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攻城守城戰中，攻守雙方的戰損控制十分微妙。
一旦一方的戰損出現急劇下降，心態的變化便會令將士們直接炸裂，很可能兵敗如山倒。
馮雙禮領兵多年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現在下令撤軍后果同樣很是嚴重。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士氣很可能一瀉千里，絲毫不比潰敗來的好。
兩害相權取其輕，馮雙禮認為自己的選擇沒有問題。
這第一波沖鋒是最痛苦的，只要熬過了這一波應該就能好起來了。
只是當明軍沖到護城壕前卻發現情況卻并不簡單。
盾牌雖然可以擋住大部分的箭矢，但還是會有流矢射中他們。
這種距離的射擊雖然未必致命，也會讓明軍士兵傷了元氣。
吃痛之下動作就會變形，結果就是惡性循環。
不過相較于死亡沖鋒的一波，這一波的傷亡情況已經讓明軍能夠接受了。
“快，快把護城壕填平！”
護城壕里雖然布有很多尖利的木樁，但在沙袋的填充下也顯得沒有那么的扎眼。
明軍的效率還是很高的，很快就在局部填平了一部分壕溝。
隨后明軍便推著沖車沖過了護城壕。
雖然知道不一定能夠撞開城門，但該有的嘗試還是要有的。
沖車的目的是吸引守軍的注意力，為攻城的其他袍澤分擔壓力。
當然，如果能夠直接撞開城門自然是最好的。
明軍的攻勢呈波浪式，一波連著一波。
哪怕有一波斷了接下來的也能夠補位，不會出現斷層的情況。
清軍感受到了明顯的沖擊力，雖然他們目前是優勢的一方，但絲毫也不敢掉以輕心。
若是被明軍抓住一波機會捅穿也不是不可能。
“都給老子緊著點，千萬別出簍子。到底是砍別人腦袋還是被砍腦袋就看這一遭了。”
“殺明賊，賺賞銀！”
“殺啊！”
喊殺震天，清兵個個十分亢奮，彎弓搭箭速率極快。
但明軍士兵也不是省油的燈，在箭雨中閃轉騰挪，出現的傷亡比例很低。
等到了城墻根下，箭矢對他們的威脅就很小了。
云梯已經搭好，明軍士兵們順著梯子向上爬去。
清兵們便將早已準備好的滾木擂石砸了下去。
明軍士兵可以躲過流矢，卻躲不過這種滾木擂石。
老兵們被砸的血肉模糊，跌落到地上，發出一聲聲悶響。
生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就像是沒有掀起一絲漣漪一樣。
喊殺聲，急促的喘息聲，箭矢穿透罩甲發出的悶響，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死亡籠罩下的人性體現的淋漓盡致。
為了活下去雙方都拼盡了全力，一刻也不敢松懈。
“殺虜啊！”
一名敢死隊的先鋒官怒聲吼道：“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他們這些老兵最看重的就是義氣。
他們與韃子廝殺的這十幾年雙方手上都沾滿了鮮血，仇恨絕不是輕易能解開的。
丟掉云南后他們心里更是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讓韃子加倍奉還。
成都之戰他們大勝。但這還不夠，他們要再接再厲拿下漢中！
“先登上城頭者當立首功！”
“讓韃子血債血償！”
韃子越是折騰的歡實，明軍老兵們便越來勁。
“今日老子便跟你們拼了。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
“漢家兒郎沒有慫包軟蛋，跟他們拼了！”
不時有明軍士兵從云梯上跌落下來，但是很快就有同袍及時補位。
他們死傷這么慘重，絕對不能讓袍澤的血白流！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他們會接替袍澤活下去，用韃子的鮮血祭奠袍澤亡魂！
城頭之上李國英直是有些慌神。
他原本以為很穩，但沒想到明軍的韌性這么強。
雖然他們的人數處于絕對的劣勢，但發起的攻勢如同潮水一般，完全沒有弱勢的感覺。
不能讓明軍起勢啊！
至今李國英都對成都之戰心有余悸，若是明軍殺瘋了，怕是真的會搞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加派人手，加派人手把明賊的勢頭壓下去！”
李國英厲聲命令道。
只要他舍得投人，絕對可以取得戰場的主動。
清軍的人數是明軍的幾倍，完全沒有理由劣勢的啊。
明軍現在靠的不過就是一口氣，只要把這口氣扼死，他們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傳令兵連忙前去傳令。
清軍人數本就有數萬，按照李國英的意思連抓來的壯丁也加入了進來。
這些民壯都被嚇破了膽，但在清兵的驅馳威脅下也得被迫開始忙碌的搬運各種守城器械。
“動作麻利點！別墨跡！”
“再敢偷懶老子一刀捅了你！”
清兵們欺負起民壯來絲毫不猶豫。
能讓他們不干活是再好不過了。
這些民壯就是最低級的苦力，像搬運滾木擂石這種臟活累活都可以交給他們。
清兵們需要做的就是彎弓搭箭，操作夜叉拍等大型守城器械。
民壯們唯唯諾諾，生怕做錯一事引得清兵動刀子。
“殺明賊，賺賞銀！”
“大伙兒都加把勁，擊潰明賊吃香喝辣！”
清兵們此刻跟山賊馬匪也沒有什么區別。
在他們眼中，明軍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用明軍士兵的人頭來賺取銀子是再合適不過了。
明軍與清軍一個為義一個為財，皆是毫無保留使出了渾身解數。
相較之下明軍的戰斗欲望更加強烈一些。
畢竟他們是為了報仇和洗刷屈辱。
流矢滾油渾不怕，要留正道在人間！
若不是明軍的人數只有萬把人實在是太少，恐怕真的要被唬住了。
但是現在片刻的驚詫之后他們更多得是顯露出不屑的情緒。
氣勢如虹又如何，打仗打到最后比的還是即戰力和生力軍。
人多的一方擁有著極高的容錯，哪怕偶有失誤也不至于葬送全局。
但人少的一方就不一樣了。
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失誤也可能直接導致覆滅。
用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來形容是再合適不過了。
