。
那時候的關中極為繁華,現在卻是赤地千里。
如今的陜西都是靠外地運輸糧食來吊著一條命,以前是從湖廣運糧來,可現在湖廣被明軍攻占了這條路就斷了。
李國英想了想挨著陜西的其他地方,山西、河南的糧食夠自己吃就不錯了,怎么也不會拿來養陜西的軍民。
李國英的心里苦啊。
別說是地方上日子難過,就連朝廷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指望清廷賑濟也不現實,李國英只能自己想辦法。
不然等到大部分百姓吃不上飯揭竿而起,李國英的苦就有的吃了。
要想轉移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搶。
搶友軍的肯定不行,只能去搶明軍的。
而距離陜西最近的明軍地盤就是四川了。
之所以不去搶湖廣,是因為明軍剛剛打下來湖廣,肯定在此布下重兵。
這種時候去搶湖廣跟撞柱子有什么區別?
李國英可不認為他這十幾萬綠營兵有這個戰斗力。
四川就不一樣了,明軍主力都已經東調,留守四川的明軍基本都集中在了成都。
李國英這一次去四川不是攻城的,是去搶糧食的。
這就和當年清軍入寇劫掠一樣。
你躲在城里不出來應戰就隨你唄。反正老子搶完糧食就走。
最好連個照面都不打,這樣李國英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至于面子問題算個屁。
當初皇太極、多爾袞可以這么堂而皇之的劫掠入寇,他也可以。
偷雞摸狗的勾當誰不會做。
在怎么說也得把當兵的填飽肚子啊。
當兵只為吃穿,吃不飽飯誰還給你干。
皇帝還不拆餓兵呢。
至于陜地的百姓,隨便給一口飯吃就行了,只要餓不死不鬧事就行。
既然已經決定劫掠四川,自然要制定詳細的計劃。
李國英手下是不乏出謀劃策的謀士的。
王有仁便是李國英最器重的謀士。
今日李國英把王有仁叫來就是要把一些細節敲定。
“有仁啊你來看看這輿圖,咱們肯定是要從漢中攻過去的。但是到達四川之后該怎么行軍本督還沒有想好。”
王有仁走到李國英身側拱了拱手道:“東翁,蜀中繁華在成都。如果不劫掠成都那能撈到的油水著實有限。依我看不如分兵。一部分劫掠成都府,一部分劫掠其他府縣。”
王有仁指著一條山道沉聲道:“就是從這里分兵,東翁請看。”
“你要分兵,是為了掩人耳目還是覺得可能本督在成都撈不到好處?”
李國英問的很犀利,目光仿佛能夠穿透人心一樣。
“東翁英明。”
“某那么說是擔心東翁面子上掛不住。”
既然李國英都挑明了,王有仁也不掩飾了。
“成都只是裝裝樣子,能搶到多少搶多少。其他府縣才是我們搶掠的重點。”
王有仁瞇著眼睛,猶如一只貍貓一樣。
“你也覺得本督打不過馮雙禮和白文選?”
自己認為是一回事,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沒必要打。”
李國英是王有仁的東翁,王有仁還是要替他的面子考慮的。
“我們避其鋒芒搶了就跑,對朝廷還能說進攻了成都,豈不美哉。”
李國英心道這不就是兩頭騙嘛。
一邊騙百姓一邊騙朝廷。
不過李國英現在急著解決的是糧食問題,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讓李國英做什么都行。
活人總不能活活給餓死啊。
“罷了這件事便依照你說的辦。”
李國英拍板道。
“東翁有一句話,某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王有仁十分謹慎的問道。
“說罷。”
雖然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但李國英還是讓王有仁說下去。
畢竟王有仁是他的心腹,雙方之間沒什么不能說的。
“東翁就真的不為自己考慮考慮嗎?”
“什么意思?”
李國英顯得極為警惕。
“如今明軍勢頭正盛,已經連下數地,清軍節節敗退。如果某沒有猜錯的話,用不了多久長江之南就都是明軍的地盤了。”
王有仁侃侃而談道:“東翁據陜地,地理位置極為有利于防守。或許東翁可以效仿吳三桂割據自立。”
轟隆,李國英腦子嗡的一炸。
“大膽!”
李國英爆喝一聲道。
“東翁恕罪。”
王有仁倒是沒有過于驚慌,因為他跟隨李國英這么長時間,對于李國英的脾氣性格摸的很清楚。
李國英這個人最是好面子,也最是口是心非。
往往他嘴上說著不要,其實心里卻是另一個想法。
“吳三桂這個賊人首鼠兩端,先是叛明,再是叛順,繼而叛清。如此三姓家奴你叫本督去學他?”
“東翁誤會了,某只是覺得吳三桂這個例子擺在這里,東翁要多少有些準備,不要等到事到臨頭沒有選擇的余地。清廷現在雖然地盤很大,但我覺得這種局面不會持續多久,很可能南北朝那種混亂的局面很快就會到來。”
對于謀士來說,什么局面最喜歡?
自然是混亂!
越混亂越好。
三國、南北朝、五代十國這種混亂的世道十分有利于謀士的發揮。
往往有名的謀士也是誕生于這種時代。
王有仁其實一直是希望李國英自立的,只是李國英的性格比較內斂。
有些東西他即便心里是這么想的也不會輕易的說出來。
所以便需要有個人替李國英說出來。
王有仁愿意來背這口黑鍋。
他也知道以李國英之才成不了曹操,但做個劉表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亂世嘛,做個草頭王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關中的情況實在太適合割據了。
南邊有漢中,東邊有潼關,皆是易守難攻。
王有仁甚至覺得不割據都對不起自己。
果然李國英這次沉默了。
他不是一個毫無野心的人,如果說之前還被洪承疇壓制有所忌憚的話。
現在洪承疇已死,李國英已經沒有什么可顧忌的了。
思考了良久李國英才吐出一口濁氣來:“但是糧食怎么辦?陜地窮啊,不能每次都靠搶吧?”
搶一次兩次還可以,次次都搶?聽起來真的不靠譜。
如今靠著清廷這棵大樹,糧草軍餉方面多少還會有些接濟,若是真的割據了這條線就徹底斷了。
李國英感到十分糾結,始終難以下定決心。
“東翁這件事關鍵看你想不想。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去考慮。但如果東翁沒有這個心,那就當某沒有說過好了。”
“你讓我再想想。”
李國英閉上了眼睛反復揉著額頭。
王有仁知道這件事有戲了,李國英這么說就意味著他已經心動了。
畢竟這是做土皇帝啊,有幾個人能不心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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